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思想如音符来回跳动
想起中国
想起两位伟人：毛泽东、邓小平
不提起毛泽东就说不清当代中国
中国人不提起毛泽东便说不清自己
连邓小平都是如此
毛泽东已向历史深处走去
中国走出历史隧道不久
刚刚看到一个眼花缭乱的世界
邓小平说，当初在黑暗中找到隧道出口
靠的是毛泽东那双眼睛
伟人评论伟
一言九鼎
历史是什么？
是风暴卷过大地，烟云散尽
笑过，哭过，怨过
激动过又困惑过之后
唯一留下的
不动产
而未来
命中注定是历史的遗腹子
谁来调教这新生命
这才真正是个大问题
忧天的并不都是杞国人
但肯定都是中国人
每一个时代都会留下一个标记
它通常被简化成一个人的名字
记住毛泽东和邓小平都很容易
困难的是怎样记住我们自己
人间日益嘈杂
滋生烦恼永远比创造奇迹容易
世界每天都会疲劳一次，每晚
都由朦胧夜色将人间劳顿做一次沉淀
于是日出
于是有了清新凌晨
生活接着开始
要是没有夜晚过滤每一个白天
人类不会再有清新早晨
昨夜我是累了
欲睡难眠
天上星辰闪烁那是我在思考
睡意蒙眬时
晓色已将我从昨夜滤出
不可能晶莹剔透
但毕竟做了一次洗涤
今晨精神很好
准备投入又一轮新的疲劳
我又想起了中国
中国很疲劳
中国人很疲劳
我是中国人
我属于中国
中国这部古书
毛泽东越读越厚
他越读越为中国感到憋气
于是一次次将矿石和铁块敲碎
投进熊熊燃烧的大熔炉搅动、冶炼
他要将中国重铸成一尊巨人雕像
重新面对世界站立
毛泽东一辈子喜欢迎接风暴
从来就讨厌死水一潭
他战罢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喜怒哀乐全都撒向人间
于是所有中国人
全都有了一部感情跌宕的
心灵史
邓小平被困在江西的那些日子里
每天傍晚沿着那条曲折小径散步
他沉默不语
白天踏着泥路，绕过水塘
到钳工车间去上班
在路上跌过一跤
他用沉默，磨砺钢铁般的意志
在邓小平深深忧虑的全部问题中
至少有一点或两点，那时
也曾在我心中翻腾
那是中国人亢奋得疯狂之后
觉得十分疲劳的日子
哦，“小平您好！”
毛泽东晚年一挥手你就得栽个跟头
你终于东山再起
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位打不倒的小个子
邓小平比全世界知道得更清楚
中国这条拥挤不堪的大船
倾覆的危险莫过于在风浪中
丢失高悬在桅顶的
那面旗帜
他豁达大度
在剧烈颠簸的甲板上率众肃立
向那面高扬的旗帜
致意
毛泽东生前说，是奴隶们创造了历史
奴隶们说，我们翻身靠的是毛主席
邓小平说，没有毛泽东就不会有新中国
三种说法相互支撑，构成经典理论
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
三足大鼎最容易摆平、放稳
邓小平于逆境中聚积起强大能量
抬脚转身掀起一股邓氏旋风
中国
又出现奇迹
又出现伟人
只有中国这样的国度
才能产生毛泽东和邓小平这样的传奇人物
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
经常盼望出现伟人和奇迹
这就是我们中国
邓小平创造奇迹的方法，并不离奇
他认准一条死理：养猫为了逮耗子
面对来自安徽凤阳的一则消息
他深深思考着中国农民的吃饭问题
以及写在共产党旗帜上的
根本宗旨
人们听到凤阳，便会联想到朱元璋
联想到史书中
中国古代农民为何一次次揭竿而起？
深夜秉灯读史的中国政治家
每读至此都会心头一沉
掩卷而起，踱步深思
邓小平首先从农民的锅台上、饭碗里
找回了毛泽东和共产党
当年打开胜利之门的
第一把钥匙
他走在四川故乡的田埂上，思路
从农村延伸到城市，甚至
越过海洋
他来到深圳，面对太平洋
遥望中国的下一个世纪
毛泽东
在艰难北上的长征路上
面对群山诗情澎湃
吟出诗意浓郁的句子：苍山如海
邓小平
在顶风南下的路上
决不拖泥带水
仅用两个字表明他的果决：出海！
邓小平性格直率，语言简洁
他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他说填饱肚皮是唯物论的首要问题
他说共同富裕不是搞平均主义
他说为了统一中国可以搞“一国两制”
他说
热衷于姓“社”姓“资”的争论
根本不算什么本事
邓小平很欣赏毛泽东的一句名言
推动社会历史大变动的
那伟力之最深厚的源泉
是人民的意志
是源泉终将从地底涌出
涓涓细流终将汇成奔泻喧腾的河
邓小平问：毛泽东为我们留下这条大船
我们为何不能将那条拴死的缆绳
斩断？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何惧浪遏飞舟！
暴风骤雨席卷过凌乱岁月
春意在邓旋风中开始洋溢
压抑太久，创伤太多，不满太多
有些人要发泄，有些人过于性急
邓小平皱了一下眉头，他说
中国的病根在哪里
