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姐!”吴妈抢上前一步想扶住倾城,“要不要告诉少爷?”
“不要!”倾城连忙抬手拦住吴妈,“不要告诉……啊!”
还来不及说完,胸口的剧痛再次袭来。倾城弓着身,原来纂着手绢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襟,紧咬着牙关,不想让自己痛苦异常的样子吓着吴妈。
“呵……”然而这一次的疼痛比倾城想象得还要剧烈,神智也渐渐变得模糊,一个无力支撑竟然跌落下了椅子。
“月小姐!”吴妈是普通人家的老人,见了这番清醒早已吓去了半条魂,“老头子!快,快去告诉少爷!”
倾城还想再拦吴妈,却早已没有了力气开口,只能蜷缩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仿佛为倾城的哭泣找了一个最好的借口,忍耐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泪肆意地流着,倾城的口中只是始终喃喃着“容若”二字。
时间流逝,吴妈惊慌的呼喊声也弱了下来,意识渐渐抽离,似乎连疼痛都逐渐减少。倾城的眼前一片光明,光明的中心,恍然出现了那日向自己款款走来的萧辰逸,“容若……”
“倾城!”原本已然入睡的萧辰逸猛然惊醒,然而四顾左右,才想起自己原是已经迷失在这片丛林第二天了。
这片丛林的光线昏暗,完全没有白天可言,萧辰逸只能走走停停,实在困乏时便靠着树小憩一会儿。好在他进入山谷前事先准备了几日的干粮,否则还未见到圣果他便已经饿死过去了。
萧辰逸简单收拾了行装,其实除了干粮和水,其他的药都是贴身随带的。从他进入这片林子开始,就已经发现林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瘴气,便将防毒瘴的药草含于嘴中。
“该死!”又走了一大段,萧辰逸发现自己竟然又绕回了原本离开的地方。他分明特别在树木上做了记号,每次走的路都不曾重复,怎么还会屡次兜转回原地呢?
原地盘坐了下来,萧辰逸再次环视四周,没有任何的异常。
这片林子安静得出奇。
已经整整过去两天多了,如果再这样原地绕圈,不要说摘取圣果,恐怕还没有见到圣果的模样就已然命丧黄泉了。
“得想个办法……”萧辰逸低声自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刚才的那阵心痛仿佛与倾城有感应一般,再拖下去伤及真元,即使是圣果,他也无法确定是否能不留下残疾。
“你不能喝酒,以后不要勉强自己。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在什么人面前,都这么放心地把眼睛闭起来,很危险。”
正冥思苦想间,自己曾经对倾城说的那句话闪现在脑海。
“不要把眼睛闭起来?否则很危险……”萧辰逸反反复复地在心中琢磨这两句话,“眼睛闭起来……危险……”
“呵呵,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萧辰逸突然就自嘲地笑了起来,随即就将眼睛闭了起来,然后起身一路向前。
一直以来,在丛林中迷路求生的技巧就被萧辰逸用得淋漓尽致。这两日,他尝试了各种方法找到出路,所做的记号不下十种,可是他却疏忽了,这里的丛林应该是非比寻常的,这其中也许隐藏着精妙的奇阵。所以他做的那些记号,非但没有引导他走出丛林,反而将他带入了一个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死胡同中。
闭着眼睛,萧辰逸的脑海里浮现的皆是倾城的一颦一笑。步子随意地迈着,或大或小,仿佛是闲游漫步一般,全无章法。不知走了多久,光线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又随性地踏出几步,再睁眼,竟是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这一片迷雾丛林终究没能困住萧辰逸,他还是走了出来。
眼前的景色不得不说是迷人的,繁盛的树木枝叶,乱花浅草,一派祥和宁静,偶尔还能听闻几声婉转的鸟鸣。
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风光实在让人无法想象曾经有那么多英雄豪杰有去无回。
然而,出了林子的萧辰逸反而更加警觉起来,只因回身再看,那片林子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两日来的一切竟似幻象。
他吐出了口中含着的药草,他的右手缓缓地握住了腰际上的玉箫,另一只手伸入怀中再次确认了每种药所放的位置,务必在需要时能第一时间取出。
萧辰逸清楚地知道,方才两日的丛林迷途远远只能算作是一个开始,眼前景色虽好,却暗藏杀机,接下来的凶险程度是根本无法预计的。
极目远望,远处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山谷的中央,直插云霄,树冠极大。萧辰逸料想这便是传说中能结出圣果的果树了,可是为什么满目皆是翠绿之色?难道说竟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摘走了圣果?再结出圣果起码是百年之事,纵使他还能有命再从圣兽手中夺取一次,倾城又如何还能等得了!
想到此处,萧辰逸的心下一凉。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吗?
他不愿,更不甘!
