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弥美目圆瞪,扳着冷烈的手背使劲抽手,似是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冷烈竟也没顺着她,一丝不动的握紧了,小弥见抽不出,急得眼圈微红,似要流下泪来,冷烈展臂将她拢进自己怀中,也不管她又拉又拽,转头看向小柯:“殿下是要远行么?”
小柯赧然:“她对我太过依赖,如此下去,只怕对圣上越发冷落。”
冷烈扬眉,低低笑起来,只道:“殿下不必有顾虑,殿下若是离开,她只怕会伤心,你在她身边,她会安心许多。”说着笑着看向小弥,只见她被他箍的动也不动,乌亮的发披在颊边,凌乱不堪,隐隐只见一双含着恼火的眸子,不由兀的一笑,抬手将她脸前乱发轻轻捋顺了,他做的专注而轻柔,身无旁骛一般,小弥似也感受到他的举止间的温温暖意,不由眨了眨眼,呆呆望着他含笑的眉眼,她一双眼眸亮如秋月。
小柯在一旁看的真切,低低笑道:“臣明白了。”
自从战后,虽是打了胜仗,损失却是极大,城池尽毁,百姓流离失所,眼看快要到了秋季,因战事连累,收成怕是极少,又遇大旱,各地郡守纷纷上奏,要求开闸放水,引水灌溉……奏章堆积如山,冷烈当日的奏章定会当日披奏,每每批到深夜,礼官又呈来明细的奏章,后宫空虚,三年大选,势在必行,以贵嫔、贵妃、贵姬为三夫人各一人;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为九嫔各一人;以婕妤、容华、充华、承微、列荣为五职各一人;削去彩女、良媛等位,按前朝制,另设散役美人、才人、良人数人……
他抬指捏了捏发僵的眉心,微微抬眉:“赵正。”
赵正无声步入殿内,恭候一侧,他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明日早朝……”
长长一声宣驾,身后掌扇华盖,冷烈一身黑面红里的十二章纹龙袍踏上丹犀,端坐宝座之上,发绾金丝九琉冕,宽二寸的玉钩垂下黑丝系带上的腾龙白玉,打得绛色镶边的裾沙沙作响。众侍归位,群臣才见今日随侍的不是内侍总管赵正,却是副职宋玉,样貌年轻,比女子还觉柔美,大殿之上群臣不敢私语,那目光却如刀一般在宋玉面上飞来飞去,先前有那“忠王”惑乱内廷,现在后宫空虚却不纳妃……宋玉尚还镇定,尖细一声:“有本上奏,无事散朝——”
事情有轻重缓急,旱情严重,庄稼颗粒无收,肚里有话的大臣还是强自压下去,一一上表,待大事落定,殿下一片寂静,群臣持笏恭敬分立,冷烈眯眸,淡淡问道:“众卿无事要议了么?”欲要推袖而起,文臣中却一红色官服老臣出列而拜:“臣有本要奏。”
却是陈尚书,冷烈昏迷时朝中动静禄王早已与他禀报,这陈尚书不仅位高,其大女儿便曾是宫中妃嫔,自宫中内乱以来,皇家赏赐重金给予外戚以安抚之,大多几日凄色,便又寻觅嫡系或是旁系的女儿,这陈家,是又要将二女儿送进宫来么?
今日果见他出头,冷烈不由含了几丝兴味,中书令接表入奏,宋玉双手接过躬身碰到冷烈跟前,冷烈才接了,只听陈大人谨慎道:“圣上,这是礼官整理的选秀名册,请圣上过目。”
冷烈看也不看,索然开口:“选秀之事自有内廷操持,陈卿怎也管起这档子事来。”
陈大人额上顿时渗出汗来,冷烈面上不说,实际责备他越职之罪,急忙匍匐殿上:“老臣不敢。老臣只以为这选秀之事关系帝王血脉、江山社稷,兴衰存亡……”
“行了。”冷烈听他又是一套君臣社稷之言,不由蹙眉打断,众臣见龙颜不渝,均低下头去,闭唇不语。
冷烈漠然挥袖:“选秀之事,莫要再提。”
陈大人急急趋膝前行,冷烈已经站起身来,却不想众文臣大半跪倒在地,齐呼:“请圣上三思。”
冷烈嗤笑挑眉:“众卿这是做什么,威逼于朕么?”
