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浩泽来了之后,老太太轻松了不少,果然家里是少不得男人的。初舞对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般冷淡,却也没有过多的热情。
浩月来的时候,享受和初舞同塌而眠的待遇。这货真价实的丈夫来了之后,却只能窝在那偏僻的小屋里,又冷又潮,好不凄凉。
大年三十那日,雪后初霁,按乡下的习俗,老太太习惯这天下午上山给老伴送压岁钱,初舞怀着身子不能同去,席浩泽作为外孙女婿,第一年上门自然要去祭拜。
初舞一个人留在家里,稍稍收拾了一下屋子,给韩德群打了电话。韩德群年前来看过她,本想把她和老太太接回去过年的,老太太一直没吭声,后来他也就放弃了。老太太碍着南舒玫的事,这些年和他们早已绝了联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初舞听到韩晨在电话那头嚷嚷,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
“小舞,前些日子,浩泽之前来家里,你们的事他都说了,爸爸对不起你,闺女受了这么多委屈,我都不补能做什么。”
“爸——”初舞哑声喊道,“不是这样的。”
“爸爸不想多说什么。家里房子拆迁的通知已经发下来了,我和你妈昨天商量着打算年后在江北那边租套房子,到时候,你就回来吧。”
初舞眼圈微红,指甲不住的扣着掌心。
“你外婆年纪也大了,将来孩子生下来,谁给你带?而且还是两个。”
韩德群说的是事实,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的,初舞吸吸鼻子,声音沙哑,“爸,我好好想想。”
韩德群深深的叹口气,顿了顿,“小舞,你妈妈……”欲言又止。
“什么?”
“没事,没事,替我和你外婆拜个年。”韩父在那端快速的带过话。
初舞觉得韩父显然是有话要说,肯定有什么事,既然他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好。”
三十晚上,村子里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不断。老太太做了一桌子的菜,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过的,今年难得孙女和孙女婿陪着她,她高兴坏了,心情特别好,席浩泽陪着她喝着自家酿的酒。
初舞站起身来准备去盛水饺时,席浩泽立马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碗。来了这里之后,大事小事他都要亲力亲为。初舞刚开始拒绝过,可他仍旧我行我素,后来她也就不再说什么。
他是想弥补,如果这些事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她又何乐而不为。
饭后,老太太拿出四个红包,席浩泽、初舞一人一个,还有两个是给俩小的的。钱不多,到底是个习性。
席浩泽来这里时,席家人也都一一准备了,初舞坐在沙发上看着依旧沉闷的小品,席浩泽坐到她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才从一边的袋子里掏出礼盒。
“这是爷爷他们让我带给你的。”这是她成为人家媳妇的第一年,家里的长辈给她压岁钱是习俗。老爷子这是在告诉她,不管人在哪她依旧是席家的媳妇。
初舞笑笑,接过,“是给孩子的吧。”
席浩泽眼神霎时一顿,面色一紧,“两孩子那份我给存起来了,等他们长大了我再给他们。你的这份你自由支配。”
初舞汗颜,肚里的两孩子估计听到爸爸拿了他们的压岁钱抗议了,立马躁动起来。
席浩泽瞟了眼电视,双手交叠,“时间过的真快,去年这会我还在部队看表演,后来给你打了个电话,你挂了,我再打过去你竟然关机。”说起这,他的嘴角慢慢上扬。
两个人共同的回忆,如今再想起真是物是人非。
初舞眸光一转,看着他的侧脸,“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席浩泽瞧着她稍稍圆润的下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你变了。”
人总会变的,尤其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之后。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依旧是当初的她。
初舞莞尔一笑,“你也变了不是吗?以前你只会威胁我,还强迫我,我那时候很讨厌你,尤其你还穿着那一身制服。”
席浩泽眉角放松下来,“后来呢?”
