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由涛天天来看我,我们渐渐熟悉起来。常文祥依旧在外面经营、赚钱,独守空房的我却不再怨恨他的久久不归,我的心中有了新的期待。无聊的时候,我会呼由涛陪我看一场古典的电影、去郊外的草地上散步,我喜欢静谧的、和谐的东西,这是我一贯的喜好。我也想让自己的生活这样平静地走下去。至于由涛,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但仅仅限于开心,我们是年龄相当、谈得来的朋友。我在克制自己。但我的梦中开始不断出现由涛的身影,而从由涛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他也喜欢我。有一天,由涛突然把我拉进了迪厅,在灯光人影沸腾喧闹的舞动中,他说:“你的生活太沉寂了,运动的节奏,才是合适你的!”我愣了一下,仿佛明明知道里面藏着黯淡却从不去面对的心窗被打开,面对一个懂我的男人,我的痛苦与压抑再也无法抑制,随着强劲的音乐疯狂地舞起来,随心所欲地跳,随心所欲地宣泄。由涛的眼中闪着惊异与赞许,他没料到我会如此失态,更没料到我即兴乱摆的舞姿会如此舒展、美妙。大概我的过于疯狂引来了众人的侧目,不知从哪来了两个小混混围着我乱舞起来,继而放肆地丢出下流话,手不老实地向我脸上身上摸来。我正欲躲避,一旁始终不动声色的由涛突然挥拳出掌,猝不及防的小混混无比狼狈地趴在地上,一时迪厅里乱作一团,由涛拽起我与众人跑了出来。我们一路跑,一路笑,我从未如此畅快过。跑了好久,我们在一处街心站住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东倒西歪间不知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我竟然倒在他的怀中。他用健壮的臂膀搂住了我,突然我就停止了笑声,一双灼热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我们忘情地吻着,我感觉自己压抑许久的渴望在点燃、在复苏。
终于,我们逾越了那道防线,那是我无比欢乐的时刻,由涛让我做了一次真正的女人。
从那次之后,由涛就从公司辞职了,他说他不想从他心爱女人的老公手中赚钱。我对他的选择毫不介意,甚至认为他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我陶醉在由涛带给我的欢乐中,和他在一起,我感到一种心与身由衷的融合,我想我已经离不开他了。与此同时,我被矛盾至极的心理困扰着: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有悖道德的,我不断自责,但另一方面,我又觉着与我所受的压抑相比,它有一定的人性可言。
我终于下了决心。在一次与由涛的约会后,我问他:“你愿意娶我吗?”他看了我一会儿,搂住我:“愿意!”在他强有力的臂膀中,我决定让这段感情有一个结果。
我向常文祥摊了牌。他出乎意料的镇静让我吃惊,继而他说了一段话让我在刹那有一丝动摇:“你这么年轻,应该有权力选择幸福。我老了,其实当年我或许不该娶你,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你应该选择能与你成为夫妻的男人,而我,或许应该找一个伴儿!”看看常文祥脸上的落寞,我的心不禁柔软起来,我对他说:“文祥,我会常来看你!”他的眼中稍稍有了些生气。
我们离婚了,离开别墅时文祥说以后每月给我三千块钱,我强忍眼泪执意摇了摇头。我已经欠他很多了,怎么可以再拿他的钱呢?
三
我搬到由涛的租屋里,但很快,我们又搬家了。由涛自从离开公司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们的经济出现危机,为了省钱,搬到了一间租金便宜但拥挤阴暗的房子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为从来不曾愁过的钱而奔波。我没有觉得苦,这种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由涛是我即使与他喝凉水啃馒头也心甘的男人。当女人有了真爱时,其实她要求的并不多。为了赚钱,我当过售楼小姐、保险业务员,这再实际不过的日子把我最初的细腻和情致打磨得日渐粗糙起来。而由涛,由于工作的不顺心变得脾气暴躁甚至颓丧。我们开始发生口角,为钱,为烦躁的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起,由涛交了一帮不务正业的朋友,其中有个叫“阿毛”的,经常拉着由涛去喝酒,每当由涛醉醺醺回来时,就会引起我更大的不快。继而,我发现存折里的钱一次又一次被由涛在不告诉我的情况下取走,当我问清缘由时,差点气昏过去,由涛竟然赌麻将。我们的争执越来越激烈,甚至有一次由涛竟然打了我。
我伤心,但我不能后悔,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怎么样,我都得走下去。
这时,常文祥找到了我,他说听说我过得不如意,如果我不介意的话,他可帮我在他的公司里谋一个薪水颇高的差事。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我知道极为自尊的由涛是不允许我这样做的。可是回到家,看到一屋的乌烟瘴气,我终于又跑了出来。我去找了常文祥,常文祥欣喜异常,继而体贴地对我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我真的很感动,常文祥眼中透出的诚意让我不疑有它。而我也认为,之所以我和由涛不幸福,是因为我们没有钱。为了我俩能够快乐,我去了常文祥的公司。
由涛也有清醒的时候。有时他会良心发现地温柔待我一番,然后充满懊悔地对我说:“琪琪,你是个好女人,跟了我真是委屈你了,我不是人……琪琪,以后我要振作起来,给你一份真正幸福的生活!”听到这里,我所有的委屈都会随着抑止不住的泪水一泻而光,曾经有过的悔恨也随之荡然无存。
四