他自身本就气势凛然,自南宫珏挥兵起事,他力挽狂澜,收复半壁江山,朝中大臣对他又加敬惧,此话一出,群臣身子均是一震,陈大人哆哆嗦嗦磕下头去:“老臣不敢。”
他倒坐回身来,低低一喟:“陈卿也是朝中老臣,朕准你一言。”
陈大人在这恩威并施之下愈加小心谨慎,俯首道:“后宫三千,自有古制承传,如今后宫伶仃,不知天下百姓作何感想,只怕人心惶恐,引发动荡,圣上为安抚民心,也该循古制……”
窥见冷烈蹙眉,陈大人额上滚下大颗汗水,然与天家结亲是每个望族最可靠的纽带,此番若不坚持,便再无机会,因此重重叩首:“请圣上允了大选。”
其他朝臣显然堂下结成一派,唯陈大人马首是瞻,陈大人一叩首,众臣也叩下头去:“请圣上允奏。”
九琉冕垂下东珠坠成的流苏,晃晃的闪着人眼,冷烈兀自一笑,漫不经心道:“昨日太后清宫,清出些东西来,众卿看看吧。”早有内侍将一叠细则交到宋玉手中,宋玉闻言不急不缓布下玉阶,一一捧到匍匐殿下的大人手里,众臣不解展开,看罢均是大惊,偷眼一瞧同僚,凡是跪着的,都是面色发白,那陈大人更甚,似是置身寒天雪地,冻得脸皮都吐露了,忙抄进袖里,再也不敢发一言。
冷烈淡淡扫过众人:“众卿还有何话要说。”
陈大人额上汗意涔涔,又不敢坦然去拭,只捏着玉笏咯咯作响:“臣等……”他迟疑不语,显然有所顾忌,冷烈唇边掠起温和笑意:“卿手里拿的唯有朕阅览过,这是众卿家事,朕思来想去,还是物归原主为好。”他话刚一落地,诸臣已经瑟瑟俯身磕头:“谢圣上垂怜。”
这时宋玉在冷烈身边低语一声,冷烈唇边的笑意才染进眸子里,闻奏乐起,群臣皆朝殿外看去,却见凤撵停止殿前,侍奉身侧的赵正挑了撵帘,一绯色丽姝弯身踏下撵来,九齿金凤冠,绯色绣凤宫装,乍见女眷入朝,唬的群臣忙拜,跪于殿中的陈大人等不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赵正搀着小弥的手缓缓前行,绯红底游龙纹裙无声滑过殿宇,落到诸臣眼底,艳色逼人,许也感到氛围不同寻常,小弥竟安静的没有胡闹,唯有一双眸子扫过躬身跪下的娥冠官袍,带着几分新奇。
上有古训,女子不得入朝,哪怕是贵为皇后,也没有先例,小弥出现殿上,历时炸开锅来一般,面上虽是躬身跪礼,腔中气闷却如选在弦上的利箭,不发难以为快。
冷烈早已站起身来,唯前行几步,立于丹犀之上等她拾阶而上,她扬起脸来看他,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他龙袍滚冕高高在上,霸气的天子之威,唯见他面上温柔和煦的笑意,似是融化冰雪的春风,将她心中的不适扫的一干二净。
他含笑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上,一步一步与他接近,再无嫌隙。
小弥,走上来,从此我们便可并肩立于这江山之巅。
他含笑朝她伸出手,手掌修长有力,让人无容置疑,难以拒绝。
她本能的就抬手握上去,他眸光一闪,微微使力将她拉到他身侧。
冷烈一个眼神,宋玉宣起,朝中老臣难压心中震惊,瞠目结舌:“圣上,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公然显与朝堂之上,这……这……”他叠声几个这字,却见小弥一脸坦然天真,顿时难以形容。
