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玩坐火车的游戏,但真的坐上了火车,才发现这和做游戏不一样。我的脚底下怎么会这么晃?晃得我的胃都跟着在打滚。火车还在晃,还在晃。旁边的人在吃香蕉,吃橘子,橘子汁滴在火车地板上,黄黄的。
"哇"的一声,我吐在过道上。
吐啊吐啊,胃里的东西似乎全被我吐出来了,最后只能吐出些液体来,黄黄的。
别人都向我投来了厌恶的眼光。列车员过来帮我收拾,我忙着向周围的人道歉。
"等我混出来了,坐火车只买坐票,不买站票。"在心里,我暗暗发着誓。
从郑州到登封的汽车,我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坐过来的了。
我在反光镜里看到自己的脸,蜡黄蜡黄的。我只顾恶心着,根本没注意郑州是什么样子,登封又是什么样子。
人很多,很乱,车也很多,口音和我村的相近,却又很不一样--别的任何地方,或许都是这样吧。
日记之一: 1992/3/15 我哇哇大哭,一辈子种地没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我很兴奋,因为我什么也没见过,看到火车站我都很高兴。听别人说,这个火车站修起一百多年了。我爸给我买了一些水果就走了。
轰隆隆,轰隆隆,火车的声音真大,震得我耳朵发麻。
一开始,我还在自己心里想事情,想到了少林寺以后,就可以和李连杰一样,每天拿着棍子练武了,过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演电影了。但是火车像个秋千一样,把我晃晕了,我在车厢里晕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同来的伙伴带我去厕所,我吐得哇哇的。火车开了五个小时,除了一开始朝窗外看了会外,其他时候我都在吐。我觉得我都快吐死了。
但是还要倒车,少林寺怎么那么远啊。
在郑州我们下了火车,坐汽车去登封。同来的小伙伴们高兴得又吃橘子,又吃香蕉。我还在晕,后来吐的都是绿水了。
下车了,人们都给家里打电话。带队的大哥让我也打一个。给我爸打电话,说我到了,晕车,其他没事。挂了电话,回到住的地方,我钻到被子里哇哇大哭,我想我妈,我想我们家。
不过,我还是决定要学好武术,我不能在村里待一辈子,一辈子种地没意思,一定要出去闯闯。
学会武术,我会成为少林高手的。想想这,我就又高兴起来了。
傍晚的时候,我终于站到了少林寺的门口。
晚霞已经降临了。我在电影里见过《少林寺》的早霞,红彤彤的太阳,从山头上升起。但是,我站着的这个地方,似乎和电影上不一样?
电影上,山门好大,好大,但现在似乎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高。我清楚地记得,在电影里,少林寺的旁边就是山。李连杰站在山头上,就看见了少林寺。实际上,我眼前的少林寺,一边是路,一边是游客,寺门口全是卖小商品的。有一种泥娃娃,是光头的小和尚,头上的戒疤被做成许多小洞洞,从小洞洞里倒进水去,小和尚就会像真的小孩一样撒尿。我觉得真是有趣。
晚上,我见到了我的师父。
我在少林寺的师父,是释延宏。我拜师那年,他还是少林寺的一名武僧。如今,他已经带着自己的弟子创立了少林寺护寺功夫院,他的名片上印着"少林寺护寺武僧总教头、少林寺第三十四代功夫传人"等头衔。
后来听师兄们说,师父也是八岁的时候开始练武,十八岁正式成为少林弟子。延宏师父收徒讲究"缘",用他的话说,能成为师徒,说明"缘到了"。他从不公开招生,拜入门下的大多是通过介绍。事先还要摸骨,看这孩子的体质是不是适合学武,然后才决定是否留下。
师父让我站好,摸摸头,摸摸手,又让我随便做了几个动作,满意地点点头说,我的骨脉好,适合学武。于是我就留下了。
晚上,我见到了和我一起学武的师兄弟们,二十几个师兄弟,都睡在一房,一个屋子里,十张架子床,上下铺。我原来以为我这个年纪到少林寺就算最小了,没想到还有比我小的。师父说,在少林寺,按照入门先后排顺序,所以,有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我要叫他师兄。小师兄说,他三岁就被父母送到了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