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彭杰安定下来之后,就用暗语给躲在香港的丈夫去了一封信。不久,一个煤球店的送货人悄悄敲响她的门,塞进一张纸条就走了。当天晚上,在赫德路一个偏僻的小里弄里,尹彭杰走了一个来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用暗号敲响二楼的一间民居。华克之迅速开门,将妻子拉进来,关上门,紧紧搂住,劫后重逢,夫妻俩破涕为笑。
华克之接到尹彭杰的信后,深为宽慰,同时,又为有孕在身的妻子的安危担忧。他反复思考,征得王亚樵的同意,潜回上海,准备把她接到香港,再从长计议。
可是,军统特务的嗅觉很灵。华克之回到上海没多长时间,作为上海特区法租界组组长兼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行动组组长的沈醉,就接到戴笠命令,率领手下马上出动。
后来,在《追缉华克之》一文中,沈醉详细描述了追捕过程:
我带人去抓华克之时,天已黑了。我们一组十二人,乘两辆小汽车赶到赫德路,在离他的住所很远的地方就下了车,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地包抄过去。
这是一个很狭的小里弄,他就住在一所普通的二层楼房的楼上。我们在楼下看见他住的房里没有灯光,估计他不在家,就轻轻地敲开楼下二房东的门,拿出证件,并指指楼上。二房东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证件后,微微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不在家,天黑前出去的,还没回来。”我便派几个人分别在弄堂两头监视,我带几个人上楼,撬开华克之的房门。
打开后,二房东正要伸手去开灯,叫我一把抓住说:“不许开灯!”因为我怕华克之回来,在远处看见窗口射出的灯光会逃走。我用手捂住手电光,把屋内看了一遍。室内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写字台,几把椅子;写字台上整齐地堆着很多书,放着一只台灯,一只相框,相框里镶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这张照片约有八寸大。二房东告诉我说:“这是他的妻子!”
我打开抽屉,里面有几封信和一张不大的照片。照片是华克之和他妻子的全身合影;有几封是艾思奇写给他的,另外还有几封其他人写来的。搜查完后,我就让其他的人在楼道口和楼下监视,自己躺在他的床上等他回来。
我就这样在他家等了三天三夜,可是华克之一直没回来。
实际上,当时戴笠和我都知道,孙凤鸣要刺杀的人主要是蒋介石,并不是汪精卫,只不过是因为蒋介石没有出场,孙凤鸣才刺杀了汪精卫。所以,戴笠认为这些人不除,蒋介石的安全就无法保证。戴笠就千方百计地派人暗杀王亚樵。同时责成我继续搜捕华克之,只要华克之在上海露面,就立即将他逮捕。
那天傍晚,华克之与妻子一起外出。华克之临出门,为了防止特务在室内“蹲坑”,他采取跟王亚樵学到的一招,设了一个报警机关:用一根棉线系在门框上,一头系着一个塞着小石头的白纸包,从窗缝牵出去。如果有人私自开门,棉线自断,白纸包连着断线自然掉落,进屋的人却浑然不知。他从远处,通过路灯,就可以看见白纸包是否还在,以决定走留。
10时许,化了装的华克之走进赫德路里弄口,远远地看见窗边的那个白纸包不见了。于是,他和尹彭杰迅速离去。可以说,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沈醉,至死也不知道,傍晚出去的华克之,屋内又没有任何逃离迹象,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华克之判断,自己现身上海一事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抓捕他的大网早已布下,再像王亚樵那样乘船偷渡香港,凶多吉少。于是,他与妻子商议,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先向北走,投奔延安,并兵分两路,自己从山西方向先行,而妻子人工流产以后,身体孱弱,由华民(华克之堂兄华龙章之子)护送,在北平择机再去延安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