冷烈眼风一挑,唬的老臣结巴难掩,只得转身向袁相求救:“相爷,您来说说,皇后此举,实在有违规制。”
袁相一直默然不语,听那老陈向他开口,不由呵呵笑道:“老朽倒觉正常。”
老臣万不想他竟有此语,骇然看他,侧头道:“陈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哇。”
陈大人先前与小弥所扮的皇后接触,被她怒斥殿下,心中有虚,显然小弥余威犹存,让他不敢贸然开口,老臣瞪目。禄王拢袖笑道:“老大人难道忘了社稷背腹受敌之时,是谁赶赴沙场,驱除鞑虏么?”当时冷烈昏迷,三人组成内阁之事不被外人所知,禄王自也不好多提,可仅此一点,已经让人看清他的立场。
老臣呐呐:“老臣怎敢忘,是宋门后代宋将士。”
禄王一扬下巴:“老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宋将军,便是皇后部下。”老臣惊诧万分,连连瞠目:“这……”
殿内内侍催生通禀:“禀圣上,宋惜之宋将士已在殿外等候。”
冷烈微微弯唇:“宣。”
只见微光里一男子盔甲身形挺拔,不发稳健英武踏进殿来,战场一番历练,他早已脱去年少的鲜活,举止沉稳有度,抱着头盔目不斜视的叩见冷烈,目光在那绯色身影上一闪,喉间夹杂着几分涩然几分见面的兴奋紧张,重重磕下头去:“叩见皇后娘娘。”
女子入朝鲜有常例,小弥又孩童心性,殿堂之上断然不能让她开口,好在小弥只顾好奇打量殿内腾龙飞凤,并未开口,冷烈微微一笑,道:“宋将士请起。”
自塞外一战,文臣多对宋惜之抱有好感,又闻是武将世家,便多了几分敬重,本来大战结束,柴将军等人已然封赏,唯独这宋惜之留任不召,本是好奇,今日一见朗朗男儿,况武将向来膝下矜持,男儿膝下有黄金,用在武官身上更加适合,宋惜之却除跪冷烈之外,甘愿臣服于皇后裙倨之下,对小弥之礼更是多了几分旁人未有的感情,不由暗自嘘唏。
冷烈开口:“传旨”众臣立即垂手在侧,恭敬低首:“宋将士杀敌有功,封怀化大将军,正阶三品上,赐紫袍金玉带,府邸一座,绫罗千匹,黄金万两。”
宋惜之由一介草莽扶摇而上升到正三品,自是欣喜,他越发养成喜怒不行于色,纵使高兴,也只低稳的一声:“谢圣上隆恩。”
禄王显然早知道冷烈安排,笑道:“宋大将军先别忙着谢恩,圣上还有恩典给将军。”
宋惜之立即跪稳,半垂眸直视阶前,只闻冷烈道:“宋卿麾下将士不归属兵部,直隶皇后,同羽林军秉承一脉,任统领一职,守护皇室安危。”
宋惜之面露喜色,铿锵谢恩:“臣誓死效忠皇上、皇后娘娘。”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冷烈此语,是公然给了皇后兵权,如此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冷烈在众臣身上扫过,才道:“诸位卿家。”众臣立即噤声,只听他道:“追忆逆贼造反,皇后穿甲可上阵杀敌,上妆可管理庙堂,支撑社稷,朕得妻如此足矣,问龙榻之上,朕岂还能容其他女子踏足?”
