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浩月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揉捏手中的花,“浩月,这花和你有仇啊,想什么呢?”
她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妈,二哥怎么样了?”
席浩泽还有些低烧,医生让他留院观察。陈路霞照顾了他一夜,脸色怏怏的,这会儿身子也吃不消了。席浩月带了两份早饭,看着她二哥躺在床上,她真的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自始至终她都是站在初舞的立场上,凭什么都要女人受苦。只不过她没想到初舞看似那么柔弱的女孩子却是那么勇敢。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大概就是和温煦离婚吧,想到此,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沉闷。
调整了一下心情,说道,“妈,你先吃点东西。”
陈女士揉揉腰部,“不吃了。”说完,眉心微微一蹙,利落的站起身,拿过包,“我现在要去趟X市,你和小梅照顾你二哥。”
“妈。”席浩月赶紧拉住她,“二哥之前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你们去打扰初舞,你这会儿去你让初舞怎么做?”
“能怎么做?她怀着孩子自然要回来。”陈女士没好气的说道,自从知道她是初舞是南舒玫的女儿,她心里一直存着芥蒂。可现在初舞怀着孩子,想到这她心里闹得慌。
“人是回来了,怕是她和二哥一辈子缘尽了。妈,初舞虽和我们相处的时间短,可你也该看出来,她性子烈。她为什么走?这一点我们都明白。”席浩月瞅了眼陈女士,看着她脸色稍稍淡定下来,继续说道,“妈,当初我和温煦的事,你气的怪初舞,其实我们都伤害了她。”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孩子。”陈女士气的直点她的额头,“我这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你想想初舞从小没妈照顾,受了多少委屈我们无法想象。自从爷爷说了她的身世之后,我就在想,初舞当初会嫁给二哥,其实吧她是一直喜欢二哥的。妈,我们现在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其他的让他们俩折腾去。”
“说的倒轻松,初舞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说到底陈路霞也是有些担心和不忍的。
浩月半偎在她的旁边,“妈,我可听说初舞肚子里是两宝贝喔。”
“什么?!”优雅的陈女士登时惊得要跳起来。“不行,我立马就去把她接回来!”
席浩月扯扯嘴角,拉下她,“妈,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二哥让我过去陪初舞,所以你放心吧。我保证这两宝贝一定健健康康的,现在就赶紧让二哥把身体养好,亲自去把初舞接回来。”
陈女士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有些事不能图一时之快。她微微叹口气,看了眼熟睡中的席浩泽,又气又恨。
隔了四个多月,席浩月再见到初舞的时候,不得不感慨,怀了孕的女人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席浩月替初舞办了出院手续,陪着她回到了村庄。
严冬越来越阴冷,村里没有汽车尾气的笼罩,没有高楼大厦的包围,气温更是冷冽。孕妇本身体热自然不太在意,席浩月平日呆惯了空调房,在这里实在吃不消,每日裹着厚厚的棉衣,依旧觉得手脚发冷。
“初舞,我二哥被爷爷狠狠的抽了一顿,皮开肉绽的。”席浩月不停的搓着手,眼光却是紧紧地捕捉着初舞。“他集训回来之后一直发着烧,从你这里回去之后,就引发了肺炎。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初舞依旧是垂着头,不过刚刚准备起针的动作停滞了。
席浩月抿抿嘴角,“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拿瓶酸奶。”她也只能做一些润滑作用,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她只能祈祷,她二哥早点来,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清苦了。
席浩月晚上和初舞挤在一张床上,孩子的胎动,他们的爸爸第一时间没有接触上,倒是她这个做姑姑的得了这个荣幸。
“初舞,他又动了。”席浩月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真调皮。初舞你不好奇孩子的性别吗?”
