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典盛时期,人们开始公开描述纯肉感的爱。行侠仗义的骑士精神让位于和平时代的文雅举止、奢华享受以及宫廷生活的繁文缛节。现在,冲锋陷阵、马上使枪再也无法赢得淑女亲睐,人们时兴雅致的求偶活动,包括良好的风范、机智和口若悬河的谈话。哪怕如此,爱也没有完全变成肉欲的自我享乐:对难以实现的爱情的渴望仍然被认为能够刺激更高尚和更优美的激情,远胜于轻易得来的成功。人们追求浪漫之爱中的彼此忠诚,认为那是更高尚的生活方式,不是来去匆匆的肉体之欢所能比拟的,虽然人们可以制造不止一个浪漫故事!在《优雅之爱的艺术》一书中,卡普兰纳斯为我们提供了31条简单的规律,专门针对崇高的渴望与苦恼。
1.婚姻并非不再爱的真正借口。
2.无嫉妒则无爱。
3.没有人会因为双重之爱而受束缚。
4.人所皆知,爱要么增强,要么减弱。
5.爱人者,若违背所爱者的意愿而强取,则其所得了无趣味。
6.男孩子长到成年才知爱为何物。
7.情人若死,未亡人当守两年鳏寡。
8.若无天大理由,人皆有爱人的权利。
9.若非爱之驱动,人无法真正爱人。
10.在贪财者家里,爱永远是个陌生人。
11.若羞于娶其为妻,男子不当爱此女人。
12.真正的情人,除自己所爱者之外,不会带着爱心拥抱别的任何人。
13.爱若公开,很少保持持久活力。
14.爱若得来不费功夫则无味,越是困难,价值越大。
15.追求者若见自己所爱,脸色时常惨白。
16.追求者突见情人,心跳自然加快。
17.旧爱不敌新欢。
18.男子性善逗人爱。
19.爱情的火苗若变小,很快便会熄灭,死灰复燃者罕见。
20.男子爱人,心生忧虑。
21.真正的嫉妒令爱情升温。
22.人若怀疑自己的情人,则嫉妒和爱情同时上升。
23.因爱心烦者,寝食不安。
24.情人的每一种行为最后都因为想到所爱而终结。
25.除非觉得能让情人高兴,否则,在真正的情人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好的。
26.情人眼里出西施。
27.能安慰情人的东西,追求者永远不嫌多。
28.稍加设想,情人都会猜忌自己的所爱。
29.因太多的激情而烦恼的男子往往不爱人。
30.真正的情人无时无刻和不间断地想着自己的情人。
31.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禁止一个女子为两个男子所爱,也不能够禁止一个男子为两个女子所爱。
——
爱与勇猛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爱给了兰斯洛特骑士巨大的鼓舞,令他做出许多的英雄壮举。
湖上的兰斯洛特骑士技艺超人,无论是体育赛事还是马上枪术,无论抡臂较力还是徒手格斗,他都强过其他所有骑士,活着和死去的骑士都算在内。除开别人叛逆通敌或依仗妖术,否则没有人斗得过他。崇敬他的人有增无减,格韦纳维亚女王也对他宠爱有加,这也是其他所有骑士所不能比拟的。当然,他对王后的爱也超过对其他所有女子的爱。他为她出生入死,本着高贵的骑士精神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
兰斯洛特骑士为何不娶
摘自托马斯·马洛里爵士《亚瑟之死》
马洛里15世纪的故事是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传奇的另一个丰富来源。这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子,说的是兰斯洛特骑士为何不行自己所求,他说自己之所以远避爱情,是因为那与骑士的勇猛精神有冲突。他这么做是要保护自己的情人格韦纳维亚女王的声名,但是,在他所说的话当中,也许有比他愿意承认的更多实情存在。
“姑娘,”兰斯洛特骑士问道,“请问你还有何吩咐?”