渐渐地,我和由涛的境况好转了一些,我俩终于度过了那一段因经济窘迫而发生的情感危机。我正在为重新开始的新生活庆幸时,不料由涛发现了是常文祥在帮我。这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他怒不可遏地喊着:“你为什么要接受他的钱?你知不知道有钱的男人没有好东西,尤其是常文祥。他只是用钱来买女人,而且屡试不爽。当初你离开他时,我以为你是一个不爱钱、只重情的女人,可万万没有料到,你和别的下贱女人没什么两样!”我被他打懵了,接下来由涛断断续续的叙说更让我惊愣在那儿:“我的女友就是被常文祥买走的,那是七年前的事。后来他遇到你,也许是对你动了真情,也许他发现你是一个与别的女人不同的女人,于是娶了你,抛弃了我的女友。那女人回来向我忏悔,我一点也不可怜他,她活该。可我的心毕竟被她的背叛和他的钱伤害了,于是我几经辗转,来到他的公司,并最终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一个偶尔的机会,我认识了你,我知道从他身边夺走你,是对他最好的报复。结果我成功了,但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你……可你,又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呢?当初重情轻利是因为你轻易就拥有了很多钱,当你现在跟了我这个穷光蛋过上了穷日子时,又后悔了是不?”
仿若当头一棒!当初我背负着良心的谴责最终离开常文祥时,以为是为了追求完整的爱,可是,现在,这一切却变了味道,我一心一意追逐的真爱,竟是由涛用来报复常文祥的武器。
恍惚间,我跌跌撞撞跑进常文祥的公司,不顾秘书小姐“董事长正在见客,不许任何人打扰”的阻拦,一头撞开了常文祥办公室的门,我的心在转着无数个念头,我要向他道歉,为我给他带来的伤害,或者向他责问,由涛的话是不是真的。然而我竟在这里看见了“阿毛”,他正和我前夫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
常文祥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一丝慌张与懊恼从他脸上掠过,但很快平静下来。终于他开口了:“既然你看见他了,我也不想瞒你。阿毛是由涛走后我新找来的助手。没错,他拉着由涛酗酒,赌博,去堕落,都是我安排的。我是商人,商人从不做没有回报的生意。在你的情感投入中,我做了一笔风险极大的生意。我并不否认,我是真心喜欢你,可你却最终弃我而去,我不甘心就这样被那个毛头小子打败,我需要补偿……”
我的脑中出现霎时间的空白。继而,我大笑着离去。原来常文祥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的生活,他和由涛一样,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看重的不是我感情上的背叛,而是另一个男人从他手中抢走了他的女人这个事实。我所有的愧疚此时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对他的蔑视。
我终于明白,这两个男人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一个有钱,一个有青春,都想战胜对方,而我呢,则成了衡量他们成败的砝码。我的情感在他们眼中是无足轻重的。
我感到累和绝望。我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总是想着征服和占有?
一种痛彻心肺的感觉袭击着我。我决定离开。六年了,这一切像一场梦。由涛跪在我的面前,哭得面目模糊:“琪琪,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错了,你是一个不应该受到伤害的女人,让我用以后的日子补偿你好吗?”我看着这个曾让我真正心动的男人,惨然地摇了摇头……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在我不懂婚姻内涵的时候,就急匆匆走进了婚姻,选择了自以为幸福的生活。当我真正悟出婚姻的实质时,却已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受害者,也不知道是不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但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的成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代价于我而言实在是太大了。
Δ多伦多,陪读丈夫失乐园
□刘晓鸥
1998年9月的一天,我在南开大学校园里,采访了刚从加拿大回来的冯敏德先生。他是安徽人,这次来南开是看他在多伦多时交的朋友。他高大魁梧,气质儒雅,浑厚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十分悦耳。他的神态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但仍不失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开始,他不太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但一说起来,似乎又有点收不住话头。他有着比较好的艺术感觉,这从他那诗一般的叙述中可以感觉得出来。
“有部小说叫《陪读夫人》,我的经历则是‘陪读’丈夫。与其说陪读是场悲剧,不如说出国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一
我大学毕业后,在合肥一家出版社任摄影记者。认识她的时候,我已经结婚好几年,并有了一个四岁的可爱女儿。
