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婶!”陈氏将茶碗重重的搁在炕桌上,语气微微提高,带着隐隐的警告。
李氏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挥了挥手道:“好嘞,好嘞,俺说几句就去。”说罢她又探向陈方氏说道:“陈太太,你看……”
“哎哟,你瞧我,这喝了一碗茶水,就闹将起来了,田家大嫂子,少不得借你家茅房用上一用。”李氏只开了个不头,陈方氏就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一脸尴尬地看着陈氏。
“什么借不借的,怪客道。”陈氏嗔了她一句,道:“我着我们婷丫头带你过去。”
李氏连忙说道:“婷丫头也不知哪耍去了。青丫头,你带着陈太太去,仔细点伺候。”
“哎。”田敏青脆声应了。
“使不得,使不得。”陈方式连连摆手,暗地里对孙娘子使了个眼色。
“陈太太,我跟你合个伴吧,今儿早吃多了几块馅饼,茶碗也吃猛了。”孙娘子立即笑着站了起来。
李氏暗骂这举人娘子不晓眼色,可人家好歹是个举人娘子,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叫田敏青跟上去。
彼时,小五从外头嚷嚷着跑了进来,说道:“二婶,二姐姐,阿妈喊你们去烧火端菜呢。”
李氏撇了撇嘴,却不敢不听,只好怏怏地去了,田敏青看看陈氏阴沉的脸,又看陈方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得咬着唇一脸不甘快步跟了去。
田敏颜捂着肚子快步跑到自家屋后的茅房,茅房旁,是田家的菜园子,种着许多瓜果时蔬,一丛丛的豆角长得十分喜人。
拐过豆角架子,就有小路到茅房,却听见两道不屑的声音传来。
“不就是个九品县丞小官儿,看她那得意的劲,啧啧,若不知的,还以为她是个一品夫人呢。”一道有些沙哑年长的声音不屑地呸了一声。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另一道比较年轻的女声怪笑两声。
“哼!就是那眼皮子浅的,你家那位,当初若不是要想再进一步,当个县令还不是一句话?你看看她那张狂样,几乎没把你给踩在脚底下了。”
“各人有因缘,相公他,也有他的想法。”
“你也不用灰心,我瞅着孙举人面相是个富贵的,指不定明年就给你捞个诰命了。”
“承太太吉言就是。”年轻声音似是开怀了些,又道:“说起那亲事,陈太太娘家侄儿真个考着了秀才?”
“可不是,我观考个举人也是不差的。想着她那大闺女容貌不差,她爹好歹是个官身了,我才说上一说,不成想,人家还看不上呢,怕是想让那闺女进宫当娘娘贵人呢。”陈太太啧啧地讥笑:“真个好笑,当个小官儿,这人就熊起来了,往日见着你我还不是忝着脸的巴结。”
“她看不上,不是还有二房吗?”孙娘子揶揄地笑:“我瞧着那青姐确是个屁股大好生养的。”
“呸!你惯会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陈太太故作生气地呸了一声,又道:“说起那二房,你看看那姐儿,眼神就不正,有那样的爹娘,儿女还能好到哪去?我可不作那恶人,没得糟蹋了我那侄儿。”
“也不知她哪得的消息,巴巴的赶来了。”
“李氏那性子你也不是不晓得,怕是听墙角听到的呗。”陈太太不屑地撇撇嘴道:“就凭她那样儿也妄想配我那侄子,这人啊,就是不晓得自个啥子身份。”
“得了得了,你就当看出戏好了。”
“说的也是。”陈太太有些叹息地道:“这田家啊,大房二房都那样,我冷眼瞧着,就只有三房看着老实,那老三是个闷头葫芦,见着人只会笑,他那婆娘也是个和气的,几个孩子看起来也不是那奸猾的样儿。”
“就是穷了点。”孙娘子十分认同,又道:“回吧,这里怪臭烘烘的。”
田敏颜连忙跑向后头的一丛豆角后,看到两个穿着不同一般庄户的女人走了出来,正是那陈地主家的陈太太和孙举人的娘子。
等她们走了,她看向茅房的方向,不由抽了抽嘴角,这古人还有这么点癖好,竟来到臭茅房边上来说是非了。
只是,从她们刚才的聊天中,似乎是说大房拒绝了陈太太的说亲,而二房却看上了,呵呵,这下好玩了。
陈氏是个心头高的,自认为当了官夫人,儿女就是少爷小姐了,又哪里舍得配一个庄户人家?自然会拒绝这亲事。
而李氏,光是陈太太这一身都晃花她的眼了吧,还不巴巴的黏上去,她可是有两个女儿呢!
田敏颜冷笑着走向茅房,蹲在茅坑上,她一手捂着鼻,一面苦恼的想,怎么会让老爷子分家啊?
如陈氏所言,自从田怀德要当官的消息传了出去后,就有媒人踏破了田家的门,来的,都是给长房的大姐儿和大郎说亲,惹得李氏酸溜溜的吐着酸话。
而得知父亲要当官,田敏庄就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条粉色的纱巾,学着那京城里的小姐们,将面围了起来,轻易不让人窥见,也几乎不出屋外走动。
田敏颜看着她戴着面纱在家里走来走去的,就一阵汗颜,她也太能整了。
“姐,狗剩又抢了我的糖。”小五涨红着脸跑过来,抿着嘴唇,黑溜溜的眼睛瞪大,泛着泪光。
因着田怀德当官的消息传出,家里时不时有客人来,田老爷子就让江氏拿银钱买了果子和糖摆着省得客人来了没法招呼,几个孩子因此也有了口福,偶尔也能得块糖。
这是小五第三次向她投诉了,田敏颜放下扫帚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说道:“下次他再抢,你就抢回来。”
“可你不是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小五歪着头,一脸的不解:“狗剩,也是我弟弟呢。”
田敏颜一怔,不由苦笑,前儿个她带着小五和田敏瑞去看后山的那些桑果树时,就在路上说了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却不想小五记着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田敏颜鄙视了自己一番,又笑嘻嘻地道:“嗯,可他不是没有让你嘛?你让,是你心甘情愿的,不该是他抢,不经对方同意而强抢,是强盗行为,这时候你就要保护自己的利益。”
“所以,我可以抢回来?”小五眨巴着眼睛道。
田敏颜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只是她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有这么几条硬性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我必还你。另一条就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小五欢呼一声,又跑出去玩了。
前院,又传来一阵喧闹,田敏颜捏着扫帚张望,却见家里几个小孩子簇拥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妇人走了进来。
“去去去,都去玩儿。”妇人一脸不耐烦,赶着几个孩子。
“二姑,给我们糖,给我们糖。”狗剩拖着一管鼻涕笑嘻嘻地伸出黑乎乎脏兮兮的手。
原来是江氏的小女儿,田怀兰,嫁给了镇上开布店的杨家的那个二姑。
“给给给,一班净会吃的猴嘴儿。”田怀兰从兜里抓了一把糖塞在几个孩子手上就往里走。
“阿妈,我二姑来了。”田敏颜扔了扫帚,一边朝正屋里大声叫,一边跑了过去叫:“二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