“不,先生,”她说,“这次没有了,但是,无所不能的耶稣会护佑于您,无论您驰骋何地,无论您去向何方,在所有结识淑女妇人的男人当中,您是当今最懂礼数的骑士,也是最谦逊恭敬者。可是,骑士,我觉得您还缺一样,您是尚未婚娶的骑士,您不爱处子,亦不爱妇人。无论何种出身,无论何种教养,哪一种女子我都没有见您爱过,此是一桩缺撼之事。有传闻说,您爱格韦纳维亚王后,我还听说她受妖言迷惑,下令除她而外,您不得另爱他人,无论何种女子亦不得与您同欢。训令甫下,举国悲痛,伤心者无计其数。”
“亲爱的姑娘,”兰斯洛特骑士说,“我无法阻止人们对我的议论,只要他们自觉欢欣就可以了。可是,我并不曾考虑做婚娶之人。如若结婚,我须得与她朝夕相处,同榻卧眠,日久必武艺生疏,技能失灵,无力作战,无胆冒险。至于拿情妇取乐,本人定当拒绝,因我惧怕上帝惩罚。骁勇征战者不得为奸夫,亦不可为淫荡之事,否则定会在战事中失利。他们会为弱小的骑士所打败,或者出于不幸和诅咒而刺死强于自己的武士。沾染情妇者必为不幸所伤,他们的一切必为不幸所笼罩。”
——
爱与智慧
弗朗西斯·培根
爱情公式的曲解:培根在小品文《论爱》中说,人不可爱人而同时保持聪明过人,因为过度的爱会吸走人的能量,使人们无法专心于正事。
舞台与人类生活相比,更容易表现出人类的爱。因为在舞台上,爱可成喜剧,间或也成悲剧,但在现实生活当中,它总会引来诸多的不幸。爱如妖女,有时候又似泼妇。大家不妨看看,在所有伟大和有价值的人物当中(就我们的记忆所及,过往和新近的都算在内),从来没有哪一位沉迷到为爱发疯的程度,表明伟大的思想和崇高的事业心确能摒弃这不牢靠的情感。这里面要除开马尔库斯·安东尼乌斯,他是罗马帝国的半个缔造者,还有阿皮亚斯·克劳迪亚斯,他是古罗马的十大行政官之一,也是罗马的立法者。前者的确是骄奢淫逸之人,纵欲过度之辈,但后者却是恪守操行和智慧过人的杰出人士。因此看来(哪怕少见),假如防备不慎,爱不仅仅能进入开放的心,也能进入防备严密的心房。伊壁鸠鲁说过一句甚无道理的话:“人皆为彼此的大舞台。”就好像是说,本来应该心怀天地万物、情操高尚的男子,反倒要什么正事都不干,跑去跪倒在一个小小的玩偶跟前,成为自己感官的属物,虽非口腹之欲(如若禽兽所为),却也是眼目之色,而男子之眼本当用于更高目标的。此种过度之情欲,总会蔑视天性、扰乱事物真本之色相,观则令人心生异想。其言也夸张,只有在谈情说爱时才能显其生动感人。此种情欲非但溢于言表,虽然人人皆知人之最大奉承者莫过于本人,但是人对爱人的奉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来不见何种人跟情人思索所爱时那样可笑地自觉高傲,因此,常有人说这样的话:“人不可爱人,同时保持聪明过人。”这样的弱点不仅仅在别人看来很明显,而且在被爱者(不是一部分,而是大部分)看来也很明显,除非爱欲是互相的。有这么一条千真万确的规则:爱人者要么得到被爱者回报的爱,要么就会有内心无法言说的自贱。男子当对此情感多加小心,因此种情感不仅损毁其他事物,而且会使人失去自己。至于其他一些损失,诗人述说的故事很能说明问题。倾心于海伦娜者放弃了朱诺与雅典娜所赐之物。无论是谁,如果将这样的情爱看得太重,都会放弃财富与智慧。这样的情欲在人软弱的时候表现最强,也就是人腰缠万贵或身处逆境的时候,虽然后者的情况较少看到。这两种时候最容易引发爱情,并使爱火越烧越烈,因而表明爱情纯粹是愚蠢之举。如果人们承认爱情的存在,使它处在可以触摸的近旁,并让爱情与严肃的事务和日常生活行为分开,那他们就做得最好。因为如果爱情妨碍了正事,那会使人的财产受到影响,并让男子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实目的。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尚武之人往往得到爱情。我觉得也许这就像他们喜爱美酒,因为危险之事总需要以快乐予以回报的。在人的天性当中,有一种秘密的倾向和动机,他们必须爱别人,如果这种爱不是在一个或几个人的身上表现出来,那就会自然而然地布撒于很多人的头上,从而使男子成为更有人性和更有善心的人,这在男修道士的身上有时候可以看见。婚姻之爱造就人类,友谊之爱使人类得以完善,但肉欲之爱却使人类蒙受玷污。
