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和大个子刘去察看线路了,留下林子一个人看守哨所。
林子背着枪,先是在门口的哨位站了一会儿,又围着哨所走了几圈,显得有些无聊。这会儿他是不能到干草沟去的,在和班长、大个子刘一起相处的日子里,他懂得了擅离职守对一个军人来说是多么的严重。他站在哨所门口,朝着干草沟方向看去,他看见野百灵一家还在那面草坡上练习飞翔,野百灵夫妇不厌其烦地飞上草坡,又从草坡上飞下,几个儿女便依次跟在后面:先是大儿子,接着是二姑娘,最后是小儿子。小儿子明显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但还是不甘落后,吃力地跟在后面。林子看着,起先觉得很好玩,看着看着,却想起了自己还是在新兵营的时候。
林子当兵是属于走投无路而不得不为之的。爸爸妈妈好好地在厂里上班,从厂里的技校毕业后,还没有分配工作的林子闲在家里,单等爸爸退休后,去接爸爸的班。不想厂子因为效益不好倒闭了。爸爸妈妈提前退了休,林子的工作也就没有了着落。后来还是林子的一个远房叔叔想办法让他当了兵,指望着他能到部队上学点啥——时下部队上不是讲培养军地两用人才吗?比如说开车呀做饭呀啥的,到时候复员了,没准儿靠这个还能发家致富呢。林子就是怀着这样的崇高理想走进了绿色军营。在新兵营训练的时候,林子表现得很积极,希望到时候能分到一个能学到本事的连队,没想到却分到了这片大草原上的小哨所,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而那个平时连俯卧撑都做不好的老乡却凭着一米八的身高和和那副浓眉大眼的长相,分到了城市,成了城市要害部门警卫营的一员。
林子想起这些,心里就有些不平衡,鼻翼两侧酸酸的,有点想哭的意思。爸爸妈妈的身影也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他的脑际。林子真想立马走进甘草沟,在那里哭一场去。林子养成一个毛病,要想哭,就非得要到干草沟去,在哨所里,他是怎么也哭不出来,特别是肩上挎着枪的时候,心里虽然是悲悲戚戚充满了痛苦,就是流不出眼泪来。
为了赶走心里的烦恼,林子开始练正步。
“野百灵一家不是正在练吗?我也练练不行吗?”林子自言自语道。
林子自己喊着口令,紧绷着双腿,挺胸昂首,向这草原深处走去。
“一二一,一二—……一、二、三——四!”
林子走出哨所,再返身往回走去时,他看到阳光的金晖抛洒在草原上,温暖中透出一种宽厚的安全感,一如母亲的怀抱。阳光下的哨所,平静地躺在草原母亲的怀里,显得那样的安然自得,就像是刚刚吃饱了奶水的孩童感到了困顿,就要睡去一样。林子看着眼前的景致,心里好受了一些,甚至有点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有点意外。他以前从来也没注意过这些。以前,他更多地看到的是这个哨所在这里的不合时宜,和那种与周围环境不和谐的突兀感。这辽远的草原,方圆几十里没有任何人工建筑,却在这里平地冒出来一个小小哨所!
林子刚到哨所时,怎么也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每天每天心里都是巨大的空虚和填充在这空虚之中的恐惧。他没有像其他的新兵一样,在老兵面前极力表现,在老兵们习惯的指使下干这干那,面对班长和大个子刘,他反而成了大爷,经常无端地发牢骚闹别扭使性子,班长和大个子刘凡事倒让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