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也像一切独裁集团一样,表面上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激流汹涌,争权夺利;幕前一团和气,幕后却刀光剑影,你死我活。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一个大家公认的游戏规则,谁还有遵守规则的义务?所以,胜者不武,败者不服。如果像奥运会比赛那样,有规则,有裁判,有赏罚,公平、公正、公开,无论输赢,大家都会口服心服,背后“使绊子”“下毒手”的事情就没有了市场。国民党的失败,就败在自己的内耗上。
北伐后期,国民党存在着两个政府。一个是先成立的武汉国民政府,1927年2月21日正式开始运作,以汪精卫为核心;一个是后成立的南京国民政府,以蒋介石为中心。谁都知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无论是汪精卫还是蒋介石,都是把权力作为私人的筹码,用于笼络部下、打击对手。
1927年3月4日,陈调元见孙传芳败局已定,就投靠蒋介石,被委任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七军军长。芜湖、安庆等地兵不血刃,陆续被北伐军收复。
3月18日,江左军总指挥李宗仁乘船抵达安徽省城安庆。次日下午,北伐军总政治部副主任郭沫若就从武汉赶了过来,送来武汉国民政府的“安徽省政务委员会主席”的委任状和大印。
李宗仁是个明白人,他不愿意夹在汪、蒋之间,两头不讨好。于是,他就解释道:“我是行伍出身,只懂得带兵打仗,政治非我专长,还是请另选贤能吧。”
郭沫若反复劝说,李宗仁再三推辞。因为都是老朋友,李宗仁见天色已晚,就留他吃饭。两个人喝的是剑南春,还发拳助兴。郭沫若能说会道,又是海量;李宗仁酒量也不错,发拳也很在行。可是,那天晚上,他故意失手,连战连输,喝得酩酊大醉。等他酒醒,郭沫若已经带着委任状和大印回武汉。李宗仁暗自庆幸:“沫若毕竟书生气太浓。要是他把委任状和大印留下,我这顿酒算是白醉了!”
巧合的是,第二天,蒋介石就由九江匆匆登上“楚同”号军舰,抵达安庆。
见面以后,略微寒暄。蒋介石说:“老弟啊,你不欣赏武汉的作风,不接受他们的委任,我都听说了。好,做得好。不过,我不能让你吃亏。”他从包内掏出一张公文纸,递给李宗仁,说,“让我来任命你担任安徽省政府主席吧。”
接过手令,李宗仁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不过,总司令,论地方行政,我是既无兴趣,也没工夫。现在军阀残余尚未肃清,你让我来做省主席,还要我带兵到前线打仗吗?”
“搂草打兔,两不耽误!”蒋介石想了一想,说,“德邻,你看这样好不好,现在是北伐的紧要关头,你在前线冲锋陷阵,难以分身过问安徽事务,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你就找个人暂时代理一下!”
李宗仁为人憨厚,但是心里明白:蒋介石这次这么大方,硬要自己接受这颗“甜枣”,目的是让自己与汪精卫划清界限。兵荒马乱的时候,谁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如果贸然接受,势必得罪汪精卫,后患无穷。于是,他给蒋介石斟满清茶,颇有些为难地说:“蒋总司令,你看我找什么人代理合适?我的总指挥部里的人手还不够用呢。退一步说,在其位就该谋其政。要是让我挂名他人代理,出了问题,我怎么能够负得起责任呢?”
两个人推来让去,没有结果。蒋介石喝了一口茶,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那么,你看什么人主政安徽为好呢?”
“如果总司令的心目中暂时没有合适人选,我冒昧地进上一言,可否暂时委派三十七军军长陈调元来做?他原来就坐镇安徽,手下也有原班人马。我想,让他出任安徽省主席,他是会很乐意的。”
“也好,也好。”蒋介石想了想,点点头。
但是,蒋介石的任命一经宣布,立即引起皖人的坚决反对。
陈调元在安徽驻军多年,横征暴敛,祸害江淮,在南京、上海等地有多处房产,私人财产2000万以上,民愤极大。想不到,北伐军来了,他却玩了个“帽子戏法”,摇身一变,又成为安徽的“父母官”。1月3日,他克扣军饷两个月,驻军芜湖的骑兵团忍耐不住,首先鸣枪,接着其他部队群起响应,一千来名官兵蜂拥到繁华街道、富裕社区,见门就砸,见物就抢,见人就打,弄得鸡犬不宁,造成200多万元损失。第二天,这些兵匪又把抢掠的东西摆在街头,廉价出售,所得款项大吃大喝大赌一番。接到报案,陈调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带兵无方为由,只把骑兵团长撤职了事。
4月4日,他又以筹集北伐军饷10万元为名,派出40多名官兵荷枪实弹,绑架了芜湖商会会长、银行行长及各人民团体负责人,限定5日上午11时前交款。6日上午11时,又派兵包围商会。芜湖市民深为震惊,群情激愤,商店纷纷罢市,20万市民在太古码头召开驱陈大会,并通电全国:“若再让他占有安徽,干这些坏事,不但是安徽的耻辱,更是国民革命军莫大的耻辱。从今天起,安徽人与他势不两立,正式向他宣战,不达严办这个反革命不止,要用他的血洗去安徽的耻辱……”并严正要求:“一、查办陈调元。(甲)解除陈调元武装;(乙)撤销本兼各职;(丙)没收陈调元财产;(丁)惩办党羽。二、电请李宗仁克日就职。三、收回芜湖租界。”
由于各界人民的强烈反对,陈调元自知理亏,灰溜溜地乘坐军舰离开芜湖。但是,安徽民众已忍无可忍,各地相继掀起了驱陈风潮。南京、上海等地的安徽老乡纷纷采取集会、游行、上访、报刊揭露等形式,对贪官陈调元口诛笔伐,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一向喜欢抛头露面打抱不平的王亚樵,却毫无动静,似乎对此不怎么感兴趣。老乡们有的纳闷,有的私下议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老九的家人都在安徽,他还敢得罪陈大傻子?”
其实,王亚樵对陈调元恨之入骨,早就想把他赶出安徽。可是,陈调元是一条贪婪的饿狼,赶到哪里都会祸害当地百姓。他暗暗打定主意,灭掉陈调元,既可以为水口镇罹难的兄弟们报仇,又可以彻底清除祸害百姓的元凶,还可以敲山震虎,剪除蒋介石的羽翼。因此,王亚樵在别人谈论陈调元时,要么借故走开,要么一言不发。而他在背地里,已经组建三个除陈爱皖特务队。第一队,由王亚樵兼任队长,队员有何守鼎、张文农等,负责上海片;第二队由张松林(人称张胖子)负责,队员有吴鸿泰、宣济民、王干庭、牛安如等人,负责南京片;朱秋燕任第三队队长,负责安庆片。三个特务队只对王亚樵一人负责,各自为战,相互不通声气。
陈调元在明处,特务队在暗处,三张大网悄然张开,紧盯着陈调元的一举一动。复仇的子弹,随时都可能让陈调元的大脑袋瓜子“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