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不用的,我已经选了中意的料子了,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留着做身新衣吧。”
听了白璎珞的话,白璎莹心中十分感激,可一边却执意推辞着。
“是啊,姐妹们都有,偏你没有,好似祖母薄待了你,留着吧,明儿师傅上门量身,做好了穿来给祖母瞧瞧……”
白老太太欣慰的拍了拍白璎珞的手道。
眨着眼睛思忖了一番,白璎珞狡黠的笑道:“祖母,四姐姐八月里就要出嫁了,这匹缎子上绣了并蒂莲,彩头极好呢,要不,我和四姐姐换换?”
说着,白璎珞也不顾白璎莹推辞,起身唤了湘竹,将她抱着的那匹水红色锦缎递给了白璎莹的丫鬟。
姊妹亲和,白老太太看到,老怀甚慰,连连点头表示着心里的喜悦。
白璎芸不动声色的低垂下了头,可心里却是连声骂了许多句不中听的。
其实,一匹好衣料而已,没了就没了,也不打紧,可更让白璎芸生气的,却是白璎珞的反抗。
自小到大,白璎芸说什么,白璎珞都不敢反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璎珞竟变了,变得不似从前乖巧温顺,也不似从前那般,好欺负了。
再抬眼,白璎芸已是一脸的泰然,还软语劝着白璎莹,“四姐姐,左右都是祖母的疼爱,还有六妹妹借花献佛的一番心意,姐姐合该收下,再推辞,莫要冷了六妹妹的心啊。”
见白璎珞点了点头,白璎莹方不再推辞,笑着谢过了事。
出了庆安堂,三个年幼的小姐都已经被各自屋里的乳母丫鬟带走了,白璎珞三人便落在了最后。
再三谢过白璎珞,白璎莹便疾步走了,垂花门前,只剩一脸探究打量着白璎珞的白璎芸。
“六妹妹如今愈发会做人情了,明明是祖母的东西,却被你拿来做人情,既在祖母面前得了姐妹情深的好名声,还在四姐姐面前落了个好,六妹妹真是长大了……”
半冷不热的刺着,白璎芸仔细的审视着白璎珞,似是想看清楚她到底哪儿变了。
可好半晌,白璎芸气恼的发现:白璎珞似是更漂亮了,眼睛水汪汪的似是会说话一般,只那么静静的看着,也能看出其中含着的一抹不屑。
琼鼻高挺,娇唇嫣红,用的明明都是自己选剩下的胭脂水粉,到了白璎珞身上,却似是御制的好东西一般,为她平添了几分颜色。
“怎么,五姐姐看上的不是那匹竹叶青的纱缎?”
一脸的讶异,白璎珞低呼道:“方才我明明看到五姐姐的眼神是流连在那匹水红色锦缎上的,可我选了以后,五姐姐却频频看四姐姐选了的那匹,我以为我选错了,怕五姐姐生气,才特意央了祖母换了回来的。”
一脸不作伪的真诚,似乎她是发自真心的为了白璎芸才换的,可回头看了一眼那匹竹叶青的纱缎,白璎芸似是有些无语望天的惆怅,满腹的牢骚瞬时都发泄不出了。
“你……”
嗫喏了半晌,白璎芸气急的瞪了白璎珞一眼,转身朝前去了,却是再没提要那匹竹叶青纱缎的话。
白璎珞的唇边,弯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若是选了那匹水红色锦缎,最终自己手里什么都落不了,最多得一块二夫人淘换下来的陈年旧缎。
可如今,依旧是祖母赏的纱缎,还平白送了个人情给白璎莹,何乐而不为?
