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颜闻声侧目,只见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袭粉色琵琶对襟裘衣衬得她愈发的水灵。许是跑的太快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绯红,像极了一个红苹果。
“这就来了。”男子回身牵了小女孩的手,笑容如一片翩飞的羽毛一般轻柔:“不过一会儿功夫,看你这点耐性,哪里像个姑娘家的?”
“为何姑娘家就不能没有耐性?”小女孩嘴一撅,带出可爱的摸样:“难不成,没有耐性的,都不是好姑娘了么?哼,大表哥竟是会欺负人呢。”
“我哪里敢欺负你这个宝贝丫头呢?”男子伸手点了点小女孩的鼻子,满眼的宠溺。接着回身看一眼正含笑凝望自己的汐颜,道:“姑娘,不打搅了,告辞。”
“嗯。”汐颜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悠闲的越过男子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朵艳丽的梅花。
此时梅花正艳,却艳不过她眼中那丝殷切的期盼。她得目光那么清凉,似乎想要穿过层层的云雾,去看穿另一个世界。这样的女子,突兀的映入他的眼帘,荡开丝丝的涟漪。
走出大约一丈远之后,那个小女孩突然抬头问男子“大表哥,她是谁啊?”
男子淡然浅笑,道:“可能是译宫里的宫女吧,不曾见过。”话虽如此,心里却不免纳闷:这真的是宫女?从来就没有见到过哪一个宫女,会有她那样淡然而静雅的神色。
“是宫女么?”小女孩似乎也有些疑问,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道:“为何绮羽从来都不知道这宫里还有这么美丽的宫女啊?”
男子依旧笑着,笑如一缕春日里最暖最轻的风。悄悄的再次回头凝望一眼,她却还是那个姿势斜倚在门前,痴痴的看着远方的那座高山。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座山上,有清翠的松柏,也有宁静的白雪。却不知她此刻痴望的,又是哪样的一种沉寂?
垂眉看一眼手中画着美人图案的风筝,心中不免默念她刚刚的话:女子如浮萍?是啊,女子如浮萍,正如他心中牵牵念念的那个女子,不知此刻的她,是否也这般静然而惆怅呢?
等到那白衣男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之际,汐颜突然蹙眉,这个男子,似是从哪里见过的呀?
夜幕微垂,偶有风吹过,荡开天际间点点星辰。
晚膳用罢,汐颜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目光悠然的望着被风吹着散散飘动的白色帷帐。帷帐上绣着朵朵桃花,虽美却过于平淡了一些。
擎苍站在她的身后,眼神流逝在窗外那寂寥的黑夜。不知从什么开始,他已经习惯了站立在她的身后,习惯了她偶尔的沉寂和默然。
她不开口的时候,他便也跟着沉默,静静的译宫里,除了偶尔的风吹过之后,什么都是安静的,静的让人心慌。
“擎苍,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汐颜垂首望着自己一双细弱无骨的手,笑问:“是好奇么?好奇我既然打听清楚了太子的一切,却为何反而没有一点行动,对不对?”
“是。”擎苍并不回避自己心中的疑问,抬首望着面前如兰一般静雅的女子,朗声问道:“属下也一直疑惑,公主为何还静立这里?”
“其实,我也在问我自己。”汐颜自嘲的一笑,双手紧握在一起,道:“明明已经有了目标,明明所有的计划都手到擒来。可是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反而是意志消沉,日日枯坐?”
听出汐颜语气之中的悲戚,擎苍不禁在心中一叹,道:“公主聪颖过人,想必自有公主的打算。”
“什么打算?”汐颜笑笑,侧头看他:“其实,不瞒你说,我这几日不过是在思虑该如何逃避。擎苍,现在的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自私,我终究还不是一个孝顺的人,我终究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擎苍一颤,感知到她心中的悲苦,张了张嘴,却只是瑟瑟的唤了一声:“公主。”
汐颜扬手一挥,沉声道:“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再劝。这几日我已经想的很多了,擎苍,无论前方的路多么难走,我都要走下去,对不对?”
她起身,走至门外的夜色之中,仰首望天,凄凄笑道:“一千年的路都走过来了,又怎么能说放就放呢?况且,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奶奶和沁儿,她们还在等着我。”
擎苍随着她踏出宫门,坚定的承诺:“公主若下定决心,属下誓死相随。”
“好。”汐颜回身,夜色下的她眸若星辰,刚刚的那一丝失意早已烟消云散,却而代之的,是他最为熟悉的睿智与聪敏。
她笑着,灿如弯月:“擎苍,你明日出宫一趟,我要去找一块完整的翠玉,大约三尺见方即可,你找到之后,无论价钱几何都要将它买下来。不过,不用带进宫来,只寄存原处便可。”
“是。”擎苍虽有疑问,却终是不敢去问。抬头,碰触到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层层波澜,却只是瞬间,便又静为一潭春水。
“公主。”芸翠不知何时已跑到跟前,才道:“丁公公来了,说皇上请公主殿下去南书房一见。”
“哦?”汐颜眉头一挑,兀自笑道:“本公主这些日子多次前去拜见的时候他都是推辞不肯相见,怎得今时又要夜会于我?”
擎苍眉心亦是微微一拧,道:“那,公主是否要去?”
“为何不去?”汐颜扬了扬下巴,伸手扶一把已经有所松散的头发,道:“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么一个相见的机会,又岂能白白的错过呢?”
“是。”擎苍跟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审视了她一番,道:“公主,这样的装扮会否朴素了一些?”
“要的就是朴素。”汐颜扶一把自己浅蓝绣着茉莉的长裙,道:“南筠皇迟迟不见我的缘故不过就是想给梁玉国一个下马威。若此时我还是一副光鲜艳丽的样子,其不是告诉他我活的很好?这样,他不又要找理由推辞不见我了么?”
擎苍闻之不禁勾唇一笑,赞道:“公主圣明,可是,为何南筠皇突然夜半召见?”
“你不必担心。”汐颜侧首看他一眼,细言宽慰:“他此时夜半见我,说明他还是对我们有所顾及的,既不想太过招摇,又不能有所失礼。”
她顺手将白色面纱罩在自己的头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若今夜我不去,却正中了他的下怀,定会以我不失礼数而加以排挤。哼,这点小伎俩,本公主见识的多了。”
出的宫门,丁公公正俯身守候,寒暄了几句之后,三人便一路往南书房而去。
南筠皇风司赢端坐与高高的龙椅上,正一本一本的翻看着龙案上的奏折。他虽已年过半百,却神采奕奕宛如壮年,一身金黄色的龙袍衬出只有王者才有的威严。
此刻的他,正剑眉微拧,似是对手中的奏折甚为不满。手中长笔一挥,在奏折上大大的划上一笔,怒道:“丞相真是越老越糊涂,实在让朕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