他握了小弥的手,话语沉稳有力:“朕在众卿前誓,执后之手,与之携老。”他转头看她,眸中默默温情:“朕今生之妻,唯她一人。”
众臣均是呆愣在地,冷烈转脸犀利看去,群臣莫不瑟瑟,眸中戾气大盛,大袖一拂:“若再有上表让朕背信弃义之事,斩立决。”
这一急一缓,群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况小弥立有军功,又掌兵权,足矣让人信服,选妃之事谁敢再提,况帝后伉俪情深,任谁见罢也唯有动容。
他与小弥携手立于金銮殿之上,声音低沉而具威慑,霸气穿透沉寂,落定那脚下匍匐臣民,诸臣双膝叩首于底,敬拜之声响彻殿宇:“圣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他握的越发紧,这一刻,他等了这样久。
他凝目望向殿外,望向大好河山,似是瞻望未来一般,却不见小弥澄澈无辜的眸子,一颗泪水自眼角悄悄滑下。
散朝过后,大臣均向宋惜之贺喜,宋惜之少年老成,回礼有度,无不让群臣愉悦,却见禄王笑眯眯拢袖立在阶上,大步过去,参拜道:“王爷。”
禄王笑嘻嘻道:“本王可是等着将军一物呐。”宋惜之早知他有一说,从袖中捧出金簪,却见金光微微,触之手滑,想来是常常带在身上,宋惜之道:“王爷知遇之恩,惜之时刻感激在怀。”
禄王又将金簪推回去:“本王亦是与将军相见恨晚,将军不请本王去喝贺酒么?”宋惜之哈哈一笑,抬手道:“王爷请。”
只见袁相在阶前徘徊,禄王笑道:“老相爷。”袁相拉了禄王,面上略有焦虑:“宋将军直隶皇后老朽并无异议,只是玥族亦有自己兵马,防不胜防啊。”他历经南宫珏反叛,已成惊弓之鸟,禄王笑道:“相爷不必担心,圣上自有决断。”
袁相呵呵一笑:“老朽老了,越发怕事了,只盼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禄王看了宋惜之一眼,道:“相爷放心吧。”
殿内已然掌灯,窗外柔柔的一片夜色,小柯去殿里找小弥,却见冷烈命人在小花园设了酒具,在石桌上自斟自饮,不由笑道:“圣上今日心情不错。”冷烈含笑抬起眸来,幽深的光晕里已见几分迷离,小柯向来都是自来熟,与冷烈相处久了,倒也不拘礼,朝赵正摆摆手:“劳烦总管再上套酒具。”赵正忙笑呵呵的应了,宫女端上酒杯为他斟酒,小柯在他杯上一碰:“咱们不醉不归。”
他这样不顾礼数,倒是让赵正捏了把汗,却见冷烈眉梢都是笑意,便不再多言。
两人详谈甚欢,喝着喝着已然有了几分醉意,赵正在一旁劝不住,急得跺脚,招呼内侍们将小柯架回殿里,小柯任由他们架着双掖,手里还捏着酒杯哈哈大笑:“姐夫,有空咱们再喝!”
冷烈端坐石凳之上,神态安然,难得的安静温和,赵正一瞧他这样子,就知他已经醉了,他在人前,越发安静便是醉的愈深,恐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难得他高兴,赵正便也由着他,只是冷烈茕茕坐于石凳之上,看着便觉孤独,赵正远远招呼宋玉:“去将娘娘带过来。”
宋玉手里本抓着一张字条观看,冷不丁听他说话,吓得忙藏在身后,低低道:“是。”
待赵正离开,反掌心打开来对着灯光,上面蝇头小字,清晰地皇子二字,他心中了然,却不知为何低低叹了一声,将那字条撺成纸团,含到口中咽下。
冷烈静静坐在石凳之上,发上金冠颤颤,压的难受,他略略蹙眉,还知道招呼赵正:“把金冠脱了。”
赵正眼见在小花园中,众侍在侧,怎能让众人看到冷烈披发的样子,这番不顾形象,只怕是真醉了,挥退众人,自己亲自为他卸冠。
