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雕花篓里装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篓丽搅来搅去,小小的手指在糖果间穿插,却怎么也捏不到那糖果。
“哇”的一声,小手的主人张开粉嫩的唇瓣哭出声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挤成一条线,不一会眼角便流下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泪珠,珍珠似的滚动,落到粉嫩的脸蛋上,染开几抹红润。
一阵清脆的轻笑传过来,一双白玉般的手轻轻将哭得起劲的小人抱在怀中,轻轻哄着,那小人很快被这轻哄吸引,睁开乌黑明亮的眼眸好奇的望着那人,嘴角微微张开,咿咿呀呀,藕一般的小胳膊在空中胡乱挥动,高兴得笑起来。
“子矜姐姐,我来吧。”
小梅怕子矜抱的累,急忙张臂,想接过小念矜。
子矜望着怀中的小人越发觉得喜爱,不由温柔笑道:“我和她投缘的很哪,有些舍不得呢!”
小梅也笑起来,弯腰伸手点了点小念矜的鼻子,眨了眨眼说道:“咱们认子矜姨做干娘好不好?”
子矜不由低头看她,小念矜挥着小拳头潇洒的晃着,咧开的嘴咯咯笑起来,一股剔透粘液没留神从嘴中流出来,银丝般的直直下垂,落到子矜露出的雪白袖口上,留下清淡湿渍。
“臭丫头,把你干娘的衣裳弄脏了!”
小梅一改羞涩模样,在女儿面前倒像极了母夜叉,凶巴巴的瞪着小念矜,伸手去捏她粉嫩的脸蛋。
小念矜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也瞪着她,见那手临近了,急急往子矜怀中钻,仿佛吃定小梅不敢拿她怎样,小嘴咧的出奇的大,小手握拳,坐在子矜怀中身子不安分的动着。
子矜不由笑出声来,伸手打开小梅伸过来的手,见小梅气得鼓着嘴,轻笑道:“好了,母女俩和冤家似的。”又低头拿手绢擦去念矜嘴边的口水,哄道:“小念矜真聪明!”
小念矜又咿咿呀呀的笑起来,软软的小拳头握紧了子矜胸前的衣襟,屁股一颠一颠的晃着。
小梅瞪了瞪眼,拿女儿没办法,不由佯怒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子矜禁不住莞尔一笑,望着眼前的母女二人,既是羡慕又有些怅然若失,怔了怔,却见小念矜长着手臂望向小梅的身后,葡萄一般的眼眸竟是新奇。她微微一愣,歪头看去,却见安王缓步行来,白色的衣衫在明媚的光晕中发出淡淡柔光,如篆刻一般的线条也莫名柔和了许多。
几人急忙起身行礼,小梅从子矜怀中接过念矜正要下去,安王扫了一眼,淡淡问道:“这是念矜?”
“是。”小梅名想到安王会记得念矜的名字,急忙答了,小念矜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张开双臂超安王的方向倒去,小梅吃了一惊,生怕惹怒了安王,不由拍了一下念矜的小屁股,手还未落到屁股上,她却委屈的撅起嘴,清澈的眼底蒙上一层水雾,看得让人分外心疼。
子矜知她怕念矜惹恼了安王,心疼得接过念矜,微微责怪道:“小孩子不懂事,别吓坏了她。”
小梅飞快扫了一眼安王,按理该下去,又不放心念矜,只得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念矜伏在子矜怀中,歪着头好奇的盯着安王,小手抓着衣襟咿咿呀呀的动个不停。
子矜忍不住笑起来,歪头指着安王逗念矜:“那个大叔好不好看?”
听子矜管安王叫大叔,周围的丫鬟不由偷偷抿嘴笑起来,安王脸色微诧,只静静望她,见她笑得开心,突然不忍心坏了她的兴致,也只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念矜却仿佛能听懂一般,笑得更加开心,乌黑的眸子盯着安王不放,剔透的银丝又从嘴角漏下来,活活一个小号的花痴丫头。
她的模样连小梅都忍不住被气了,斜着眼瞅她,子矜笑得花枝乱颤,继续问道:“那以后要不要嫁给大叔?”
