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沙哑的声音仿佛天际的响雷,拨开层层云朵,清晰的传到耳畔。
子矜仿佛听错一般,禁不住惊诧的抬头看他。
他的眼眸似海,却装满了无限温柔与认真,暖暖的将她的心包裹起来,涨得满满的。
“好。”
她低下眼帘,突觉娇羞,浓密的睫毛下浮起淡淡红晕,心中的郁结突然瞬间烟消云散,天色骤然明亮起来,明媚的光打在脸上,温暖而甜蜜。
她一直惧怕,一直不敢相信,懦弱的退却,却不知,原来迈出这一步是如此的简单。
她为何不学着相信,为何不去学着努力维护这段感情呢?
安王闻言爽朗的笑起来,那声音闷闷的从胸口发出,冲至云霄,化作一串喜悦的符号。他动情地将子矜揽进怀中,紧紧地拥着。
“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仿佛誓言般,他笨拙的宣读着。
子矜将脸埋在他怀中忍不住笑起来,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着,一时间满足与幸福双倍的塞满的胸腔,难以言喻。
“我们回府。”
安王突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白嫩的耳廓上,痒痒的悸动。蓦地,她的脸浮上绯色,抬眼看到安王不怀好意的笑,忍不住瞪他。
他拉了她的手走出屋子,碍于人多眼杂,又重重的捏了捏,才不舍得放开。
“银两去府里支,记住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安王和子矜出了房间,同行的侍卫对那老板低声道。
那老板憨笑着应了,见那侍卫欲走,急忙拉住他,问道:“小的想问一声,那小兄弟腕上的似铜非铜的手镯可是她的么?”
侍卫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板急忙一缩头,笑道:“小的是干这行的,看到稀奇东西总是会上心。”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侍卫哼了一声,快步跟了出去,那老板脸上的笑容很快凝固,望着子矜渐渐远去的身影,只剩一脸的若有所思。
在街上徒步走了一会,两人心情都很好,子矜许久未出府,看到街上热闹未免有些雀跃,目光来回在货摊上穿梭,竟一时感觉用不过来。
安王淡淡含笑走在最前面,终于忍不住与她并排走在一起,看到她的雀跃样子,戏谑道:“看的这么费力,咱们把这条街搬到府里去可好。”
子矜听他取笑自己忍不住嗔他一眼,故意想让他为难,不由笑道:“那便劳烦王爷搬回去好了。”
扫到她眼眸中的笑意,安王勾着唇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停下脚步转身向身后吩咐:“叫他们停了生意,请他们到府里去卖,就说……”
子矜本来是想看看他为难的样子,却没想到他真的一本正经的吩咐,忙拉住他的袖子,安王等的就是她这个反映,勾着唇转头看她,笑意浓浓。
她大呼上当,有心绷起脸不理他,终于没有抿紧唇,脸上顾盼生辉,两人含笑对视,无声的一种悸动的情感在两人间流动,美好而青涩。
这个初春,终于绽开盎然春意,暖意融融的照亮了大地。
“王爷……”
一个侍卫突然走上前来,在安王低语几声,安王脸色微冷,朝他点了点头,那侍卫才默默退下。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安王看了一眼子矜,低声嘱咐。
看到他凝重的脸色,子矜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她忙拉住他,关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安王叹了口气,道:“林常出事了。”他捏了捏子矜的手,怕她担心,安慰道:“没有大碍,我去去就来。”
子矜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他,总觉幸福来得太快,没由来得害怕,她抬头看他不放心的嘱咐:“小心些。”
“我知道。”
安王勾着唇笑起来,她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心中微暖,太手轻碰一下她的下额,低笑道:“这么舍不得,晚上去我那里睡吧。”
子矜忍不住嗔他,脸却飞速的红起来,双手去推他,恼道:“还不快去。”
安王这才笑着大步离开,转过脸,笑意顿失,脸色阴沉的厉害。
“姑娘,要府里派轿子来接么?”
一个侍卫见安王远去,笑着拱手询问。
子矜微微一滞,目光这才在安王背影上离开,见那人笑意融融,觉得脸熟,思索片刻,才不确定的道:“萧烬?”
