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颜丫头,这是大好了?”田怀兰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田敏颜皱眉,躲开她的魔手,抬头打量着这二姑,只见她穿了一套绣云彩牡丹的暗玫色缎裙,脚上蹬了一双藏青色绣花鞋,乌黑的发丝拢成一个云髻,插了几根精致的银簪,手上戴了两个赤金戒指,双手还各戴了一个银镯子,显得比村里的妇人富贵体面。
只是也不知是先入为主,田敏颜许是知道前世看到的书,这二姑和那未见过面的大姑,都是极品的主,惯会打秋风的,看她那笑容,田敏颜就觉得过于尖刻,毛骨悚然。
田敏颜还没开口,江氏就闻声走了出来,见到田怀兰,先是骂了一声冤家,就快步走了上来作状捶了她一下:“还知道家来看你老子娘。”
“娘,俺这阵子不是忙活着吗?这才得空下来。”田怀兰搁下手中的包袱,亲热地抱着江氏的手臂。
“去去。”江氏嗔了她一眼,又往她身后张望问:“元宝他爹呢?”
“在后头卸车呢。”田怀兰哼了一声。
“他没再打你吧。”江氏又问,目露担忧。
田怀兰登时将眼一瞪,道:“他敢!”又见田敏颜瞅着她们,顿觉不好意思,只推了推江氏道:“娘,进屋去,我爹和大哥呢。”
“在屋里呢。”江氏一笑,露出一个银牙,两母女相携着走进正屋。
田敏颜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江氏最为慈善的一面。
原来这尖酸刻薄的老婆子还有这么一面,只不过是对着她的闺女,至于媳妇孙女孙子么?美得你,门儿都没有。
正撇嘴,又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两手各提了些礼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和一个五六岁扎着双髻的女娃娃。
想来这就是她二姑夫和表弟元宝表妹银宝了。
眼见有客人来,田敏颜也不扫院子了,把扫帚往角落里一扔,先回屋对罗氏说一声,就跑进正屋里瞧热闹。
炕头上,田怀兰正拉着江氏的衣衫在抹眼泪,那姑父讪讪地站在屋中,两个孩子则被田老爷子搂在怀里。
“二妹夫,不是我说,这女人是打不得的,我妹子一朵花似的嫁给你,这么些年,任劳任怨,孩子也给你生两个了,没功也有劳,哪能说打就打呢?生意嘛,总有起有落的,慢慢儿做起来就得了。”田怀德坐在炕下右首的位置,斜睨着田怀兰的夫婿杨大勇板着脸教训。
“大舅爷说的是,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早悔了,以后要再碰兰儿一根头发,我,我就不是个人。”杨大勇陪着笑发誓,手却攒成了拳头,当日在我家混吃混喝时,咋不见你这么的威武?
田怀兰听了哼了一声,剜了他一眼,嘴角扬起,满是得意。
“你知道就好,女人嘛,就是要来疼的。”田怀德摸着下巴那几条胡子说道。
田怀孝冷笑一声道:“咱田家,今时不同往日,咱家妹子,不是你杨家说欺负就能欺负的。要再有下回,大哥头一个不放过你,仔细那狗头铡。”
“是是是。”杨大勇连连称是,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谄笑着道:“二舅爷放心,自不会有下回。”
“瞧这,姑爷上门来,还带着好东西,提那糟心的作什子。”李氏早就按捺不住了,过去捞起杨大勇放在脚边的包袱,搁在江氏跟前:“娘,快瞧瞧您的女婿给您带啥子好东西来了?让大伙儿仔细瞧瞧他的孝心。”
“也不是啥好东西,大哥也马上要上任当官了,啥好东西看不见?咱也拿不出啥子来,就扯了两匹布给大哥嫂子和爹娘做身衣服。”田怀兰主动打开包袱,拿出两匹颜色深沉的布匹和几包点心来,又拿了一小瓮酒:“再有一瓮百里香,给大哥贺喜。”
田怀兰带来的两匹布,一匹藏青色,一匹暗红,暗红色的,还绣着万字纹,料子也比普通粗布要好上许多,耐看许多。
李氏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两匹布,再扯扯自己身上穿着的补丁粗布,笑眯眯地朝江氏说道:“娘,自打狗剩出世后,俺就没有做过新衣裳了,也给我扯一段布做上一身呗。”
说着,她走了过去,拿起那匹玫红的布缎摸了摸,啧啧地赞:“瞧这布缎子,俺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呢。”
江氏用力将她手中的布匹扯了回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前年你说回娘家拜寿,才儿做了身衣裳,家里谁都没你娇贵,摆着奶奶的款。见着好的就念,是不是老婆子装裹的那身都要给你念去?”
李氏撇撇嘴,说道:“娘,俺也是为咱们田家着想,你想想,俺们要是穿着补丁衣裳跟着大哥去任上,那穷酸样儿这不得笑死人,这让大哥多没面子?”
田怀德一听,抽了抽嘴角,脸部有些僵硬,而陈氏,则是眸色深沉。
“二姑奶也是,扯这么点,哪够做一家子穿?”李氏又嘟嚷了一句。
“放你娘的狗屁。”江氏听到这话,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敢情杨家布店是你家开的啊,你说扯多少就扯多少啊?你咋不回炕上躺着做你的白日梦,啊?在哪乱放屁啦这是。”
田怀兰冷笑,她向来瞧不上这二嫂,贪婪又懒惰邋遢,江氏这么发她的烂,她也乐得看热闹,当下一声不吭。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女婿在这,你这是摆的什么婆婆谱?”
眼见江氏越骂越激烈,田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沉声斥了一句。
“去去,赶紧的烧火煮饭去。”老爷子发话,江氏只好按捺下,只不耐烦地打发李氏。
“今儿个又我煮饭?”李氏一听登时不依,哼哼道:“她三婶自打保那啥子胎,就我做饭,要不就是青丫头做,累的我们啊,那叫一个慌。爹,娘,这还有公正不?”
田敏颜自一旁听了,沉声道:“二伯母,我不是人吗?该轮到我们三房做的,哪有拉下过?你想说大房没做过饭,咋不明明白白的说了?”轮着做饭,罗氏虽然下不了炕,可饭都是田敏颜和田敏瑞合伙做的。
陈氏眼皮一跳,垂下头不作声。
田家里的活儿,下地的基本都是男人,女人也下,但是男人担得多,女人就担起家务事来。
打扫喂猪等等都是孩子们做的,江氏逮着谁就是谁,而厨房,则是几房轮着做饭。
田怀德在镇上这么久,大房基本都在镇上生活,其实并没做多少饭,只是这阵子忙活,才在老宅住着。
好不容易养成太太的手,又要去做粗活?陈氏自然不肯,所以她不作声,只朝田怀德使了个眼色。
“娘,要不,我去做吧?”田怀德站了起来:“难得二妹他们家来,我炒上两个菜和二妹夫喝上两盅。”
“老大,这是什么话?”田老爷子一惊,连忙直起身子道:“君子远庖厨,你是个大老爷们,这下厨房煮饭,传出去像什么话?家里有的是人,哪个做不得要你去?”
江氏也不满,哪有男人下厨,婆娘一声不吭的?她看了一眼装死的陈氏,想要发作,可想到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只好按下将一腔火气对着李氏发作:“我喊你我还喊不动了?啊?做个饭还能要了你的命去了?行,我使不动你,我老婆子去做,亲自去伺候你,成了吧?”说着就趿着鞋要下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