我比你们看得更清楚些
中国这么大的个头
谁想毛手毛脚将她抬上手术台
为她动一次开膛剖肚的大手术
她肯定下不了手术台
这，就是我们中国
不按中国思维方式来猜中国的谜
肯定猜不准，更猜不透
治疗中国病
需要耐住性子
用中药罐子慢慢煎汤药
滋阴壮阳，辨证施治
苦药一服一服接着喝，急不得
邓小平提高嗓门说
只有一件事等不得：赶快干活先弄饭吃
我们中国
永远背负着悠久历史
永远面对着复杂世界
久久打不开“洋为中用”这个死结
黑色炸药是中国人发明的
西洋人用它轰开了中国国门
诺贝尔又拿去改了一下配方
使黑色炸药变成了白色，具有更大威力
这让西太后抺不下老脸
她宁肯割地赔款
宁肯把至亲儿皇囚禁在瀛台、将他逼死
硬是不肯给诺贝尔发一个
“中为洋用”的奖杯
以便把他的新配方拿过来
于是
《西游记》变得难以解释
东方的孙悟空竟斗不过西方的妖魔
被压在大山下久久翻不过身来
如来佛是东方人
他幸灾乐祸，闭目养神，稳坐泰山
唐僧查遍取回的佛经，上面说
崇尚静坐，以修身养性之法逃避苦难
这是东方人最大的能耐
鲁迅曾对毛泽东说：“把西方的东西拿来！”
毛泽东回答：“我同你的心是相通的。”
他的确把马克思和列宁的思想拿了过来
杜勒斯的阴魂却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他认为东方和西方两军对垒
谁胜谁负的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
决不能烧香引进鬼来
强盛过，但受够欺凌衰落已久的民族
从沉疴中再起，面对恶意和冷眼
要扫除仇恨宿敌这道心理障碍
的确很难、很难
哦，还是邓小平比较想得开
大落大起之中
他望穿了历史，悟透了世事
他说
要想彻底打开“洋为中用”这个死结
中国那句乡土老话必须改一改
所谓“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
有了三间遮风挡雨的破土屋
就想扎道篱笆围住土院子
窝在炕上图安逸，这是真正的土鳖子
小家子气得很
北面修了一道万里长城，那又怎么样
英国人开着钢铁炮舰从海上打了进来
有志不在关门
有胆有识，才敢走出去、请进来
毛泽东领导农民打倒了地主老财
对于人们想要发财
他的确想不通
按照逻辑思维，谁能说毛泽东的想法不对？
今天，中国人谁都在说“活得很累”
内心都想发财
商品流光溢彩流成繁华长街，楼群
从荒凉海边崛起，越洋电话
从海外打进内陆闭塞乡村，农民们
打起领带脚穿胶鞋，大批大批拥进都市
俊男靓女拥向海外
老外们先是进来偷看中国的神秘、贫困
之后，纷纷前来中国淘金
我们自己的许多官员、文人、各色人等
也在纷纷下海
中国人不可能活得不累
疲劳的中国
疲劳的中国人
永远不会清闲，不会偷懒
中国
这就是中国
毛泽东临终前
多次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过
也对来访的东方和西方的政治家们说过
他已经接到了通知，他即将去见马克思
我想，他见了马克思
除了同马克思探讨某些重要的哲学概念
也可能重新讨论一下穷与富的问题
毛泽东走后
他看熟了的那幅世界政治版图
已被涂改得无法辨认
一时还难以勾勒出新的轮廓
重新敷色更得有些时日
世界需要重新安排
邓小平要中国人抓住机会
他说：
“赶紧把帆扯起来，大胆出海！”
毛泽东的毕生事业
是要为中国寻找充足水源
为此，他将“润之”改为“泽东”
老愚公移山，他挖井
他向历史深层开掘不止
中国这口老井被他越挖越深
穷乡僻壤的人们吃水却依然困难
邓小平站在巨人毛泽东的肩上放眼一望
他说：“不，中国需要出海！”
马克思是西洋人
毛泽东是我们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他穿着老式布鞋，漂洋过海去见马克思
难道能说他老人家是“崇洋媚外”？
不怕风吹浪打是毛泽东的著名诗句
关紧了柴门喊什么经风雨见世面
真是活见鬼
自从大禹治理汤汤洪水以来
中国人在这块干旱的版图上找来找去
一直未能彻底弄清
古籍《山海经》中记载的大泽
究竟是指哪一个湖泊？
邓小平豁然开朗：“大泽即海！”
眼下，毛泽东他老人家
已坐在大洋彼岸马克思的书房里
正在和马克思彻夜长谈
马克思亲切地问候他：“您辛苦了，
从彼岸到达此岸，游了整整一生吧？”
毛泽东答：“为了到您这里来，
我一生都在学习游泳。”
毛泽东北上长征是陆路
围追堵截，关山重重，九死一生
邓小平南下出海是水路
波涛汹涌，狂风恶浪
淹死一些人是肯定的
船会翻吗？
中国人一向有些怕水呢
邓小平一笑：
“过河可以摸着石头，
到了海上，只能豁出去，
学会掌舵、扬帆！”
在大海彼岸
马克思和毛泽东
曾用思想改变过世界的两位先哲
也在共同回顾和分析
关于海的本质
他俩也有了不少新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