念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张开藕般的胳膊斜斜的向安王的方向靠过去,子矜急忙将念矜抱到安王跟前,见安王微愣看她,忍不住瞪他一眼:“接住啊。”
安王恍然大悟,皱眉看了看粘过来的小念矜,终是接了过去。
小孩子身体轻轻的小小的,面团般的柔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碎,小念矜在他怀中乱动,他有些手忙脚乱,手放的不是地方,一时间竟惹了额上汗水出来。
眼前的安王一改严肃模样,她没想到他遇到小孩子就变的束手无策起来,看到他的狼狈样子,越发觉得好笑,同时却隐隐觉得一阵向往,见他似乎并不排斥小孩子,依稀的生出一股希望来,却又极力的安奈,只觉惶惶。
“这只手要放在这里,另一只放在那。”
子矜看出他的窘迫,抿嘴笑着纠正他的动作,他的手掌宽阔修长,肌肤碰触,两人忍不住微微一颤,子矜抬头看他,他却也看过来,黝黑的眸子没有了寒冷的薄冰,只带了几丝复杂和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很快别过眼,低头看着念矜,心情似乎很好:“快五个月了吧,说起来,本王还没有带礼,倒是疏忽了。”
小梅闻言急忙道:“王爷忘记了么,您让王总管送过的。”
安王愣了愣,似乎忘了这回事,淡淡道:“那怎么能算。”说着随手从腰上撤下佩玉放在念矜怀中,戏谑的王着念矜挑眉道:“赏你的,怎么谢本王。”
念矜对那玉佩产生了兴趣,骨节未分的小手指捧着那玉佩,口中咿咿呀呀,突然歪了歪小脑袋,张嘴在安王俊脸上啃了一口,“吧唧”一声,安王脸上顿时沾满粘稠口水,阳光照过来,那口水闪着莹莹的光。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安王也是忍俊不禁,抬眼看到子矜望着他向往的笑,竟不由一怔,阳光明媚,她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芒,一如初见时,倔强而不服输的她,艳若桃李。
这时,却感觉身上变得湿热,低头一看下摆不知为何湿了一片,马上明白什么,脸上不由微微变色,子矜也已发现,急忙接过他怀中的念矜,抬眼一看,他胸前雪白的锦缎上已经留下参差的地图,湿嗒嗒的贴在身上,甚至顺着下摆顺流而下。
子矜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再看别人也是极力憋着不敢笑出来,小梅脸色通红的抱过念矜急急得下去换尿布。
安王黑着脸看了一眼子矜,声音依然冷冽却也多了几丝溺宠的无奈,淡淡道:“随本王去换衣服。”说着径自转身上了楼。
子矜急忙跟上去,却见安王已经熟练的脱了上衣,弄脏的衣服随意扔在一旁,裸着上身在衣柜中不耐烦地翻着衣服。
明媚的光晕打在他麦色的肌肤上,浮起一层白亮的光晕,他背对着她,肩上的线条刚硬优美,呈现着力量,也描摹出男子完美的身材。
子矜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没有了冬日的寒冷,春日来临,洋洋洒洒的光晕打进屋内,划出一圈圈五彩的光圈,照在雕花的格子上,温馨而慵懒。
她走到一旁湿了一块毛巾,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水盆中的水波光粼粼,金色荡漾,仿佛镀上一层金箔。
“先擦一下身子吧。”
子矜走到他身边,将冒着温热气息的毛巾递到他跟前,见他额上依然挂着细细的汗珠,忍不住垫起脚为他仔细的擦起来,他身体微微一僵,见她擦的专注,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前微微颤抖,仿佛展翅的蝶翼,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清淡的阴影,她抬眸看向他的额头,没有注意到他眼眸中冰雪般怦然化开的刹那,梨雪翻飞,美的不可思议。
她的腕上依然系着那根绿色的丝带,鲜艳的颜色衬得她的腕白皙如雪,剔透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羊脂玉。
“我今天审问了令堂。”
他望着她,淡淡的开口。
子矜的手微微僵住,她怔了怔收回高举的手,微微迟疑才抬头看他,捏着毛巾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尽力平静的道:“她……说什么了?”
