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椹和李怀生出了张媒红家,老远就看见自己家一片火光。他一惊,说:
“村长,怕是我家失火了。”
说过就像兔子一样撒腿往家里跑。等他跑到院子里,三间屋子已经烧成火笼子。
他哭着喊着:“失火了,失火了,救火了,都来救火了……”
然后小声念叨着“妞妞,妞妞,妞妞,我的妞妞……”
他嚎哭着冲到屋门口,手忙脚乱地把门开开,可屋门已经被火封住,从外边推不开了,他扑倒在屋门前。
随后赶过来的村长和闻讯前来救火的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还在念叨:
“妞妞,妞妞,妞妞,都怨我,都怨我,都是我害了你,我再也不寻媳妇了,我再也不寻媳妇了……”
火救灭的时候,人们从屋门后找到了妞妞,她已经变成了一小团黑炭。黑椹哭得更悲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妞妞,爹要是不把你锁在屋里,你好歹能跑出来,是爹害了你……”
后来,邻居就找了一个小木盒,把那一小团黑炭放进去埋到了地里。
03
妞妞死了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黑椹都不说一句话。他的三间泥棚被火烧得只剩下一堆破土坯,屋里的东西都变成了灰。村长找了几个民兵帮他收拾了一下,把破土坯拆了,又找了几根破木头,重新搭了一间仅仅能放下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的小屋。
他一个人闷在小屋里好多天都没出门。当他走出他那间小屋的时候,他的头发几乎白完了,背也驼了,走路歪着头,他的体形已经很像一颗桑椹了。而他那时离四十岁还差一个年头。
好在这时候进入了初级农业合作社,他的几亩地入了合作社的股,不用他自己一个人种地了,他拿着单薄的身体跟大伙一起干活,总可以偷点懒。一个人吃饭虽然麻烦一点,但还勉强过得去。喝酒更成了他生活的主要内容,几乎成了一个酒鬼,只要有机会,手头有一点钱,什么酒菜都不用,他都会喝上二两。这一来,黑椹的日子愈加贫困潦倒。这他都受得了,最要命的是没有女人。一个曾经闹过自由恋爱差一点没有把云南一个大辫子姑娘搞到手的军官,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碰过女人了。很多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了浑身无处排泄的雄性能量的时候,他就用五根手指当老婆。这个时候,他闭着眼睛,脑子里闪动的是大辫子姑娘的小娇脸。脑子里闪动着大辫子姑娘的小娇脸的时候。他开始后悔把自己的老婆打跑。老婆虽然不好看,也不算难看,还很壮实,又能做家务,还能下地干活,最主要的她是个女人。有个女人总比没有强。把老婆打跑了,啥活都靠自己干不说,一下子让自己中间那玩意挂了空档,只能与自己的五根手指亲密接触,真的不好受。可后悔也晚了,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
而关于妞妞的回忆则是更为苦涩的黄连。那天怎么就失火了呢?是她玩火烧起来了?还是油灯打翻了引着了床上的被子?最可恼的是自己怎么能把门锁上……黑椹有时候就想,是老天要惩罚他吗?一步一步都走错,失去了职位,失去了大辫子姑娘,失去了老婆,失去了女儿。他真真切切地变得一无所有。
而黑椹更多的时候还是想女人,他想女人想得发了疯。他又开始缠着张媒红给他说媳妇。
很多时候,他跑到集上打几两酒,趁着吃晚饭来到张媒红家。张媒红绝对是家里的一把手,只要她说话声音一高,她丈夫李拴柱连屁都不敢放。黑椹来的多了,李拴柱心里还是有点烦,但老婆很热情,他也就不敢表现出来了。这样,黑椹就想什么时候来就来,黑椹一来李拴柱还得下厨屋弄个咸白菜咸萝卜之类的下酒菜,因为他一来张媒红要跟他研究给他说媳妇的问题。
开始是说媳妇的事,可一直没说成。原因是黑椹的懒出了名,还打跑过一个媳妇,后来妞妞又被烧死。这一系列问题放到一块,得出的结论是黑椹不是一个本分男人,根本就养活不了媳妇。张媒红也不好当面对黑椹直说,好歹是个大男人,再没脸没皮也听不下这打脸的话。后来黑椹好像忘了说媳妇的事,就是为了来喝酒蹭饭。张媒红家也没孩子,老两口也挺没意思,黑椹来了倒是多了几分热闹。
吃过饭,黑椹还不走。他回到那一间小屋里一个人也憋闷得不行,干脆就坐在张媒红家里喷诓。张媒红是东一句西一句,无非东庄有个闺女老大胆,没过门黑天半夜跟男人跑到野地里约会,结果叫人抓住把男的打了一顿,丢死人了;西庄有个寡妇没有男人受不了,跟老公公搞到了一起,被婆婆发现了拿针锥把下身扎得稀烂。轮到黑椹一说,就开始说在部队的事情,可他不说打仗,一说就说到大辫子姑娘。每每说到大辫子姑娘,他嘴里一边吸着就要流出来的口水,一边绘声绘色地说:
“靠,那小脸,真叫好看,那小腰,真叫细,那小咪咪,真叫硬,那小屁股,真叫翘,那皮肤,真叫白……日他娘,那真叫受用。见过西施吗?我估摸西施也没她好看。”
李拴柱撇撇嘴,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但还是问了他一句:“那你咋没有把她带过来呀?”