——
爱与职责
摘自色诺芬《居鲁士的教育》
男子为肉欲的激情所分心的时候,他还能否恪尽自己的职守?老居鲁士年轻的副官阿拉斯巴斯认为,男子可堕入疯狂的爱情,但他能够区分自己的感情,因此能有效地完成自己的职责。老居鲁士却不这么肯定。爱神会使男子成为奴隶,让他无爱不能生,因此就不可能做出任何成就来。男子最好远离这样的事情!该文摘自色诺芬的一部作品,他是雅典著名的将军,也是苏格拉底的弟子。
受命之后,阿拉斯巴斯问道:“居鲁士,您要我看护的那位女士,您见到过没有?”
“以宙斯的名义,还没有,”居鲁士说,“我还没有见到。”
“但我见到了。”另外一个说。“我可以告诉你,居鲁士,”他说,“在我看来,在见过她的所有人看来,亚细亚的凡胎当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漂亮的一位女人。但是,”他又补充说,“不管怎么说,您本人应该亲自去看看。”
“不,以宙斯的名义,”居鲁士说,“如果她果真是你所说的那般漂亮,我就更不能见了。”
“为什么如此?”年轻人问。
“因为,”他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如果说我现在从你这里听说她是个美妇,因此有意根据你对她的描述而去盯着她看,我担心她本人会极乐意说服我多去看她。结果,我有可能坐在那里,完全忘记自己的职守,只有闲坐无事盯着她看。”
“啊,居鲁士,”年轻人突然大笑起来,“您该不会以为漂亮的人能够迫使一个男子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不符合他利益的事情吧?如果天生如此,那它会迫使我们所有人都做这样的事情。您瞧,”他说,“所有的火苗都是一样燃烧的。这就是它的本质。但在美丽的事物当中,我们喜欢其中一些而不喜欢另外一些,一个人爱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爱另一个人,这是意愿的事情,每个人只会爱他希望爱的人。”
“我的天,”居鲁士说,“如果陷入恋爱之中只是意愿上的事情,那么,人什么时候停止希望,恋爱不也有可能停止吗?但我见到很多人因为爱而饱含悲伤的泪水,并且因为其所爱之物而沦入奴隶地位,哪怕他们陷入恋爱之前相信当奴隶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我见到很多人将众多钱物献给自己所爱之人,而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买得起那些东西。我见到很多人祈求自己能够脱离爱的束缚,正如同祈求疾病早早脱身一样。但是,尽管他们百般努力,仍然无法脱其苦楚,反而因为爱的需要而更牢固地陷于桎梏。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还是让自己屈服于自己所爱的人,因此而盲目地提供很多服务。可是,尽管处境悲惨,他们还是不想离开,反倒是对自己亲爱的人严加防范,以防她们会跑掉。”
“是啊,”年轻人答道,“是有一些人是这样的,但这些人都是一些倒霉的弱者,漂亮的人并不会迫使人类爱自己,也不要求得到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沦为屈服于各种激情之下的奴隶的许多男人,他们本来是有很多可怜的借口可以找出来的,我想是这样的,然而,他们把一切抱怨发泄到爱情那里。正常的人虽然也爱钱,爱好马,爱美妇,但是,他们能够控制住自己,把这些东西全放到一边去,从来不做越轨之事。不管怎么说吧,”他补充说,“我见到了那位女士,而且虽然她在我看来的确也美艳惊人,但是,我现在还是在这里跟您在一起,我在练习马术,我做别的一切属于我责任范围内的事情。”
