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将计就计
段恪将若殷一把拦下,问道:“你要做什么?”
“告诉他,擒获的人并非金兀术。”若殷不解地望向段恪,“难道让他空欢喜一场?”
段恪远远看着韩彦直神采飞扬地被两百多名精兵簇拥其中,将若殷轻轻一拖,拉到身后:“你见那些兵士士气高昂,何必扰了他们的兴头,即使不是金兀术本人,也该是金国的大将,回营后,让韩大元帅开这个口,岂非比你此时来说要好得多。”
若殷嘴角一挑:“倒是你想得比我还周到些。”手指头伸出去,在段恪左边面上一抹。
段恪微微怔住。
“这里沾到一点血渍。”若殷将手指头递过去给他看。
纤掌微展,食指尖上一滴殷红,衬得手指益发白生生的俏丽,段恪低声笑,索性俯头下去,亲在她的手心,大半夜不曾合眼,刺破皮肤长出的短须,刺得痒痒,若殷咯咯笑着将手缩回去,恼道:“这许多人,你真是。”
段恪头都未抬:“哪里还有人,都下山报捷去了。”
若殷转头去看,还真让他说中,一群人好像在眨眼间,推推嚷嚷地下得山去,龙王庙前都已经清理过,尸体搬得干干净净,除去一搭一搭的血迹,丝毫看不出前时此地有一场恶战,想来韩大元帅手下众兵将多日不曾与金人作战,早已是手痒刀惰,恨不得统统冲出去厮杀一阵才叫过瘾。
“那我们还不快跟上。”若殷催促道,“等一下,他们回到营中,大元帅必要升帐,我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偏生我们迟到。”
两人飞步下山,才踏进营地,耳畔听得元帅升帐的号角声,韩世忠听得生擒金兀术,大喜下,命将金兀术推来,一声令下,韩彦直亲自将其推入,那人强昂着头不肯下跪,韩世忠定睛一看失色问道:“此人并非金兀术。”
“爹爹,是孩儿亲手将其拿下,一路押送回来,不可能会被金人掉包。”
“并非掉包,此人的确不是金兀术。”
“他所穿黄金盔甲乃金兀术之物。”
“一件盔甲不能代表什么。”韩世忠沉声道:“下首何人,报上名来。”
那将大声嚷道:“我乃金国元帅,我主早料到你们会下此埋伏,怎可亲来,你们既然将本将生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抓到我们狼主,凭你们这点小小的能耐,做梦去吧。”
“大胆金贼,住口。”韩彦直忍不出跳出来回嘴。
韩世忠摇一摇手,示意将其拖下,另行处理:“先将他关入后营,待我捉拿了真正的金兀术,将金狗一并处置。”
那厮犹在反驳:“想当时,两狼关,韩世忠你还不是一样被狼主打得落花流水,残兵败将凭什么嚣张,韩世忠你就是我主的手下败将……呜呜……”
兵士不晓得拿什么将他的口堵了,才算清净下来。
韩彦直笔直跪在原地道:“孩儿眼拙,捉来冒名顶替的还在沾沾自喜,坏了爹爹大事,请爹爹处罚。”
“你也不曾正面见过金兀术,此事不能怪你,先起来吧。”韩世忠坐回将位沉吟,“金兀术果然狡猾,使得此招金蝉脱壳,不知他的真身此时又躲在何处。”
“孩儿请命,亲自去将金兀术搜出来,他还真能上天入地了不成。”韩彦直犹不服气。
“切莫莽撞,如果我们一乱,岂非正中金兀术的下怀。”韩世忠遣散众将,“让我再思量后,另行定夺。”再点了三人的名头,“你们随我到后营。”
若殷和段恪对视一看,吃不准韩大元帅下一步棋会如何走得。
韩世忠走在最前,表面平静无澜,踏入后营,见得梁夫人,两道剑眉已经紧锁,待坐回椅中,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来梁夫人已经耳闻擒获得假冒的金兀术,亲手端茶迎上来:“大帅,先坐一坐,才泡好的新茶,喝一口润润喉。”
韩世忠接过茶盏,细细吹口气,只喝得一口,又叹一口气。
韩彦直上前一步道:“爹爹莫要困扰,孩儿自当将金兀术擒来,献于爹爹。”
这话一说,韩世忠倒先笑起来:“那你倒说说,你如何去擒。”
韩彦直只会抓拉头发,拿眼睛偷偷看着梁夫人,以求声援,他早晓得母亲熟识兵法,连爹爹都时常要向她请教,这会儿,能想出对策的人,大概也只有母亲了。
“大帅,彦直虽然抓错了人,但却非坏事,想那金兀术也是想用此计试得我们一试,若他有十足把握也无须牺牲一名大将,金兀术被岳大将军一路追赶至此,怕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们须得有十足的良策才可将其一举擒获。”
韩世忠见她神情确凿,知晓她定是已经有了计策,连忙道:“夫人请将良策说出。”
梁夫人伸手示意他们三人坐下,才缓缓道:“我方才说金兀术此时草木皆兵,况且他身边所带粮草快要耗尽,所以必然要急速回金国,他故意将手边猛将送于我们生擒,只怕还有伏笔,想趁我们小胜时,放松警惕,我们拿的便是他的这个急字,我推测今晚他必派所有的人马前来厮杀闯江。”
众人皆静,只听她一人仔细讲来。
“金兀术也是用兵的好手,既然准备破釜沉舟地一战,我猜他必然将大军分成两路,一路强攻我们军营,另一路强行过江,两路皆是死战,可他还套一个虚实,让我们吃不准他走的是哪一路。”梁夫人将桌上杯盏收去,摊开白纸,沾了朱笔点得几点,“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的军力此时全部铺开在他面前,而他到底还有多少人马对我们而言是一个迷,不如索性我们也将计就计,将兵马分做两边,大帅与彦直带大部分精兵分调各营,四面围追堵截,有一星苗子,立时扑杀,而我则带小若管领军中水营,以防为守,以静制动,任由他前来攻击。”
韩世忠接过朱笔继续道:“此地为我们军营,我将火炮弩箭队留下,你们不与他正面交锋,他见你们不敢动,必然大喜后强行渡江。”
“是,稍后我便命营中大桅上立起支架,我亲自上桅击鼓应战。桅杆顶头,扎一面数尺白旗,等天色一暗,百十丈内都清晰可见,随之金兵的攻击向南,白旗随之向南,金兵的攻击向北,白旗随之向北,大帅与憨直领兵,以听我的鼓声为令,再看白旗劫杀,何愁不将金兀术所带残兵全数剿灭。”
“不可。”
“娘亲不可。”
韩彦直与段恪几乎同时开口,一齐看向韩世忠。
韩世忠大笔一挥,将金兀术那边的据点全部圈掉道:“好计是好计,白旗显眼也是不假,可你全身等于暴露在金人眼下,暗箭难防,我只怕——”
“大帅可是怕我未到战捷已经中了金人的暗算。”梁夫人淡淡一笑,“我这边不是还有小若,小若可愿意与我同上桅杆,为我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