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眼前的人,面如润玉,发如墨,恬静的趴在她身边,闭合的眸子拚却冷冽的寒冷,孩子般的睡着。
纤细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那是离心最近的地方,十指连心,她的心贴和着他的,很近。
说不怪他是假的,女人有时候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伶牙俐齿的伤害对方,然后自己默默地躲在角落里添舐伤口。
她离开,其实盼望着他追来,她说分开,其实希望他放下身架来求和,可是,他不懂,他看见的往往是表面的她,他看不到那层脆弱的表层下那颗炙热的爱他的心。
可是,他要杀害他们的孩子啊,尽管他不知道,尽管他未成功,仅仅这个念头就将她的心击碎,她在想,她该怎么去原谅他呢,那个要杀掉孩子的父亲。
眼前猛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那里是溢满的温柔还有欣喜。
“醒了!”
他的声音因为刚刚睡醒而有些沙哑,低沉磁性的好听极了。
子矜警惕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另一只手慌乱的去抚摸腹部,感觉那种存在感才松了口气,却立即回想起以前情景,双眸潮湿,哽咽道:“你要杀了他!”
安王开始有些清醒,他想他的举动把她吓坏了,起身拥住她,用他最为温柔的嗓音轻哄道:“是我不好,我是吓你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子矜的身体有些僵,她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好态度,不知道她的晕厥已经让他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心,只是心怀芥蒂,依然对他要打掉孩子的事耿耿于怀。
“你好好歇息,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也许感觉到她的不自然,安王放开她,站起身来,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这时小梅端了药进来,他接了,坐在一旁,亲自喂她喝药。
子矜低头看着勺中浓黑的药物,皱了皱眉,却紧紧地闭着唇,略带警惕的看着安王。
她的那个样子,像是努力保护自己孩子的弱小动物。
安王一阵心痛,他开始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耐着性子哄道:“乖,把药喝了,病才能好。”
子矜却越发警惕起来,仿佛安王是一颗糖衣炮弹,待她越温柔,她就越害怕。
安王握着磁勺的手微微抖起来,他的胸口起伏着,黝黑的眸子深的似海,半晌,他将药交给一旁的小梅,站起身来转身出去了。
小梅觉得子矜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偏偏有说不清那里不一样,她小心的将勺凑近她的唇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唤道:“子矜姐姐,喝药吧。”
子矜看了小梅半晌,又看了看那药,这才低头喝了。
小梅越发不解,问道:“子矜姐姐为何要拒绝喝王爷喂得药呢?”
子矜没有说话,望着那药静静出神,风吹进来,掀起细小波纹,在白瓷的勺中轻轻荡着,风中,她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着:“我要自己保护孩子。”
过了几日,子矜身体已经大好。安王每天都过来,有时候带些小孩子玩的玩具,梨烟楼也渐渐布置得像个母亲的房间,小小的婴儿床,各种小孩子穿的玩的,样样俱全。
谁都看得出来,尽管安王没有太多的话,没有太多的动作,他的行为告诉别人,他在努力的让子矜高兴,可是子矜却总是淡淡的笑,那种笑意淡的像水,含着客气,也含着警惕。
“子矜妹妹果然是咱们姐妹中的佼佼者,有了身孕不说,还难得咱们爷这么喜爱。”
午后十分,如婉和紫美人以道贺的理由来到梨烟苑,日光明朗,也许是个探友的好日子,子矜淡淡的抿着茶,听她们恬躁的谈话。
梨烟苑是梨美人原来居住的住所,也许怕触景生情,她没有来。子矜也只点了点头,没有太多异议。
两人见子矜反应冷淡,话没说几句,放下贺礼,起身告辞。
“子矜,这些姐妹里也只有你出息了。”临走,如婉握着子矜的手叹息着感慨。
子矜不由看她,她从她的眸子里读到些许真诚,心中没有来的一颤,到底还是有一些情谊,何况她也并没有害过她,也许她把她们想的太糟糕了吧,叹了口气,笑道:“我送送你们吧。”
如婉点了点头,亲昵地拉着子矜的手出了房门,紫美人走在她们左侧,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地上铺的是轻轻的石板,春天到了,青青的草相继冒出来,新意盎然,子矜心情好了些,一路上和如婉相谈甚欢,没留神,将紫美人落在了后面。
“唉呀。”
身后传来一声娇呼,接着一串流珠从紫美人腕上哗啦啦的洒下来,粒粒圆润的掉落在冷硬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子矜听到声音禁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如婉还在继续走着,没留神踩了脚下圆润的流珠,一个不稳,身体失去重心的向一旁倒去。
子矜吃了一惊习惯性的去扶她,却发现她身体不稳的朝自己扑过来,石板冷硬,她若是摔着一下,后果不堪设想,身上猛的惊出一身汗来,现场有些混乱,耳旁是丫鬟们层层叠叠尖叫的声音。
眼看她就要扑上来,子矜忙着躲闪,没有注意也踩了那珠子,身子也不稳起来,一个趔趄就向地上倒去。
眼前突然飞快晃过一个灰色的身影,身体被那人接住,脚下旋转,裙裾划过一道弧线,二人稳稳着地。子矜惊魂未定的抬头,却发现那人是昙的手下,寒夜。
“姑娘小心。”
他礼貌的松开子矜,朝她微微拱手,退后一步,与她来开距离。子矜正要道谢,这时“哎哟”一声娇呼,如婉的身体生生地扑到在石板上,石板坚硬,她痛得蹙起眉头,地上那些珠子发出柔和光芒,子矜终不敢再去冒险,忙吩咐一旁的丫鬟:“还不去把婉美人扶起来!”