“她是一个很让人敬佩的女子,你有这样好的母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安王看她一眼,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他随手扯了一条衫子披在身上,转身坐到圆桌旁,径自沏了壶茶,皱了皱眉却又想到今日见柳师师的情景。
母女俩长得很像,通过子矜就可以看到,当年的柳师师是何等的艳惊皇都,可是他最为欣赏的确是她那内在的沉静气质,仿佛一朵寒梅,静静地开放,无意引起路人的注意,却吸引了路人的眼光,让人对她念念不忘。
那时,她说:“妾身自当如时相告,王爷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至于刺杀皇上的原因,昙儿是不会说的,王爷也不必去为难他,总之,一直以来,昙儿以妾身的意愿为主,刺杀皇上的事也一直是我的主意,可是,那日看到你和矜儿,我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多么可笑,是我一意孤行,忘了做娘的责任,将矜儿疏忽了,上一代的恩怨不该遗留到下一代,矜儿活的苦,还请王爷好好待她吧,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担就是。”
听到真相的他,那时是何等的震撼呢!
可是,依稀觉得,她和他的母亲有诸多想象的地方,样貌或许不同,可是那些内敛的气质却是相同的。
想到他的母亲,他的心禁不住猛然绷紧,目光倏的深邃起来,皱了皱眉,却也猛然做了决定。
是该查一下了,当年他的母亲,当真,是杀害烈王母亲的凶手么?
“王爷?”
子矜一直在观察着安王的面部表情,见他的脸突然阴沉的厉害,只怕母亲出了什么差错,不由紧张的出生询问。
安王这才抬起头看她,眼眸中忽明忽灭,他皱眉看她,胸中却是汹涌澎湃,似在极力挣扎,又似在期盼着什么。
“令堂告诉我,子矜心中一直是有本王的,子矜可不可以告诉我,令堂说的是真是假呢?”
他突然开口,凌厉的眼神直直望她,仿佛想将她看个透澈,不放过一丝一毫。
子矜猛然怔住,被他的目光所逼,她躲闪着,慌乱的后退,不知该如何作答。
伪装了这么长的时日,面具突然被撕裂,她不知道,她该喜还是悲呢?
仿佛偷东西的毛贼,作案已久,却终于被抓住,人证俱在的情况下,她该极力否认还是该承认呢?
可是,她所预料的不是这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和昙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却来逼问她,她的心里有无有他,他,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呢?
“告诉本王,子矜不是一直都敢作敢为的么?”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她,黝黑的俊目凌厉似剑,直直的探入心底。
她被逼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想起往日种种,犹觉酸楚,怔怔抬头看他,眼中已经不自觉渗出泪意:“那么你呢,你前日告诉我已不再信我,现在又来苦苦相逼,这是为什么,母亲说的是真是假对王爷能有什么意义,还是王爷想趁机再侮辱我一番,好让子矜的心痛的更厉害?”
她如泣如诉,双眸中是闪闪的泪意。
安王果真停下了脚步,被她质问声声,自己心中也觉得恍然起来,他恨了她那么久,一直在想着该去如何报复,今日有人告诉他,她其实是爱着他的,只觉被带错了方向,却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可悲,只觉得可笑,可是,她曾那么无情的伤他,那些伤疤深深的刻在心中无法抹去,现在的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可笑的笑话?
外面的阳光依然照得明媚,子矜怔怔望他,手不自觉地抚向腹部,幽幽的叹着气,她以为,她今日就可以告诉他,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存在,现在这个当口,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许冥冥之中,她希望他告诉她,他其实一样的,他的心里,同样,也是有他的。
可是,为何,他不曾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