初舞眼睛蓦地一睁,眼光亮亮,“后来——后来,我发现其实你就是一混蛋。”
席浩泽顿时嘴角抽搐,“初舞,我只是想说你变胖了。”
初舞怒,默默地爬上了床。
席浩泽的嘴角却是噙上了笑容。
因为是团圆夜,某人想着一家自然要团圆的,晚上自然地留在了房间里,自然的把自己的被子搬到床上,自然的睡在了初舞的另一边。
夜里,鞭炮声一直绵延不绝。半夜的时候,初舞在睡梦的哼了几声。席浩泽睡得不沉,她一有动静,他就惊醒了。
“初舞,初舞——”打开灯一看,初舞满头是汗。
席浩泽手往她的下处一探,没有**的迹象。
“初舞,醒醒,醒醒。”
初舞只知道肚子很酸,小腹胀胀的疼,迷迷糊糊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席浩泽焦急地看着她。
“肚子好疼。”她扣着他的手咬牙说道。
席浩泽也有些慌乱,不会这时候要生了吧,这明明离预产期还有三周。他连忙给她套上衣服。老太太听到动静,披着棉袄就过来,看到这情景,连忙上前一看,“羊水没破,怎么疼成这样了。”
“外婆,你照看一下她。我去发动车子。”席浩泽面色严峻,毕竟这初舞之前摔过一跤,他心里隐隐担忧。
“好好。”老太太忙不迭的点头。
送初舞去医院的路上,他给陈路霞挂了电话。
“你先把初舞送到县城医院。”陈路霞吸了一口气,她之前就担心这事,现在搞得大家措手不及。
席家这个年过的真的是胆战心惊。
席浩泽把初舞送到医院的时候,初舞蔫蔫的躺在后座,因为疼痛嘴唇被她咬破了,老太太手足无措,只能宽慰着。席浩泽把她抱进医院,好在陈路霞很快联系到了当地医院的医生,恰好就是之前给初舞检查的那位郑医生,她是医院著名的妇产科大夫。
郑医生接到院长电话时正在家里看春晚,院长的语气有些焦急,让她赶紧来医院,有个特殊的孕妇估计要生了。没想到竟然是初舞,详细的检查一番,“不要紧,没生的迹象。”
在初舞的肚子上按压了一下,“不要紧张,慢慢放松来,跟着我学,吸气,呼气。”郑医生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
许久之后,疼痛终于缓解了。
“郑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席先生,放心,没事,两个小家伙调皮。这几天多多注意一下,注意是孕妇要放松心情。你平日里多摸摸她的肚子,加强宝宝和父母之间的多多互动。”
席浩泽松了一口气,女人生产果然比平日里的魔鬼训练还有恐怖。
初舞被两孩子折腾的累了,睡了过去。他赶紧给陈路霞打了电话,怕是他妈妈在那头等急了。
陈路霞接了电话最后说了一句,言辞不容拒绝,“等她情况稳定了,过两天把她接回来,你要是这时候还由着她以后你就别进席家门了。”
离开X市的那天早晨,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老人有些感伤,“回去好,等孩子生了,外婆去看你。”
初舞笑笑,没有勉强老太太和她一起回去,她知道其实外婆和她是一样的人,都太过执着了。
回到阔别几个月的家乡,看着窗外的一景一物,她的内心有些波动,只不过是隔了短短的几个月而已,她竟然如此的怀念。
她静静的望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巷口。
席浩泽从后视镜里与她目光交汇,“爸爸他们在等你。”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一直以为这是要回大宅去,毕竟陈女士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可这情况,她疑惑地看着他。席浩泽抚了抚额头,“怎么想和我一起回大院去?”
初舞瞪了他一眼。
席浩泽轻轻的一声叹息,那声直达她的心底。“初舞,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唯国家与老婆的命令是从。”他半开着玩笑说道,幽暗的双眼竟是真挚。
昨晚和徐易风通话时,徐易风说了一句,“你就不怕她真的一去不回?”