萧烬笑起来:“姑娘好记性,正是卑职。”
子矜淡淡一笑,说道:“走走吧,散散心也好。”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海,身居闹市,有一种奇异感觉,穿梭于茫茫人海,听着耳畔叫卖声声,是平凡而满足的惬意和心中空落得恍然。
红尘内,情生情断,红尘外,缘起缘灭。
人流中,一个淡黄身影忽隐忽现,悠闲的朝这个方向行来。
子矜一眼扫到,急忙转身,身后侍卫不知何事,只好跟着往回走。
几人同时调转方向,目标自是醒目,还未动身,那人已经看到,快步走了过来。
“远处看着眼熟,原来真的是君公子。”
那声音温和,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目光似水,如沐春风。正是接到线报赶过来的九王爷。
子矜逃避未果,只得硬着头皮与他寒暄:“见过九王爷。”
九王爷冷慕淡淡扫了一眼子矜周围暗自戒备的侍卫们,笑道:“原来君公子已经另谋高就,到三哥那里去了。”
子矜身份早被他识破,他也不点破,只当在他面前的果真是个男子。
“王爷说笑,只谋个出路罢了。”
子矜皱眉避过他语气中微漏的锋芒,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寒暄几句拱手告辞:“王爷定是有事在身,君匪先行退下了。”
“不急。”九王爷见她欲逃,忙抬手拦住,俯身凑近她低声道:“君公子若不嫌弃可到九王府来,小王保证,君公子的待遇绝不比三王府差。”
子矜不由抬眼看他,他却也含笑看她,眸子里笃定而幽深。
“王爷抬爱,在下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青睐,君某懒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皱着眉拒绝,子矜施礼告辞。
见子矜拒绝,温柔的眸子里化作浓浓波涛,脸上依然含笑,却带着些许僵硬,他看着子矜跃过他离开,笑得温柔:“君公子,有些事情不是可以随便拒绝的。”
子矜身形微微一滞,终是没有回头,举步离开。
九王爷站在她身后看她离开,街上喧闹依旧,魔音般的传进耳中,袖中的拳握得“咯咯”直响。
俊美的脸上笑容渐渐狰狞。
我说过,得不到的,我宁愿毁掉。
一阵风徐徐而过,带着春意的枝丫却忽似感到一阵冷意,抖了抖腰肢,曲卷起嫩绿的芽。
屋内昏黄,投下斜斜影子。
子矜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签去挑闪烁的烛火,尖尖的头,细细的火。
香炉内余香渺渺,喷吐着淡淡雾气。
安王回来时已近傍晚,听闻子矜去了他的卧房,衣服也未换,直直的奔了过来。
一进屋,就看到慵懒坐在桌旁的人儿。
灯火昏黄,她的脸也在烛火中映得柔和温馨。
白色的衣蒙上一层疲色风尘,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向着那烛火的方向,仿佛一只努力汲取温暖的蛾子。
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幸福的体验,身心疲惫时,浓浓夜色,有一盏灯火独独为你而亮,等着你,也,温暖着你。
“等了多久?”
他从后面环住她,气息喷吐在她雪白的颈上,痒痒的。
手中的竹签微微一抖,她放在桌上,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笑道:“也没有多久,只坐了一回,你就回来了。”
安王没有说话,扫到桌上被人肆意涂抹的一沓宣纸,数量之大,用不了半日是涂不完的,勾了勾唇,心中愈暖,突觉屋内变了一种味道,熟悉而陌生,皱了皱眉头道:“什么味道。”
子矜一怔,似想起什么,不在意得道:“可能是炉内新换的香吧,韩婆才换得。”
“韩婆?”
安王总觉哪里不对,正待思索,子矜却拉他衣袖,关心的问道:“林常怎么会受伤呢?”
提到事情所在,他的脸微微一冷,送了她坐到一旁,脸色凝重,薄唇微启,道:“老六下的手。”
子矜微愣,歪头看他,诧异道:“六王爷?”
