焱希却是一直都没有说话,绷紧的脊背却在少女温热指腹的抚摩之下慢慢的放松下来,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婚期将至……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明惜略微的一怔,苍白的脸颊上,微翘的唇角却是慢慢的绽放了扉糜的笑意,而纤细的手指则依旧用力的攥住少年的黑衫,直到把整件衣服都扯裂开来——
上好的布料因为浸透了血渍,韧性分外的好,当尖锐的撕裂声音过去之后,明惜才慢慢的开启唇瓣,发出几个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可是希,不会有大婚。”
少年消瘦的脊背蓦的一紧,扯裂开的碎布便从他清瘦的脊背上滑了下去,露出白皙肌肤上深深浅浅的剑伤与疤痕,焱希却是局促的动了一下,将整张脸都埋进硬邦邦的床榻上,低低的道,“我看见了……那张婚贴——”
明惜却是一俯身,用十根微微发白的手指捧起少年的脸。
焱希的脸颊消瘦,却是棱角分明的,一头柔软的长发顺着白皙的近于透明的脸颊垂落下来,是弥漫的夜色一般的纯黑。他的双眼也是夜色的,却又像是被浸染过的墨,带着湿意,好像可以流动,而此时他却是慢慢的眯起了眼睛,蓦的躲闪开的瞳孔好像被明惜苍白的脸刺痛。
明惜微微的笑了,没有说话,松开捧着少年脸颊的手,娇小的身体却已站了起来,离开了少年的床榻,而她再回来时候,手中已多了剪刀和绷带。
“希,这是我为我的错误判断而做出的补偿。”
温暖的指腹从少年结实的胸膛划过,然后是雪白的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将他脊背上的伤口细细包裹。不断流着血的伤口因为敷上了药已经不再疼痛,而被那双手温柔抚摩着的焱希,眼中却是慢慢的弥漫了迷离。
她的温柔就像罂粟,美好的让他上瘾,却又是毒药,短暂的让人叹息,可他即使知道,也躲不掉,因为从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心的那一刻,他便已知道,她脸上的那抹如同娇艳的鲜花一般美丽的笑容,是比铺天盖地的大雪还要冰冷,而,比她的笑容更加冰冷的,是她藏在甜美笑容之后的那颗心。
可即使这样,他竟然……还想要她的温暖,即使知道她的心绝不如她的抚摩温暖,却仍然拼了命的想要靠近那一颗心……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这样做,因为一生一世,他都只是她的武器而已,只是——她用来对付政敌,玩弄权术的最最卑贱的杀人武器!
少年的身体就在她的抚摩下慢慢的绷紧,变得僵硬,明惜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垂着眸,在心中细数着少年身上的一道道伤疤。
多少年了,十年前纷飞的大雪之中依赖的看着她的男孩此时竟已长成了挺拔健硕的少年。他俊美,他倔强,他桀骜不驯,他英气逼人,他继承了轩辕一族的所有美好,也包括他一身高贵的血统,而他撇不掉的,也有轩辕一族细腻温柔的心。只是那颗心,却在她一步一步的牵引之下,慢慢的跌入罪恶的深渊,而他高贵的血统,也因为她的牵扯,而沾染上永远也洗不脱的恶名。
可……一切都已经开始了,在没有结束之前,没有人能逃脱她用十年时间织就的网!虽然——在这张网里,她最先放弃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希,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冰冷的声音被娇柔代替,明惜苍白的脸上慢慢的浮起让人永远不能忘记的明艳的笑意,焱希却慢慢的闪开了脸,墨色的双眸中是冷漠的光,张嘴,却又是不加迟疑的开口,“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他的身体,她最熟悉。
在说着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时候,他竟然在颤抖,他……在害怕。
明惜却是满意的扬起了唇角,冷冷的道,“忘了吧,希,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不会嫁给任何人。
焱希却慢慢闭上了双眼,遵从的吐出一个字眼,“是。”
而刚刚开启的门就在那一瞬关上,拥进的光来不及退出就被锁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少年却是慢慢的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关的紧紧的门,眸中还映着那个女子离开前散落的背影,以及……苍白的脸,而空气中,也还漂浮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不会嫁给任何人……
少女的声音冷漠的响起,回荡在窄小空旷的房间里,伴着少年紧紧抿着的双唇蓦的拉起,绽出一抹冷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