起初动作轻柔小心,后来却猛地一痛,将他自恍惚中拉出来,若是平常,他只怕早已冷了脸,这会竟是一笑:“无妨,慢慢来。”
赵正在一旁,听得汗都涔涔落下来。
身后那人却并不领情,攥住金冠就扯,冷烈发梢阵痛,才反应这人不是赵正,按住发顶回头,却见小弥不耐烦的立在他身后,仅着一袭薄纱单衣,长发直披,缠枝莲纹里薄纱里唯见胸前一抹诱人粉嫩,连着纤腰若隐若现,冷烈一见,炽火陡然上脑,尚还能自持相问:“谁让她穿的这个。”转眸却见花园中再无一人。
小弥显然对金冠失了兴趣,跌步去抓桌上酒壶,举起壶嘴就灌,冷烈来不及阻止她已如喝水一般咕咚灌下半壶,月色正好,银光一般撒到他白皙的肌肤上,酒液顺着红唇细流之下,一直撺进她白皙修长的颈上,渗进乳间,冷烈只觉身上燥热又加一成,恐是酒劲上来,小弥觉得热,伸手就扯衣物,肩上纱衣被她卸去大半,露出雪白肤色,尚还不自知的趴到石桌上上,修长双腿无辜晃动,金色缠枝的纹样在绯色的底色上如碎星闪动,灼的人眼花,她体香幽幽袭到鼻尖,冷烈脑中理智刹那爆炸开来,再无踪影。
他上前将她箍到怀来,小弥吓得呀呀乱叫,在他听来更像撩拨,低头就吻下去,小弥惊得躲闪,奈何后脑被他握住,动也不能动,又不懂换气,憋得脸色涨红,他大掌探进她里衣,顺着双腿游走而上,炙热战栗,小弥惊呼一声,他再也难以忍受,将她抱到是石桌之上,热吻顺着脖颈一路而下,只在胸前流连忘返,小弥肌肤泛起一抹薄透的粉色,轻吟细细出声,她尚对情事不知,反应最是直接,本能低喊出声,花丛间只闻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羞得宫女头也不敢露出来。
日子平静而过的飞快,转眼已到冬日,浅月腹部已高高鼓起,小柯看望的越发频繁,金琉宫里也传来喜讯,御医直言小弥曾有滑胎经历,再有喜已是难得,冷烈失子之痛一直压抑,此时小弥有晕切实让他欣喜万分,自然倍加呵护,宫人也越发小心翼翼。
然小弥入宫一直是孩童心性,喜动怕静,自有了身孕也还是蹦蹦跳跳,宫人们怕她出什么闪失,只将她哄在殿内,门外一声通禀,太子求见,便见小太子卸去狐袍,头戴金冠,穿着一身朱色常服进殿来,小弥拿他当玩伴,一听太子到了,高兴的双眼一弯,小太子,引着她在屋里玩,见众侍离得远了,目光投到她腹部,有意无意的轻声开口:“母后腹中若是个皇子可如何是好。”
小弥诧异看他,小太子很快朝她弯眸,她亦跟着笑。
外面银装素裹,茫茫一片白色,她披着白裘就要奔出去玩雪,吓得众女跪在地上齐齐抱住她的双膝,小弥被人缠住,委屈的眼圈顿红。
早有人去禀报冷烈,冷烈扔卷前来,便见小弥出去不成,握拳便要捶打自己腹部,饶是他再沉着,也不由冷了脸,几步抢过去死死握住她的双手,似是惊魂未定,宫女早已无声退下,冷烈蹙眉:“以后不许这般,可记得了?”
小弥噘唇:“出去玩。”
外面漫天飞雪,谁也保不住脚下一个打滑,他哄了半天才将她安抚住,低声道:“让他们在外面玩,咱们看着好不好。”
小弥略略委屈,然日子久了,她那份惧怕渐渐变成顺从,床第的云雨相拥也让她对他多了几分亲昵依赖,只得点头,冷烈见状,弯唇轻啄她粉唇,她本白皙的肤色竟缓缓浮上一层粉色,她眨了眨眼,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赵正唤了宋玉等人在外面打雪仗,一会便有人摔个屁股开花,自然表演成分居多,小弥不解其理,依旧笑得眉开眼笑,拍掌激动大喊:“扔他,仍他。”
宋玉一个趔趄跌进雪里,他跌的结实,抬起脸来满脸的雪迹,逗得小弥哈哈大笑,他却抬起脸来,对着小弥弯眸微笑。
小弥呆了一下,突然开口:“暻!”