满意的叹了口气,白璎珞远远的跟着白璎芸,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哎,也不知道姚夫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归期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迟,我都快闷死了……”
怡安阁里,白璎珞第一百零八遍埋怨着。
姚夫子是靖安侯府为小姐们请来的女夫子,此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便连白老太爷都感慨,说她生为女儿身实在是可惜了,若是男儿,定是文能舌战群儒武能横扫沙场的能臣。
自打大小姐五岁起,姚夫子便在靖安侯府授学,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俨然成了靖安侯府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年前姚夫子的母亲病重,姚夫子便告假返乡了,走之前说三个月便回来,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如今,闺学都已经停了大半年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得知停了闺学,都欢天喜地的什么似的,倒是小姐您一提起姚夫子,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打趣的说着,沉香走过来把净手的帕子递给白璎珞,一边安抚的说道:“姚夫子告假回家前,是说老母亲病重,这样的事儿,哪里能那么快处置妥当的?许是家里的事耽搁了,小姐耐心候着便是,只但愿,一切顺遂。”
倘若姚夫子的母亲病逝,以姚夫子至纯至孝的性子,守孝又是一年,白璎珞是彻底不用指望她回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顿下的半句话,沉香却未往下说。
“小姐,锦绣坊的师傅把新衣裙送来了,您快试试吧,若是不妥当,再让她们拿回去改。”
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袱朝里屋走,流莺欢快的说道:“老太太还说,若是合身,午膳的时候穿去给她瞅瞅呢。”
那匹竹叶青的纱缎,女孩儿穿便过于素净了,白璎珞便让沉香收起来了。
第二日锦绣坊的师傅登门量身,白璎珞便让流苏取出了往年的一匹淡粉色丝绢,做了一身淡雅的百褶裙。
换上新裙子走出来,便连一向稳重的沉香,也欣喜连连的夸赞道:“小姐,这正应了您前几日念过的那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是好看极了。”
“大清早的,嘴巴抹了蜜吗?”
娇声嗔着,白璎珞照了照镜子,也极为满意。
午膳前到庆安堂,果然,六位小姐们都是一身的新衣裙,花蝴蝶一般的在屋里穿梭,不仅白老太太,便连世子白士忠,都一改往日的严肃,笑呵呵的很是夸赞了几句。
白璎芸肤色白皙,湖绿色是最适合她的颜色,在云水阁里试穿衣服时,一想到白璎珞得了那匹暗沉的竹叶青纱缎,白璎芸就心里得意不已,此刻见她竟然选了自己攒下来的料子,反而更显脱俗出众,白璎芸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新衣像是灶房里的破抹布,让她也如湖边绿油油的青蛙一般,丢脸极了。
一顿饭,穿了新衣的孩子们开心,大人们也跟着高兴,惟独白璎芸黯然不语。
午膳结束,白士忠难得的没有提前走,知晓他是有事要说,二夫人和四夫人约束好了各自的孩子,规矩的跟着二爷和四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着听白士忠说话。
“宫里的六公主,要嫁去毗邻的大安国当王后,吉日定在明年开春。所以,皇后娘娘发话,要从京城里挑六位小姐,一起跟着六公主在宫里学礼仪,也算是给六公主做个伴儿。”
回头看了一眼白璎芸和白璎珞,白士忠的目光落在了妻子薛氏身上,“虽宫里还没传出话儿来,不过,皇后娘娘的凤诏,就这几日了,所以,你们先准备着,把要报备上去的人选斟酌斟酌。虽然选不选得上还不一定,可万一选上了,事到临头再手忙脚乱,岂不是失了侯府的颜面?”
话音落毕,白璎珞很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白璎芸有些激动起来。
既然是给公主作伴,自然年龄不能太小,靖安侯府年岁合适的,就只有白璎芸和白璎珞二人而已。
“士忠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白老太太点头应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白璎珞一眼。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斟酌的,适龄的白璎芸和白璎珞,自小都是养在二房的,和大房以及四房都没有什么冲突,只要二房决定出个人选,这件事便算是这么定下了。
可如今白士忠提了出来,可见他事先已经参详过,可他选中的那个人选,却不大合适,所以需要有人从旁拿个主意。
“大哥,这事儿,我觉得也没什么可选的。要是三弟和三弟妹在,这人选自然是珞姐儿,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可如今,便连平常人家都还忌讳着珞姐儿的身世,莫说是皇家了。”
事关长脸的事,二老爷一点儿也不含糊,不等二夫人示意,就径直争取起来。
似是觉得自己显得过于急切了,二老爷眼含怜惜的看了白璎珞一眼,方转过头继续说道:“六公主嫁去大安国做王后,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宫里的贵人们怕是几十双眼睛盯着呢,咱们侯府可不能在这样的事上马虎,宁可选不中,也不能让珞姐儿去啊。”
白璎珞父母早逝,善心的,会觉得她可怜,掉几滴同情的泪。可是,也有那坏心肠的,背地里说白璎珞命格太硬,所以早早的克死了爹娘。
也幸好靖安侯府这么多年再没有出过什么丧事,否则,白璎珞怕是更要说不清了。
此刻,二老爷说的虽是实情,白老太太仍旧黯了脸色。
摆了摆手,白老太太有些无力的轻声说道:“不用斟酌了,就定了芸姐儿吧,这几日好生准备着。”
顿时,白璎芸的眼中,迸发出了喜极的欣喜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