初舞侧躺着,吃力的动了动身子,“当然好奇,不过,等待就是一个过程,充满了期望与快乐。”
浩月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目光一暖,“初舞,我之前常常会梦到那个孩子。不过到你身边后,我再也没梦到了。孩子和父母之间也是讲究缘分的,我命中注定和他无缘。”
那个孩子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常常在梦中会听到一个婴儿的哭泣声,她怕,也心疼。
“浩月——”初舞哑声喊道。
“我都明白。”席浩月拍拍她的手让她宽心,她呼了一口气,目光淡淡的,那是一种释然,“温煦之前还不肯离婚,他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是个文职军官,我的婚姻是受国家保护的,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要靠着法律来解决我的婚姻,那太可悲了。孙晓然也真可笑,她以为温煦是真的喜欢她,男人逢场作戏多的去了。”孙家一夕之间就被孙晓然给毁了,席家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就让人给欺负去的。
初舞默默的念着孙晓然的名字,心里有戚戚然,那是和她一起走过二十多年路的朋友,他们一起共享过多少欢乐与泪水,可到底抵不过岁月的变迁。
席浩月看着初舞微茫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初舞,你对别人倒是心软,怎么对我二哥就这么心狠呢?”
初舞一怔,拉过被子,嗡声说道,“早点睡吧。”
“越在乎越是不可原谅,看来席浩泽在你心中的位置果真不一般。”浩月信誓旦旦的说道。
初舞的肚子越来越笨重,学校的工作只能辞去。校长依旧很感谢她,并且和她约好,等她生完孩子一定再来。初舞面对校长的真挚,只好点点头。
这些日子,席浩月的工作就陪着初舞,以前和初舞在一起时,总会有着说不完的话,如今时事境迁,初舞变得太安静了,每日大抵就是对着肚子的孩子说几句,才会展现欢颜。
席家人没有来找初舞,初舞明白席浩泽在这件事上所承受的压力。浩月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念叨着席浩泽怎么样怎么样,和她说着他小时候的事。她从不搭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有时间见初舞这幅样子,好脾气的她只好对着初舞的肚子发发气,“你们爸爸是个混蛋,席浩泽是个大混蛋。”
浩月常常趁着初舞不注意,就拍几张她的照片,她清楚N市的那几个人怕是现在每天都在焦急地等着她的信息。
席浩泽在医院住了一周,身体刚刚好,就回了部队。尽管这时候他很想陪着她,可他有自己的职责。他常常看着手机里浩月的传来的照片,知道她的现在的一点一滴也足以聊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农历新年就要到了。
席浩月早在腊月二十就回去了,团里组织下基层活动,席浩月休了这么多天的假,也该回去了。过往乌云,一切都会过去的。
昨日傍晚开始,X市就开始飘起了小雪,一夜下来,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此时天空的雪花仍旧连绵不断。
初舞站在门口,嘴边呼出一口一口的白气。
“小舞,进房去。”外婆穿着厚厚棉衣,头上包着方巾,动作吃力地扫着院子的积雪。
初舞不忍,可没办法。她看着老人佝偻的背脊,眼里泛着酸。
寂静声中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她的手一紧。果然,不一会儿,大院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席浩泽一推开门,门咯吱的一声响,围墙上不少积雪纷纷洒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肩上。隔着数十米远,他近乎贪婪瞧着前方的人,眼神焦灼,时空好像静止了,万籁俱寂。
初舞怔忪的几秒,转身回房去了。
老太太看到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浩泽来了啊。”
席浩泽走到老太太身边,”外婆,我来吧。”说着接过大扫把。
“扫出一条路就行了,一会儿我拿些稻草铺上。”顿了顿,她有些担忧的说道,“你来就好了,小舞这几天有些出血,这天又不好去医院,唉——”
席浩泽这心里顿时就像被什么钝器给狠狠地刺了一下,脸色立马就变了,慌忙的扔下扫把跑屋里去了。老太太笑着弯下腰捡起来,继续扫雪。
“初舞。”瞧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是心疼,他涩着声说道,“妈妈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妈妈”这两个字轻轻的触动了她的心弦。
席浩泽大抵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妈也想来看你的,不过最近要陪爸下基层慰问。”
初舞嘴角微微一动,两人都是心里明白揣着糊涂。
“身体怎么样了?”他柔声问道,见她依旧是埋头不语的样子,他扯扯嘴角。
过了许久,初舞说了两个字,“还好。”轻轻两个字却深深的扣住他的心弦,他的心里盈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脸上僵硬的线条顿时慢慢的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