冷烈眉头一蹙,揽了小弥肩膀:“你累了,咱们屋里歇息。”小弥声音越大,拍掌大叫:“暻!暻!”
冷烈眉头蹙的愈深,小弥叫的也越发大声:“我要暻!我要暻!”冷烈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宫人们忙过来相劝:“娘娘,奴才们陪您去抛绣球。”小弥在地上乱踢:“我要暻!”冷烈见状,拂袖便走:“看好娘娘。”
宫人见他怒气大盛,吓得气也不敢喘一下,忙去拉扯小弥,小弥见他走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蹬腿大叫:“我要暻!”
宫人们见状,几乎吓傻了一般。
一时间宫里鸡飞狗跳,宫人们也不知皇后娘娘怎就想起那玥族族长来了,冷烈本以为她不过闹一会子,谁知宫人来报,小弥气急绝食,上蹿下跳,宫人们不敢伤她,又要顾及腹中孩儿,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便有人启奏:“眼见新年将至,皇后只怕思乡心切,不如宣族长进宫探望皇后。”
冷烈静坐半夜,最终应允。
蔺暻进宫日那,依旧下着鹅毛大雪,他披着如雪的白色貂袍,唇似朱华,眸如点漆,越发美艳俊朗,行云流水一般踏雪而来,
冷烈允他宣见,到底是外臣,便隔着屏帘相见,谁知小弥径自掀帘而出,抓住蔺暻袍角死死不放手,蔺暻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犹如当初缠着小柯那番,小柯今日忙于探望浅月,蔺暻来了也未出现,眼见小弥与蔺暻这般亲近,冷烈自是沉脸。
直至入夜,小弥尚未回宫,冷烈着人去请,小弥抱着蔺暻死活不撒手,回来的宫人支支吾吾,一一说了,冷烈大怒,拂袖离开金琉宫,径自去千秋殿睡了。
若是平常,他定也有法子让她乖乖听话,可她孩子一般,又怀有身孕,只怕她头脑一热,像今日一般拿着孩子出气,便不敢再逼她。
青纱帐里小弥安然酣睡,烛光灼灼,映着她绝色的眉目,蔺暻坐在床边,指腹一一滑过她的眼,她的鼻,落到她饱满柔软的唇上,终俯下身吻上去。
小弥睡梦中只觉气息灼热,惺忪睁开眼来,见此情景惊愕的眨眼,蔺暻觉她醒了,也不尴尬,深睫一弯,又在她面上一啄,小弥又是眨眼,忙伸手捂唇。
蔺暻微微含笑:“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小弥半是害羞,半是好奇,天真开口:“烈说这里只需他一人碰。”
蔺暻眸色一深,随即微笑:“不是的,这里只该我碰。”他笑意温柔掠到她面上:“你不喜欢我么?”