1988年元旦,我参加了一个圈子里朋友办的舞会,正是这次舞会成了我命运的转折点。那个舞会上,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围着一位美丽女子转。整场舞会上,她的舞姿最美,她足有一米七五的个头,腰肢柔细。她的脸部线条极端分明,犹如希腊雕塑,一头浓密如瀑布的黑发就从这样的脸上披下来,更衬托出她额头的光洁饱满和皮肤的白皙。她穿一袭黑色晚礼服,显得高贵而典雅,令舞会上的其他女人黯然失色,我无法不被她吸引。她周围的男人太多了,我根本没有机会走近她,况且,除了我的妻子,我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第二个女人,可我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失落感。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所有的人都在喝酒欢呼,我却悄悄地起身要走。
突然,她走到我面前:“冯老师,你拍的片子真是漂亮极了。”
我豁然开朗。那真是阳光灿烂的一刻。我从事人物摄影以来,曾多次获奖,对人们的赞誉已习以为常,但能得到这样美丽出众女子的夸奖,我颇为得意。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融洽了。几乎没有阻隔,我们相互敬酒。我从来没有那样活跃过,在公众场合,我一向以少年老成著称。我第一次纵酒和幽默起来,并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妙语连珠。她与我配合默契,当音乐再起时,我们滑向舞池,相拥着跳了一曲又一曲,别的男人对我妒羡交加。那一刻,我和她都成了舞会上的聚焦点。
分手时,我知道了她叫郭莎莎,是外贸学院的教师。她又告诉我她的电话,然后粲然一笑,就消失在暗夜中了。
舞会结束了,可我却怎么也忘不了她带给我的那种新鲜和奇异的感觉。我真的想念她,神不守舍地想见到她。一次,趁办公室没人,我心情激动地拨通了她的电话:“你很适合拍片子,做我的模特好不好?”
我们开始来往。郭莎莎那年27岁,结婚两年就离婚了。她的前夫和她是大学同学,长得帅气,家境也好,结婚没半年就去美国留学了。本来,说好是要与她一起去美国的,她留守了一年半,却等来了丈夫的离婚书。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后来,有不少像样的男人追求她,但她不想再婚,一定要出去,看看国外到底是什么样子,能让男人一出去就变心。
开始,我并没有动真感情,我一直是个很有自控力的男人,可爱情是很奇妙的,它唤醒了我身体里一直沉睡的东西,让我变得不像自己,忘了许多不该忘记的事情,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我们伺机幽会,这并不容易。我非常盼望有去外地拍片或出差的机会,那就是我和她的节日。有时她会从朋友或同学那里借到房子,借个半天一天,于是我们就在人家的房间里折腾个昏天黑地。然后,我们躺在床上,紧紧拥抱,因为知道离别在即,彼此更加依恋。有次,我感叹道:“世界这么大,却安不下我们自己的床。”
她马上接道:“总有地方安得下一张床的——夫妻床。”
我悚然而惊。夫妻?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结婚。我的妻子对我很好,女儿那么可爱,我从来没有想到抛弃她们。我意识到,玩出火了。我开始有意疏远她,但我终究抵挡不了她的吸引,仍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偷欢。怀着醉生梦死的心情,我们拥抱在一起,彼此感到很深的伤痛。
1989年的秋天,郭莎莎终于去加拿大留学了。走之前,和我约定,只要我和妻子离婚,她就能以配偶的身分把我也办出去。我说考虑考虑,她说,就给你半年时间,要么过去结婚,要么永远分手!
我还没来得及考虑离婚的事,后院却先起了火。一天,妻子从我的一件要洗的衬衣口袋里发现了郭莎莎从加拿大寄来的信。妻子是一位眼科医生,有着良好的素质和修养,她拿着那封令她肝肠寸断的情书,哭了很久,然后,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带着女儿离开了家。她简短地给我写了一张字条:“敏德,我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要办离婚,就打电话。不要在我娘家,也不要在单位。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点要求。愿意成全你的妻子。”上面附着郭莎莎的情书。
妻子这一走,真的不再回头了。我怎样恳求她请她原谅,都无济于事。她不跟我吵,还让我选择郭莎莎,说她比自己年轻、漂亮、有本事,她无法和郭莎莎竞争。还说我这样的男人早晚要出这样的事,不是郭莎莎,也会是别人,早晚的事。
妻子越是这样,我越是无地自容,越愧疚不安。婚姻像张网,破了就无法弥补,我们很快就办理了离婚手续。房子存款及家具用品我都不要,都留给了妻子。我提出要女儿,我希望年仅32岁的妻子改嫁方便些。可妻子执意不给我女儿,她说孩子太小,你又马上要出国,别人带我不放心。别人离婚,夫妻像仇人似的横眉冷对;我们却难舍难分,朋友般相互叮嘱。
离婚后,我出国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迫不及待,因为单位都知道我离婚是因为婚外恋,我的尊严和成就因此大打折扣,我只有远走高飞才能洗耻。
二
郭莎莎得知我成了自由人,特意从加拿大飞回来,和我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因为如果不是丈夫的身分,我的签证就要被拒签。就这样,我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匆匆完成了离婚和结婚的过程。1990年8月8日,我和郭莎莎一起飞到了加拿大的多伦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