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临安城
若殷看着前头的天色,用袖子抹一把脸,不像前些日子,一抹一把尘土,淡青色的料子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不觉格格笑起来:“大哥,我们初初见时,可是因为一匹马。”拍一下自己的坐骑,“便是这匹疾风了,不想后来,一程又一程,你我相处都是在马背上,都是在路途中,小岳昨日还拽着我问,怎么一来一回瘦这许多,我恨得牙齿都发痒,真想把他摔上马去,让他也尝尝这么没日没夜地颠簸,身上养出来的那点肉怎么能留得住。”
段恪听了只是仰头一笑:“我看你哪,真是什么人骑什么马,这疾风消息比常人还灵通,早间居然象得了音讯似的,守在岳府前,单单等你出来。”
“有时候牲畜的灵性比我们还强些,它们总有我们琢磨不透的敏锐,或许是风带给它消息,告诉它我回来了。”
“不过是换回疾风来骑,心境倒也变得舒朗起来。”段恪摇一摇头,“再说下去,你的疾风只怕都要成精了。“
“那自然是不同的,先前一路往北,看到的是百姓常年受战争所苦,民不聊生,这次是一路往南走,往临安走,阳春白雪,景色不同,心境也不同。”若殷又摸一摸疾风的前额,“况且疾风与我心意相通,骑乘起来丝毫不费心思,岂非其他马匹可比。”俯身搂一搂疾风的脖颈,“那真别说,我离了这段时候,它倒是肥硕了不少。是不是趁我没在,偷偷溜着每天给自己补身子去了。”
段恪伸出手来,两匹马挨得近,这会儿离临安近了,速度也放慢了许多,这一推,正是轻轻推在若殷肩膀,不过是一触即刻放开,若殷回过脸来,段恪听得她的话,仔细打量她,果然如小岳说言,瘦了些,因为贪图路上方便,头发扎成最简便的样式,用布条紧紧束在脑后,下巴更尖,显得一双眼越发大,深幽幽的,看着人的时候,好似会说话:“小若,你可曾觉得这样子辛苦。”
“还好了。”若殷想一想又道,“大哥在身边,不觉得辛苦。”
“我也是,有小若在身边,如饮甘露。”段恪转回脸去,遥指前方,“临安城就在前面,不知道义父他们可是先到了。”
若殷见他耳根处微微发红,低头一笑,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前面赶路的可是恪儿与殷丫头。”
“正是我们呢。”若殷脆生生地应着,将马勒住不前,“真正是说到便来,一分不差,大哥恰好在问我,牛将军有没有先到。”
“我比你们到的略早些,所以在这必经之路等你们过来。”牛皋瞧瞧若殷,笑道,“以后莫要再叫我牛将军。”一边平手而起,示意几人继续前行。“我听恪儿说你也是个无父无母的苦孩子,以后,你跟着恪儿叫我义父,原本你们两个早该成亲的,这么一事又一事地拖延着,倒是耽搁下来了。这会子,将两个逆贼除去,怎么也要替你们办亲事。”
这些话由牛皋口中光明磊落地说出来,倒是让听者心安,若殷抿着嘴,微微笑,拿眼角去看段恪,段恪同样正在看她,两个人目光一触立时分开来,牛皋瞧着有趣,朗声大笑:“殷丫头行军打仗时,比小子看着还强些,不过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说到自己的亲事,倒是扭捏起来了,恪儿真是不如云儿的性子,这厢底换成是云儿,早乐得抽马扬踢,撒欢乱跑了,哪里是你们这番光景,你拿眼神瞅瞅我,我拿眼神又瞅瞅你的。”
“小岳那猢狲样的脾气,只有玉珠才肯要他。”若殷抬起脸来,大大方方地看着段恪,“大哥是极好极好的。”又回过去看牛皋,“义父你说呢?”
声音婉转悦耳,牛皋听得她这一声叫的,十分舒坦,连声应道:“是,是极好的。”
三人说说笑笑,直到临安城下,牛皋嘱咐两人先行进城,他随后再到,又细细将如何应答的话语交付他们,才目送着他们通过城门。
临安城此时守卫甚是森严,每个过往之人都要细细盘查,若殷与段恪先下得马来,段恪在士兵凑近时,将手中预备好的散碎银子塞了过去,低声道:“差爷,我们兄弟两人初次来得临安,投奔亲友,弟弟不常出门,脸薄,可行个方便。”
士兵将银子一收,只粗粗上下看他们两个几眼,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两人径直来到巡城司,命人通报进去,只说是岳飞将军的旧时部将,有要事前来进苗,刘两位大人,门卫听得岳飞的名讳不敢耽误,立时将话原原本本送了进去,果然,半柱香的功夫,苗傅先行出来,见是生人,疑惑地盯着两人。
“苗大人,小将乃岳飞将军旧时部下,有要言奉告。”段恪上前一步道。
苗傅也不接话,只是继续盯住段恪问道:“即是岳将军旧部,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只因此事重大,攸关两位大人日后的锦绣前程,岳将军特意派小将先行进城传信,岳将军的心腹,结拜义兄牛皋将军正在城外等候,若大人心亦有同,小将立即传牛皋将军进来与大人详谈。”
正逢刘正彦巡城归来,苗傅拉他私下迅速交换几句,这才面露笑容道:“不知小将军带来的是何等的口讯。”
“当然是两位大人最想听的口讯。”
“好,好。”苗傅叫过自己的亲信,去将城外等候的牛皋迎接进来,“那两位小将军请同我一起入席,待牛将军一到,共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