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捷报
数日后,战报由快马传来,韩世忠调集所有将领入得主船,人人正色,船舱内静默一片,若殷与段恪最后两个过来,进得船舱一见韩大帅笑逐颜开的表情,已知有戏,怕是岳飞此战大捷。
果然,快马传来捷报,羊皮纸密密记载详情,那一日,岳飞请得天子离开玉虚宫,与诸位臣子安坐马上,传令十二门战炮同时鸣响,连声不绝,山下外圈前来支援的众兵早收到密报,以炮声为号令,里应外合,保圣上逃出生天。
那厢底,金兀术岂是坐之等闲的庸人,这些天,他座下的兵士团团包围住牛头山,外围又有大宋兵士团团将其兵营包围,大圈套得小圈,小圈再套得中心点,若非宋兵顾及圣上性命安危,怕是早与他拼命厮杀,今日听得炮声,他已经料得是岳飞出得奇兵,固号令其麾下众将听令,势必与宋兵拼死一战,生擒宋朝小皇帝的,另外重重有赏,红漆木的大箱子打开,黄金的颜色照得人人双眼发花。
一时之间,山上山下擂鼓震天,轰天炮响。
人如猛虎离山,马似游龙出水。
满目皆是刀枪齐举,剑戟纵横。
直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天摇地动,日色无光。
韩世忠将羊皮纸上记录一句句细读,声音不大,却如平地一声雷。
若殷低头去想此战壮烈,不晓得岳云大军中可安好,回过头去看段恪,段恪微微向她点头,口型做一个要她莫担心的意思,若殷一想明白过来,怕是岳云与他另有联络的方法,他已经获知岳云的情况才能如此笃定。
韩世忠收起羊皮纸,沉吟道:“金兵虽然大败,但其军队一向训练有素,金兀术又亲自指挥,因为退得极快,岳大将军边追边战,按其脚程,只怕不到半日,已经到了此处。”
话音方落,立时有探子进来报:“禀大帅,金兀术已经颓败至此地,屯兵黄天荡。”
“岳大将军的人马呢?”韩世忠忽地站直身问。
“岳大将军的人马在后穷追,见金兵入得黄天荡后便不再追赶,岳大将军退回三十里,只派了小岳将军带了几千人马往天长关驻守,然后大军绕行前往潭州。”
“好,好!”韩世忠激动得不可言语,衣角一紧,回头却见梁夫人在后面偷偷拉他。
“岳大将军怎么已经退了?”若殷轻声问道,死守多日的怨气岂非这半退的战事可以缓解开来。
“只怕是岳大将军知道韩元帅驻扎在此,特意将此大功让予韩元帅,当日韩元帅痛失两狼关,被圣上撤官贬为庶民,此时恢复大元帅官职,也算戴罪立功,必要有一份天大的功劳才够挽回,他与岳大将军素来交好,所以,他也明白岳大将军的意思。”段恪更低声地答道。
“那梁夫人拉他为何?”