她刹那笑起来,拉着他的袖子道:“喜欢。”她说的喜欢,自是和喜欢玩绣球一样的喜欢,蔺暻不解其故,听到耳里笑的越发动人:“喜欢就好。”
小弥看他笑,自己也笑,蔺暻眸色深了深,方才吻她额头:“睡吧。”
几日下来,小弥越发赖在蔺暻寝室不出来,蔺暻几次将她送回去,她又巴巴的跑回来,冷烈本定了与她一起出去游玩,行程早已由礼部拟好,这个时候,小弥却也赖着蔺暻不去,冷烈怒发冲冠,大袖一拂,自己上了撵车。
车内却跪着一人,见冷烈进撵,躬声道:“圣上。”
冷烈淡淡道:“都安排好了么。”
那人道:“回圣上,早已妥当,皇后由宋统领陪护在侧。”他拿出地图一指:“玉统领猜测他们会在此处下手,已设好埋伏。”
冷烈点头。
不过须臾,果听撵前大乱,街上的卖艺打杂诸人见撵车已到,瞬间在一旁抽出刀刃,冲杀过来,远远只见一个蓝影策马而来,张弓对准撵中,唇角随着飞舞的衣衫扬起:“陛下,永别了。”
这几天都是宋玉跟在身后,小弥本就恼他,对他瞪目,宋玉依旧低眉顺目的跟在身后,却是越发限制她的自由,最后只将她关在金琉殿里。
小弥哇哇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宋玉在宫内发展势力,大多宫人都是他的心腹,赵正又不在,变成了他的天下,见她叫嚷,宫人忙哄,宋玉也忙道:“皇后忍耐片刻,马上就放皇后出来。”
小弥眸光闪了闪,乖乖在贵妃榻上坐下了,宫人们见她安静了,都松了口气,金琉殿外却是乱成一团,羽林军随御驾出巡,只有宋惜之镇守宫中,宋惜之唯听皇后令,没有命令,自是不能擅自行动,宋玉率玥族众人飞速打压赵正势力,关到暗室里,占领宫殿。
同时,宋惜之接到皇后令,封锁朝中大臣府邸,不让他们迈出半步,整个皇宫迅速在蔺暻的控制之下。
小弥看着殿外愈加阴郁的天气,终于开口:“栓子。”
她本是清脆的声音,这会却是清冷,一个内侍从帐后闪出来,低低道:“主子。”小弥回身,眸中一改澄澈,顿时风云狂涌,一股凌厉自她眸中射出:“去吧。”
栓子称是,很快消失殿外,他一直在宋玉手下做事,旁人并不疑他,很快又有几个内侍进殿来,栓子只说皇后要玩抛绣球,多几个人玩才好,宫人都知皇后孩子心性,不疑有他。
过一会,皇后传话要见宋玉,宫人忙去通禀。
宋玉踏进殿内就见小弥端正坐在贵妃榻上,不由笑道:“主子,您又要玩什么?”蔺暻已谋变已是蓄谋已久,况皇宫已在掌控之内,蔺暻大计就在眼前,宋玉脚步自然轻松,一旦冷烈身死,小弥便可把揽朝政,诞下麟儿拥立为王,蔺暻顺利成章的成为摄政王,他脑中皆是美好画面,语气自然轻快。
小弥一哼,冷笑道:“你还认得我这个主子。”
此语一出,宋玉骇然呆立,惊慌看她,小弥一声低喝:“拿下。”周围内侍立即凶光大露,他才发现不是自己培植的心腹,手段利索,倒像是习武之人,恍然看向小弥:“主子……”
他只会暗器,心底里又不想伤了小弥,很快就被制服在地,他只挣扎抬头,满目惊慌:“你明明……”
小弥冷笑:“我明明死了是么?”他也曾一度这般认为,躲起来吧,躲起来多好,那晚明明有个声音这样在她耳边说,鼓声似语,一句句戳到她心上,她痛失孩儿,敬佩的人心爱之人互相残杀,她不该存在这世上。
因此,逃吧,躲起来吧,那个声音这样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小柯抱着她,说今生不离弃,他携着她的手高高站在朝堂之上,说唯她一人。
懵懵懂懂,也只在几日前才渐渐明了。
她怎可躲,怎可逃。
她已失去南宫珏,怎可再失去爱人,失去亲近的人。
她骤然起身,喝道:“说,蔺暻在哪里。”
这时脚步声齐齐响起,宋惜之在前,很快率人制服宫内诸人,涌进殿来。
宋玉骇然瞪目只顾挣扎:“宋惜之明明拿了手令,怎会去而复返。”她也不理他,只听宋惜之嘿的冷笑:“帮主传令,何须手令。”
丐帮之中,常以暗号传讯,宋玉身在深宫,自不知其中,只以为拿了小弥手令即刻命令宋惜之,实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宋玉手下多是丐帮旧部,宋惜之一个信号放出去,顿闻呼声大气,遥遥传至千里,惊得宫人人人自危。
小弥率人冲进千秋殿,果见蔺暻在那里,他一身青衣,犹如当年。
玥族弟子持刀相向,见到小弥都是犹疑,小弥以身抵刃,吓得玥族众人频频后退,他们对王女天生惧怕敬畏,也因王女而存在,蔺暻也是靠“王女”名号才得以聚众,如今到对王女动刃,自是抵触。
小弥遥遥望他:“罢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蔺暻漠然看她,难掩眸中痛楚:“王女她……”
小弥淡淡看他:“她太孱弱。”
蔺暻嗤的一笑,眸中冷意大显:“你杀了她!”