那些丫鬟急忙上前将如婉扶起来,如婉狼狈的被她们扶起来,发迹散乱,膝盖处隐隐渗出血腥的红色。
“妹妹,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小心,平时那珠子戴久了,没想到不结实便散了下来,还好你没事,不然姐姐就罪过了。”
紫美人急忙上前来赔罪,向子矜赔完,又转向如婉,一个劲地道歉。
如婉飞快地扫了紫美人一眼,眼中闪过微步可查的怒意,嘴上却微微笑着:“姐姐言重了,妹妹没事。”
紫美人温柔的笑起来,拉着如婉的手道:“没事就好,我那里有些好的伤药,回去拿给你。”
如婉的嘴角冷冷的勾着,却并没有搭话。
“子矜姐姐你没事吧。”小梅一脸惊慌的赶过来,拉着子矜紧张的检查,子矜不由笑起来,忙朝她摆手,看了一眼寒夜道:“我没事,多亏那位大哥。”
小梅抬头看过去,却扫到不远处一个卓然而立的白色身影,忙福了福:“王爷!”
众人这才发现安王不知何时站在站在那里,忙着行礼,安王穿过众人直直走到子矜面前,仔细看了看她,见没有大碍,这才放了心,仍不死心的问道:“没事吧。”
子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去王总管那里零赏。”
安王注意到一旁立着的寒夜,朝他淡淡吩咐,转眼扫到娇羞立着的紫婉二位美人,目光蓦地变得冷冽。
紫美人禁不住惊出一身汗来,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她极力保持着脸上温柔笑意,袖中纤细的手却已经打起颤来。
“来人,把她们带到韩婆那里,这般没规矩,该是调教一下了。”
安王微勾了勾嘴角,笑得冷酷,转过头来,看向子矜,那些寒意却冰雪融化一般,散发着洋洋暖意:“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刑部。”
如婉和紫美人被带下去,两人却没有半分挣扎,子矜抬头看向安王,心中暖流涌动,眼眶微发涩意,咬了咬唇没有说话,转过身径自进了屋。
安王站在她身后,白色的衣散发着寥寥寂寞,他叹了口气,望着她的背影无奈道:“你到底怎样才肯信我?我若真心想害他,他哪里还能安稳的呆在你的腹中!”
风声细细,他的声音低低的传过来,子矜忍不住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低着头看向石缝里钻出的青草,轻声说着:“我知道,可是我说他是你的孩子,你会信么?”
树上传来一阵沙沙声,将她的声音静静掩盖,安王只见她停住脚步,以为她要说什么,却只听到风吹枝叶的声音,她静静站了一会,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叹了口气,进了屋。
一切准备停当,子矜换上侍卫的服装混在安王身后到了刑部,审问的地方是一间封闭的密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刑具,光线昏暗,透着寒意的刑具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子矜看到各种各样的工具,忍不住想象它们用在母亲和昙的身上会是什么样子,想着便不由从上到下透出一股寒意,心剧烈的跳个不停,一只大掌轻轻将她的手握住,屋内都是安王亲信,他将子矜拥进怀中,看着那些刑具淡淡道:“这些用不到,把它们盖上。”
闻言,侍卫们急忙将那些刑具掩盖住,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走进一个穿着囚衣的妇人,长发披肩,脸色却还好,白色的衣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正是柳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