“韩元帅此时心头活络络地跳,恨不得亲身上阵,亲手将那金兀术活捉,可金兀术岂是这么手到擒来的,梁夫人怕他激动下鲁莽下坏了大事,要他缓得一缓,等下肯定是有话要说的。”段恪知她心事,按在她手背上,“岳云无事,怕过得两日,我们便能汇合。”
“你们可是私下还有其他联系?”若殷不服气的撇嘴。
段恪老老实实点头:“那是另外安排下的,不过我收到捷报也不过比韩大帅早了那么一点点,自然不方便先说出来,扰了他的面子。”
果然,梁夫人与韩世忠低语几句后,韩世忠清咳两声道:“探子回报金兀术一路颓败而来,身边怕还留得四,五万兵马,常言道,穷寇莫追,我们不如先以静制动,看他下一步棋如何走得。”
韩彦直一直坐在侧边不响,这会儿,突然出声道:“金兀术乃是金国名将,既然决定驻扎黄天荡,必然是想与我军正面一战,然而他对此处地势水仗一概不熟悉,所以可见,他必会找机会探听虚实,方有机会可过江。”
韩世忠对他几句话甚是满意,连连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带兵过来,肯定观察过我方船队,此时,我们安兵大队,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我们的战船,他远近都看不确凿,定要找一个高点,仔细揣测南北地势和我方的真正实力,也好心底有数。”
“好,说得好,这附近最高处是哪里?”韩世忠问道。
“孩儿已经探测过,附近最高处是金山寺上的龙王庙,那里视野开阔分明,用来勘测附近营寨是最好的位置。”
韩世忠当机立断布兵下阵,将精兵分作三小队,每队两百人整,第一队藏身金山寺内,见得金兵前来,立时擂鼓示警,迫其倒退,第二小队由韩彦直带领,埋伏在龙王庙暗侧,听得鼓声后,引兵杀出擒住来将,不得延误,再派最后一队江面蹲守,杀得留人毫无退路:“上金山寺不过两条小路,想必金兀术不会带领大队人马,至多带亲兵轻装上去,所以,三个小队只需配合默契,今晚必成大事。”
另外又安排多门战炮横排江前,以防万一。
众人退出得船舱,韩彦直回头道:“小若,段兄,今晚可与我一同前往?”
两人相视一笑:“真是求之不得,方才听韩公子一番言谈,甚是通明,心下佩服。”
“哪里,哪里。”韩彦直待三人走得远些,方压一压嗓子道,“莫要取笑小弟,不过是家母教我说的,她觉着自己在众将面前说话不甚方便,由我来说比较合适,我倒是领了一个虚名。”
若殷不由夸道:“梁夫人机敏过人,行军打仗比男人还要强些,真是女中豪杰。”
韩彦直听了只一味笑。
若殷不解问道:“韩公子,难道是我说错了话。”
“不是,不是,不过家母也时常在我面前夸你,说殷姑娘身手了得,聪慧伶俐,直恨不能将你变作她自己的女儿才好。”说到此处,韩彦直俊面一红,向另边看去,梁夫人与他说这句话时,后面还说的是,原本你们年龄相适,殷姑娘的容貌身段皆是一流,谈吐风雅,想来也是知书达理,做不得女儿,好歹做我媳妇,不过圣堂观一行后,我看你是丝毫没有机会。
韩彦直还傻傻看着母亲,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竖起手指来戳他脑门:“人家段公子晓得来山下接人,你怎么就不晓得呢。”
委屈得他连声叹气:“娘亲,人家段公子和殷姑娘在牛头山时,便已经情投意合了,就算儿子心里头暗暗爱慕,可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
“我看不然,原先他们中间仿佛隔了淡淡浅浅的纱,看似关系甚好,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而且小若看段公子的眼神清明磊落,不是娇羞的女儿状。”梁夫人细细想道,“从圣堂回来后,他们感情似是进了一大步,唉,我这个傻儿子总不懂得把握好良机,可惜,可惜。”
韩彦直只抓抓头,笑而不语。
梁夫人暗思,圣堂观一行,收益颇多,不但取了三岽上人的亲口口谕,心头大石放下地,还多少窥视到小若的过去,后院里,她去见了什么人,一去两个时辰,回来时,泪流满面,嘴角还噙着粲然笑意,三岽上人对她更是青眼有加,居然将手中法器相赠,这个小若只怕不是简单的姑娘,她抬眼瞅一瞅彦直,自己这个傻儿子还是找个笨笨的媳妇才好。
“两位不算在两百名精兵名册中,请另当准备夜行衣,我看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便渐渐暗下,我们趁着夜色上山,埋伏下来,估摸着金兀术上山怕是要月上中天,他为人一向谨慎,我们须得要小心再小心。”韩彦直仔细叮嘱,“两位可回船养神,我到时会派人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