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舞在半空,却最终逃不出坠落在大地的命运。层层叠叠的雪花,把整座院子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海中,楼台亭阁被裹上一层莹白的,显得分外妖娆。宣告着这个冬天会很冷。
一名白衣少女却不畏寒冷,神情淡漠的倚靠在窗前,眼睛凝视在手上那副画卷上,神情如静谧的大海。任冷洌的寒风,吹拂宽大的衣袖,却吹不起她脸上一丝的情绪。偶尔那晶莹的雪花,似调皮的孩子,跳动在她发间。
画上女子,清秀温婉,高贵优雅。
眉眼含情,笑如桃花,芙蓉秀脸,明烂秋目,风姿高华,如空谷幽兰。
紫衣飘扬,似展翅的凤凰,飘逸而灵动。
“母亲,再过半年,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知道在这个家里,你一直不快乐。”
楼君羽对着画像喃喃自语,神情无悲无喜,清冷的眼眸,一如外面的白雪一般冰冷。眼睛一直望向远方,眼底印上一片莹白,偶尔闪过几缕轻轻的细纹,含着一份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稳,世故。
一丝轻轻的叹息从那冰冷的唇瓣溢出,似苍茫夜空中一缕缥缈不定的浮云,随之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
随之清秀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敷上冰霜,只是那灵动的眼眸,浮现丝丝的眷恋。
她痴痴的望着画卷上,笑如春花般烂漫的女子,从她懂事开始,她就没有看到过母亲开心的笑颜。
她甚至怀疑,画中的人真的是母亲吗。在记忆中,母亲是温柔贤惠的,可是却总是多愁善感,总是望着远方发呆,眉宇间总是染上淡淡的忧伤。
就算是笑,也是那样的吝啬。只是微微一笑,似蒙尘的明珠,不会发出光彩。
可是画上的女子,那笑容似朝霞般灿烂,脸上散发着娇阳般的光彩,连眼睛也似在倾诉她的快乐,每一个人看到她笑颜的人,都会被她的快乐感染。
“小姐,你怎么又开窗啊。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要是着了凉,可怎么是好啊。”
烟儿唠叨的抱怨道,小脸上满是埋怨,匆匆上前,关上了那扇窗户。
楼君羽冷嘲的一笑,慎重的收了手上的画卷,转身离开窗边。怕那个丫头会轰炸她的耳朵。
就算着了凉,这个家里的人也不会在乎,有时候她甚至想,就算她死了。她那个父亲是否会在意那么一下下。这个家,唯一在乎她的人,只有母亲和眼前这个唠叨的小丫头。
从小到大,父亲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冷落她和母亲。而母亲似乎也从来不抱怨,安分守己的待着沁香院中,和自己相依为命。母亲会教导她很多女孩子该会的东西,还有医术,这是别人所不知道的,母亲说这是为了她好,所以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她不知道父亲是太忙了,所以忘记了他们母女两人,还是故意疏忽她们。虽然在物质上他不亏待她们,华衣,美食。可是在感情上,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和父亲。
面对大娘的挑衅,辱骂,母亲都是忍气吞声,轻笑以对,母亲不是软弱的女子,我不明白她为何对大娘如此忍让。难道这些父亲都不知道吗。可是却从来不曾庇护她们。
母亲的离开,也让她对父亲彻底的失望了,对整个楼家厌恶。
所以她要离开,等母亲周年忌日过后,她就带着母亲的灵位,离开这个没有感情的家。
“小姐,老爷让你去一下书房。”
烟儿一边说道,一边从衣柜里,取来一件白色狐皮大衣,为她披上。
楼君羽的抓着狐裘的手,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开。身上那份寒意也在瞬间被扩散,被提醒,她不自觉的轻叹一声。原来不曾注意,倒也不觉得冷,可是这会坐下,才发现手脚已经冻得冰冷。楼君羽忍不住哈着热气,以此来温暖冰冷的双手。
懂事的烟儿,早已经乖巧的把准备好的护手给她送过来,还附带一个抱怨的眼神。小姐就是不知道疼惜自己。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接过护手,那滚烫的热气马上从暖炉表面传递而来。楼君羽漫不经心的问道,嘴角却浮现一缕讽刺的笑容。
父亲一年到头和她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都算得过来。今天是什么事情,让他想起这个被他遗忘在脑后的女儿。
记得上一次父亲召见她,是为了讨好新任状元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一曲《春江花月夜》,就把人吓跑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为了扯断琴弦,她珍贵的手指还痛了几天。
不过有付出必有回报的,对于这效果她还是相当满意的,不久京城就传开了。
听说楼家三小姐才貌双缺,说的好听点是仁厚,说的难听点就是愚笨不堪。
听说楼家三小姐品行不端,不学无术,不修妇德,不守礼教。懒惰成性,整日与床榻为伍,不懂持家之道,娶回去怕是败家的主。
听说楼家三小姐的琴声,犹如魔音,洞穿耳膜。文不通,字不成,草包一个。
听说……她被讽刺的一无是处,传言一个比一个难于入耳,可是她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于是再无人敢上门提亲了,父亲一句“孺女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于是放任自己继续悠闲度日。
其实他是怕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用自己来巴结权贵,却因为她的“愚不可及”坏了他的攀龙附凤的美梦。
不懂的是,楼家在京城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了。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去奉迎他人。
因美艳动人而闻名京城的大姐,在十三岁就定下当朝宰相的大公子,十五岁加入宰相府,楼家也因此荣耀满门。
二哥娶得是尚书之女,也算是门当户对。因为老丈人的一手提携,入朝为官,前途光明。
楼老爷年轻时,入宫晋封为太医,几十年来,依然是平凡的太医。官职没有升,也没有降,不过在皇帝面前当差,可是危险系数很大,所以几十年来安稳的待在太医的官位上,保住了自己的脑袋也是不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