“日他娘,因为她把我的连长也撸了,团长差一点没有枪毙我,可我一不当连长她个龟孙就不跟我了。她在我怀里的时候说过,就是我将来拉棍要饭都跟着我,可我一不当连长她就不跟我了,日他娘,这一下把我坑得不轻,让她坏了我的前程,日他娘……”
再后来,不知不觉中张媒红家就成了一个晚饭后的人场子。这个时候黑椹就开始嗙诓。
他第一次嗙诓嗙了个孬诓。因为听众都是四五十岁的成年人,几乎都比他年龄大。当时并没有人要求他嗙,他是因为体内的雄性激素积存过多,嗙个孬诓儿也算排泄排泄。
一个初冬的晚上,在张媒红家堂屋当门一盏洋油灯摇曳着的黄豆一样的灯火下,他咂咂嘴,吸着将要流出来的口水,开始嗙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诓。他说:
“说一个砍柴的,担着一担柴来到城里的窑子铺,他想拿一担柴嫖一次,找到老鸨一说,老鸨说成,买柴也是买柴,这一担柴的价钱跟嫖一次的价钱差不多。老鸨就找来一个妓女去接这个砍柴的。这个妓女一看是个乡下人,就用手捏着肚皮让砍柴的弄了一回。完了砍柴的走了,妓女就把这事给老鸨说了,老鸨一听说不行,人家不管是啥身份,只要拿钱了就是客人,你不能唬人家,快去把人家撵回来再弄一回。妓女一听马上去撵,一边撵一边喊,别走,回来,刚才是肚皮,不算。砍柴的一看人家撵过来了,跑得更快,又听到肚皮,他以为说他的柴是树皮,一边跑一边说,树皮也不退了……”
这个现在看来也就是一般黄段子的孬诓,吸引了冢前村很多人来听黑椹嗙诓。在那个连收音机都没有的时代,黑椹的诓成了很多人的文化大餐。
这个时候,尽管有很多人听黑椹嗙诓,但都是成年人,没有小孩。因此,黑椹嗙起来也很随便,什么都能嗙,什么都敢嗙。村长李怀生也经常来听他嗙,听到可笑处也咧开嘴笑,一边笑一边嘟囔:“日他姐,屌黑椹净瞎胡编。”
如果黑椹只是嗙个孬诓,他的名声也仅仅是懒,仅仅是个不本分的男人。问题是他还有些发骚的行为。
黑椹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可他光干些毛头小伙子的事情。他经常在深夜一个人跑到谁家窗户上听人家夫妻行房,听就听了,碰到比他辈份大的,听过还要把人家摆活起来,到了屋里手还往人家被窝里乱捞乱摸。有时候趁着喝点酒还抱着人家媳妇不松手,直闹得人家恼了把他推出屋门才罢休。
他的营养并不十分丰富,可他的雄性激素还是泉水一样旺盛。他在嗙孬诓的时候,在听窗的时候,在人家被窝里乱捞乱摸的时候,在抱着人家媳妇的时候,他的***得到了缓解。他甚至在抱着别人的媳妇的时候下身就有了感觉,有几次都跑马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黑椹的名声顶多也就是在原来的懒和不本分再加一个骚。骚是男人的特性,有几个男人不骚呢?他没媳妇,骚也很正常。可问题他把骚集中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他打上了村里一个小媳妇的主意。那个小媳妇虽然没有大辫子姑娘风骚,却也透着几分妩媚。黑椹是在一次赶集回来的路上碰到那个小媳妇的。她叫小粉,男人是李老忠家的五儿子,得痨病死了才一年多。那天小粉与小姑子红翠一起赶集,回来就碰见了黑椹。黑椹像傻了一样死死盯着小粉看的时候,小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是知道黑椹的,在村街上也碰过几次面,但最多也就是打个招呼。他这样死死地盯着她看,她怎么受得了。但她发现那眼神并不是那么讨厌,还有着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情。
红翠看黑椹盯着嫂子看,就说:“黑椹叔,我说你呢,还是个叔哩,那是俺五嫂,你瞎看啥哩?没见过咋的?”