他知道即使今天把初舞带回去,初舞的心结怕是难解,为了孩子和他回去,她不乐意,他自然不会勉强,总不能让孩子成了她的牵绊。
“不会的。”
“你就这么肯定?”徐易风嘴角凉凉的一扯,女人心有时候狠起来连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都不是对手。
“易风,为什么孟夏走了这么多年,如今再回来,你会和她纠缠,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她的吗?”席浩泽清清喉咙,“我想你明白我的。”
“他妈的,因为犯贱。”徐易风悻悻的挂了电话,眼睛扫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芭比娃娃,目光微微怔忪。
初舞不知道他怎么说服陈女士的,她也无心去问。回来的在家休息了几日,席浩泽来到家里,下巴处隐约可见一块青色,韩晨现在很不待见这个姐夫,以前见到他,满眼的羡慕,如今倒是满腔鄙视。
“姐,他被揍了。”韩晨幸灾乐祸的对初舞耳语。
初舞嗯了一声,继续收拾着行李,席浩泽来接她去医院,还有两周就要生产了,家里人都让她去医院待产。初舞也害怕再出现三十晚上的情况,这个时候她必然要配合。
“姐,我给你提着。”韩晨瞧着初舞淡淡脸色,他嘻嘻一笑。
出来的时候,席浩泽不知道和韩父在说什么,韩父见到初舞,有些慌乱的把几张的纸用盒子盖住。
初舞微微一瞥,席浩泽走过来,准备从韩晨手中接过行李,韩晨哼了一声,“不用麻烦您。”语气中的抵触毫不掩饰。
李秀云走过来,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额角,“回房看书去。”
“我陪我姐去。”
“期末都挂科了,呆家里看书,好好准备你的补考。”
韩晨气呼呼的回房,房门一摔,声音一震,李秀云刚想骂他。
“妈,我们走吧。”初舞忙说道。
李秀云恨恨的收了气。
到了医院,老爷子、陈女士、席浩月都来了。老爷子看到她仍是和以前一般,“小舞,可把爷爷想坏了。回去看你外婆,都不记挂着我这老头了。”话说的巧妙,自然的盖过那些事。
“爷爷,哪有啊。”初舞朝他甜甜的笑了笑。
“我的两个小曾孙,小舞,辛苦了。”
席浩月扑哧一笑,“爷爷,小舞是不是该回答为人民服务啊。”
窒闷的气氛瞬时就缓和下来。陈女士瞧着初舞的样子,肚子又大又笨,这身子除了肚子见长,其他地方依旧瘦弱的让人怜,脸上的肤色比离开前黑了一圈,眼眶下都长了一圈斑点。她看在眼里有些心酸,这怀了孕折腾来折腾去,受罪的还是她自己和孩子。
“小舞啊,走,我约了妇产科的李大夫。”陈路霞牵过初舞的手,宽慰的扯扯嘴角,从前对初舞的疼爱那都是真真实实的,不可能轻易的抹去。有些身份既然改变不了,她只能去适应,想想她的好,况且从来都不是她的错,而她却要为别人的错买单。认了!
初舞侧过头望着陈路霞,心里难受,眸子里带着浅浅的泪光,她嘴角嚅动,轻声喊道,“妈妈。”这一声一如去年她第一次喊她的时候。
“哎。我们先上去吧。”
李大夫是陈路霞的老同学,给初舞作了全面的检查,笑眯眯的说道,“老陈,放心吧。”
“大人和孩子怎么样?”陈路霞还是担心,那晚上初舞肚子疼着实把在千里之外的她吓到了,已经是一连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一切都好,这小两家伙长得好,就怕生产时,大人要受罪了。”李大夫看看初舞,“这是要剖还是自然生?”
“剖。”
“自然生。”
席浩泽初舞两人话音同时响起,席浩泽定定道,“阿姨,剖吧。”
李大夫被席浩泽的强硬的表情一怔,愣了几秒,说道,“你媳妇可比你强啊。”
“我想自然生。”她知道自然生对孩子好,只不过大人要多受罪,可她不怕疼,为了孩子她可以忍受。
两人都十分坚持,陈女士一锤定音,“能自然生就自然生,实在不行再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