“啊呀,凭宙斯的名,”居鲁士说,“也许因为你所占用的时间比爱需要的时间更短,而爱的含义本来也是这样的,它需要时间才能让一个男人着迷。你知道,一个男子不可能把手指放在火里太长时间,否则立即会烫伤,而木头却不会一下子燃烧出火苗来。再说在我这方面,我既不把自己的手放进火里,也不拿眼去看那有姿色的人,只要我能够控制得住。我也想劝告你,阿拉斯巴斯,”居鲁士说,“不要把眼睛总盯住漂亮的事物,因为火只烫那些摸它的人的手,但是,美人却能点燃恶毒之火,哪怕站在远处看的人也无法幸免,因此他们也会为欲火炙烤。”
“不要怕,居鲁士,”他说,“哪怕我从不停止看她,也不会发展到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程度。”
“你的提议,”居鲁士说,“是最好的一种。那你就继续照我说的看护她吧,小心照顾好。”
现在,他希望派人偷偷去利迪亚国看一看,想知道亚述人在干什么,在他看来,阿拉斯巴斯,也就是看护那位美妇的人,正好是合适的人选,派他去完成此项任务较好。现在,阿拉斯巴斯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无法抵挡这样的冲动:能否走近她,向她提出情爱方面的要求。但是,她不喜欢他,而且忠实于自己的丈夫,哪怕他在很远的地方,因为她对自己的丈夫忠贞不二。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在居鲁士面前说阿拉斯巴斯,因为她不愿意朋友之间出麻烦。但是,阿拉斯巴斯以为自己可以进而满足自己的欲望,因此威胁那女人说,如果她不想自愿迁就,他可能会动用武力。这样一来,这女人害怕他一时兴起会行蛮,就派太监到了居鲁士那边,要他把全部事实禀告居鲁士。
居鲁士得知此事后,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因为那人居然宣称自己能战胜爱欲。居鲁士派阿塔巴祖斯跟那太监一同回去,并要他警告阿拉斯巴斯不要对这样一位女士动粗。但是,如果他能够赢得这妇女的同意,那他本人就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了。
这样,阿塔巴祖斯就去找阿拉斯巴斯,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说正是因为信任他才将那妇人托付于他的;他还批评他没有虔诚之心,有罪恶之意,还有肉欲,直到阿拉斯巴斯流下忏悔的泪水,满心羞愧,而且担心得要死,害怕居鲁士会加害于他。
居鲁士得知此事,派人请他过来,跟他进行了一番私下里的谈话。他说,“我明白,阿拉斯巴斯,你的内心害怕我,而且充满羞愧。我请你不要那样想。我听人说,哪怕神灵也会成为爱的受害者,又何况凡人呢?我还听说很多谨慎的人也深受爱欲之苦。我对自己没有把握,不敢斗胆说自己有强大的意志力去跟一位美妇接触而又不为所动。另外,我本人对你目下的情形也负有责任,因为是我将你跟这不可抵挡的人关在一处的。”
“啊,居鲁士,”阿拉斯巴斯打断他的话,“在这件事情上,您跟在别的许多事情上一样宽宏大量,能够容忍凡人的过错。别的人都让我准备好跟自己的羞愧之心一起沉沦下去。自从我沉沦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我的敌人都喜欢得不得了,而我的朋友也要我赶紧退出,害怕您会因为这场大错加害于我。”
“我来告诉你吧,阿拉斯巴斯,”居鲁士说,“人们已经听说了涉及你的这件事,但是,正是根据这个报告,你就处在了能帮我一个大忙的位置上,而且对我们的盟友也有极大的帮助。”
“但愿有机会能让我助一臂之力,”阿拉斯巴斯说。
“假如,”居鲁士说,“我们假装你从我这里逃走了,结果你会逃到敌国去,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