这红翠十六七岁,是李老忠家惟一的闺女,伶牙俐齿,啥都不怕。她几句话把黑椹说得脸皮发热。
“走吧。”
小粉只是拽住小姑子紧走了几步,把黑椹甩到后边。
“他个老头子,跟他说啥呢。”
“我看他看你那眼神,真是没个正经,不说他心里气不愤。”
黑椹脸热过之后,并没有感到难堪。他感觉那小媳妇眼里对他并不讨厌。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想小粉,而且开始付诸行动。他先侦察了地形,虽然小粉与李老忠以及他的其他四个儿子一个院子住,但院子很大,小粉住的南屋与公公婆婆住的堂屋还有哥嫂住的东西厢房有一段距离,如果她不故意闹出很大的声音,其他人是不会发现的。但他闹不清那个厉害的红翠是不是跟小粉住一个屋。
真是天赐良机,这天半后晌黑椹在村街上正好迎面碰见小粉。小粉一见他就低下了头。
黑椹却大着胆子问:“小粉儿,你自己住还是跟红翠一块住?”
小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加快了步伐,却丢下了一句:“俺自己住。”
然后很快就走远了。
小粉的这句话,让黑椹整个身体燃烧起来。从半后晌一直到吃过晚饭后的几个小时里,他的身体就像注入了火种,把他烧得坐卧不安。吃过晚饭,他没有去张媒红家嗙诓,就坐在家里直等夜慢慢走向深处。他脑海里浮现出小粉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没有见过小粉的身体,那样子肯定是大辫子姑娘的样子。他想象着与小粉上床的每一个细节,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雄性激素……他不由自主地褪掉裤子,用手代替女人的某个部位,一会儿就把体内的火焰泄了出来……
他这才稍微安静一些,有耐心等到夜更深一些。
当整个村街陷入一片黑暗和沉寂之中,黑椹的身体再次燃烧起来。他口袋里揣了几毛钱,那是他准备完事之后给小粉的。搞女人要舍得下本钱,不然下一次就不理你了。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黑椹的身体却是燥热的。那寒冷的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他还感觉很爽快。他的那个部位再次坚挺,让他走路都有点不舒服。他想着她半后晌的那句话,“俺自己住”,那分明就是明里对他说你来吧,不然她怎么会说她自己住呢?结果就不用想了,肯定是手到擒来。想着小粉就要被自己日了,日他娘,那该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那享受,肯定连**村长都没有过。
他来到小粉住的南屋墙下,用一个半截砖在屋墙上来回磨蹭。这种声音在外边听起来不大,但在屋里的人能听得很清楚。他磨了几下,又磨了几下,然后停下来等动静。如果一直没动静,他准备翻墙而过,去敲小粉的门。他一直坚信他能敲开她的门。
头门吱的一声就开了,很低的声音问过来:“谁呀?”
“小粉吧?我。”
黑椹正在焦急,听见小粉在黑暗中说话,一步跨过去抓住小粉的胳膊。小粉不说话,把他拉到过道里,又把头门插上。然后就拽住他来到了自己的屋里。此时黑椹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在小粉身上尽情摸来摸去。他也顾不上仔细品味,黑暗中胡乱扯着小粉的衣服,自己的裤子也褪到腿弯,两只手也顾不上去抓两只**,只急急地拿着东西往里插。小粉嘴里也哼哼哈哈地呻吟起来。
这时候就听到了打雷一样的敲门声。
“起来起来,看是谁个杂种敢在老子头上拉屎……”
说话的是李老忠。这天他半夜里起来尿尿,发现忘了提尿盆,只好披着衣服起来,就听到了头门开的声音。
接下来,黑椹被五花大绑起来。李老忠的四个儿子在李老忠的指挥下把黑椹修理得服服帖帖。他的尖叫和哀求都没有挡住五个男人手里的绳子和棍棒。
第二天,黑椹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扔到大街上,他拖着浑身的伤痕爬回到自己的小屋。而他与小粉的绯闻很快成了冢前村家喻户晓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