“林常奉我的命令暗中调查常州知府贪污的案子,这件事老六牵扯其中,结果不小心被老六发现了。”
安王脸色平静,黝黑的眸子却浮现彻骨冷意,仿佛春去冬回,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原来他的温柔,也只为她一人,兄弟也好,敌人也好,他冷酷依旧。
子矜不由联想到今日九王爷说的那番话,忍不住蹙起眉。
他却伏下身吻下来,霸道的长驱直入,带着极强的占有味道,子矜忍不住去推他,他才停止动作,在她唇上重重一咬,冷声道:“这是惩罚。”
惩罚?
子矜面露不解。
安王扫她一眼,从怀中拿出那碧绿丝带,摊到她面前,挑着眉问道:“它怎么会在你那里?”
子矜不由怔住,略觉尴尬,闪烁其词的道:“都过去这么久了,王爷怎么才问起。”
他冷哼一声,将那丝带放到她手心,淡淡道:“当时我也只猜你趁我昏迷之时拿走,后来五弟告诉我,那日是他替你遣开众人,过了许久你才出了帐,然后碰到老九和老六,当晚你被老四送下山又遇到紫奴找到昙是不是?”
子矜听他讲自己的踪迹说得一清二楚,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恼道:“你调查我!”
安王脸色一冷,抓了她的腕怒道:“不调查你,我怎么知道你腹中的是我的孩子,我差点亲手杀了他!”
子矜忍不住去甩开他的手,却听到后面的话而停止动作,半是恼半是心虚:“你何时知道的?”
“何时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他总不能认错了父亲。”
安王冷着脸看她,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中,哄道:“都过去了,你恋着我,我也恋着你,这就足够了。”
子矜轻笑。
环住他腰际的手死死抓住雪白的云锦衫子,似乎在发泄,又似乎在做着某个决定,良久,她才缓缓松开。
是啊,足够了……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我们有孩子了,我便要做父亲了。”
安王在她耳畔低语,掩不住脸上的喜悦,他笑得低沉。
猛地,他脸色突变,目光投向余烟袅袅的香炉。
孩子,香,这几个名词连在一起,他陡然明白过来。
“哐啷”一声,他大步走至炉前,拂袖将那小巧香炉摔到地上,茶几上狼藉一片,暖炉倒地,里面撒出还未燃尽的余香。
“来人。”
安王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他站在那里,雪白的衣冰雪般的寒冷。
子矜不解得跟过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安王皱眉望着地上的香炉,脸色阴沉的厉害,他揽住子矜,冷冷得勾起嘴角:“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
子矜猛然心头一滞。
闻讯而来的小丫头已经怯怯的进来,见安王脸色阴沉,忙小声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叫韩婆来。”
“是。”
那丫头看也不敢看安王一眼,飞快地退了下去。
半晌,韩婆才姗姗来迟。
她还是那个样子,平整而严肃的面容,素色衣衫,严禁的让人挑不到半分错处。
扫到屋内被掀翻的香炉,眼眸中闪过异色,很快归于平寂。优雅的行礼:“老奴见过王爷。”
安王拉了子矜来到桌旁坐下,却看也不看韩婆,缓缓走到窗前,风徐徐而进,烛火跳动,他的神情在昏黄中乎明乎灭,良久,他才淡淡道:“在本王记忆里,韩婆一直在本王身边扶持,万事为本王考虑周详,从不出半丝错处,母后去的早,韩妈便是本王的第二个母亲。”
依然行着礼的韩婆身形微微颤抖,脸上闪过动容,眼角也变得湿润起来。
安王回过身,看着她感慨地道:“韩妈,你的好本王都记在心里,你年纪大了,也该颐享天年了,明日去支些银两回老家享天伦之乐吧。”
闻言,韩婆不可置信的看向安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王爷,老身十四岁就跟着皇后娘娘,后来入了宫,她将王爷托付给老身,老身就已经断了其他年头,一心辅佐王爷,在老身心中,这里就是老身的家,老身能到哪里去?”
安王似也想起往日时光,念着以前的情分,脸色略暖,他看了子矜一眼,又扫到地上那些余香,又猛然皱起眉头,回过身道:“韩妈,你事事为本王着想不错,可是这次你错了,你不该伤害本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