小弥眸中闪过酸楚:“你这样想。”
他瞠目低吼,以指指她,:“你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若不是你,她怎会消失!”
她知道他们之间再难言语,缓缓开口:“你若不束手就擒,我……”
蔺暻冷笑:“你以为区区几个乞丐就是我的对手不成。”他目光冷凝:“我准备了这么多年,不过想夺她回来……”他看她目光愈加愤怒痛恨,走下台阶,咬齿道:“你活着也好,只要你腹中有子,他们也会乖乖听话。”
他一个眼神,玥族人顿时士气大声,宋惜之也不甘示弱,杀气腾腾,她实在不愿再看到蔺暻与南宫珏一样下场,冷冷讥笑:“有子?”她垂眸安然:“你一直这样利用我,我对你的价值,唯有如此么?”她直直看他,眸中惊哀难辨似是痛楚又似伤心,戳的他胸口一痛。
她抬手,奶娘立即战战兢兢的递上药丸,宋惜之眉头一簇,急唤道:“帮主。”
她一饮而尽,饮罢对他展言:“红花之效,想来公子比我清楚。”
他万不想竟亲手她毁掉的孩儿,惊怔在地,只是呓语:“为什么?”
“在我死后,我手中的兵权也会还归陛下,我再不能生育,公子出师无名。”她看着他,眼中掠出几分疼痛几分复杂来:“公子,你没了筹码。”
腹间倏地一痛,她脸色煞白,宋惜之伸手扶她,她强自推开,倔强立直,言辞恳切:“公子在小弥心中一直圣洁如梨花,何以利欲熏心,与小弥走到这般田地。”她身子微微一晃,满目惊哀,忆起初见那芬芳含香的笑容,心顿时被狠狠拧了一下,意识愈见模糊,眼前幢幢的人影,她望着他,似是隔着千山的遥远,伸手欲抓他的衫子:“我不希望你和他一样……”
蔺暻身躯一震,眼见她直直跌下,想都未想就疾步将她接在怀中,她柔软身体入怀的的刹那,他眼前豁然开朗。
心里却悲戚的黯然愧悔,原他一直将月亮当做星辰,待回首,已经错过。
箭锋直刺撵中,绀碧以为得手,跃身而上,却见撵帘一番,一个利刃迎面而上,动作太快,快的连他都难以躲闪,刀刃直中胸口,帷幕翻涌,唯见冷烈沉面端坐撵中,他口中喷出一口血来,,撵中那人一个用力,将他远远甩到撵下。
玉宇来报,宫中已然得手,他展眉看向皇宫方向,难掩复杂,缓缓启唇:“回宫。”
冷烈回到宫内,小弥已经睡熟,御医立在一侧,低低禀报:“圣上,娘娘只怕再难孕育。”
他心中惊痛万分,压抑的语气都含着冰冷:“那个孩子,果真本就保不住。”
御医道:“娘娘身寒体虚,若不杀掉胎儿,只会连累母体。”他口中呐呐,不敢再言。
忽听宫人一声,“娘娘醒了!”冷烈疾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那层冰霜已然敛去,化作的温柔的低叹。:“委屈你了。”
她缓缓摇头:“不,我们有焰儿就已够了。”她抬眼问道:“他……走了么?”
冷烈点头:“他自动解除防守,免了一场血战,又将玥族解散,这会便在路上了。”
小弥垂眸握住他双手:“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点头:“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