“或许,圣果正好结在了背面也不一定……”绝望之际,萧辰逸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不论怎样,他都要冒险接近去试试。
一路施展轻功,萧辰逸环顾四周,尽最大可能将地貌记在脑海中,哪些是可以用于暂时隐藏身形的,哪些是有毒的树木花草不可接近却可利用的,哪里有水源,哪里有小山包……一一记在心中。
一点点逼近圣树,萧辰逸的心跳越来越快,未知的每一秒对他都是莫大的煎熬。可是他却不敢以最快地速度施展轻功,以免提前消耗过多的体力。
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退着,终于来到了树下。萧辰逸甚至没有片刻停歇,足尖一点,一个侧身就要作势绕到树的后面。整棵大树的树干粗得一眼望不到边。萧辰逸连着垫足了几下,方才绕到了后面,抬起头,光线透过繁密的树冠筛下点点零碎的斑驳,鲜艳的桃红跃入了萧辰逸的眼帘。
“是圣果!”纵使平日再沉稳的萧辰逸也忍不住轻呼出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提起一口气,一跃而上,连踏树干数十下,终于到达了圣果所在的高度。
萧辰逸猿臂一伸,轻易就探到了圣果,然后小心地将圣果摘取下,随后以最快地速度将它包裹入怀中。
根据随寒的描述,圣果的形状与颜色其实与普通果实并无异常之处,只是一旦被从树上的摘下,就见不得阳光,必须用黑布严实地包裹起来,否则不消数秒就会腐烂消失。
得手后,萧辰逸没有丝毫犹疑,立刻跃下树去,正纳闷为何全不见圣兽踪迹时,只感到落地的瞬间仿佛地动山摇。萧辰逸勉力才得以站稳,巨大的声响撼天动地,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苏醒,发出了一声厉吼,竟是与龙吟无二。
脚下的土地突然隆起,萧辰逸急忙提气跃出一尺,可方才落地,脚下的地再次裂开,只得再次一跃开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数次后,萧辰逸连连向后,左冲右突,终于在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了的时候,这场异动才暂时停歇了。
再抬头,萧辰逸眯起了眼睛,原来从地里现身的正是三只圣兽之一的“龙蛇”。“龙蛇”顾名思义,龙头蛇身,既有龙的威武大力,又兼具蛇的狡黠灵活。第一只出现的圣兽就已经如此的难以对付,萧辰逸眉头紧锁,全身戒备着,目光一瞬不瞬地锁视着“龙蛇”的一举一动。
“龙蛇”没有打算和萧辰逸僵持太久,一声长啸,巨大的长尾携着猎猎作响的劲风呼啸而来,力道之大足以让常人肝胆俱裂。
萧辰逸看准了时机,向上高高跃起,躲过了这一击后,却未曾落地,反身一踏旁边树木的枝干,向山谷的出口奋力一跃。而“龙蛇”似乎为这个人类的敏捷身手所惊讶,就是这样的一个空挡,让萧辰逸一连逃出数丈之外。“龙蛇”很快恢复了常态,仿佛看出了萧辰逸只是急于逃脱而不敢恋战,便催动灵活的身躯向前追赶,口中一面才吐出无数的箭矢,都对准了萧辰逸。
用尽全力施展轻功奔跑着,萧辰逸忽闻身后有强烈的风声,连忙一个侧身,惊险地躲过了第一批的箭矢。半回着身,他一手护着怀中的圣果,一手握住玉萧,飞快地挥舞着,将之后接踵而至的箭矢奋力格挡开来。
“龙蛇”似乎是没有料到一个凡人能够躲过和接下它如此多次的连贯攻击,愤怒地嘶吼了一声,狠狠地将长尾再次扫向了萧辰逸。
全心戒备流星般的箭矢的萧辰逸见此情形,自知若被扫到,自己必定非死即残,于是将心一横,咬牙放弃了格挡箭矢,回身错步,全力向外扑出,几乎是与长尾擦肩而过,烈风在他的脸上留下的血痕。好在“龙蛇”并没有后招,萧辰逸虽然为躲避长尾而身中两箭,却没有伤及要害。
甚至来不及喘息,萧辰逸勉力起身,继续向着山谷的出口飞奔而去,却发现原本来时很短的路程竟然被无限延长一般,出口明明遥遥可以望见,却怎么跑也不见接近。
难道又是幻象?
这一想法毫无预兆地闪现脑海,萧辰逸几乎在瞬间就做了决定,三只圣兽若无法个个击破,恐怕他即使力竭而亡也无法出了这个山谷!
从怀中掏出三枚烟雾弹,萧辰逸骤然停步回身,将三枚弹药投掷在地。三声巨响,烟雾弹爆裂开来,将萧辰逸与“龙蛇”团团包围在了浓暗的烟雾当中。“龙蛇”见此情形不安地躁动着,不时发出吼叫,并用长尾肆意地甩着,想要冲散烟雾。
萧辰逸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提气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龙头上,弹出玉箫中的利刃,对准它的左眼就是狠狠一刺。刹那间鲜血飞溅四周,血如泉涌一般,萧辰逸整个人都浴血而立,视线也被血红色所覆盖,然而他没有时间去擦干脸上的血迹,紧接着将玉箫拔出又刺入了“龙蛇”的右眼。
“龙蛇”痛苦地嘶吼着,疯狂地甩动身体挣扎着,萧辰逸只能靠着尚且插在它眼中的玉箫来保持自己的身体平衡而不摔落下去。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的时间,正当萧辰逸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快要无力抵挡它疯狂的甩动之时,“龙蛇”的力道仿佛渐渐减弱了下去,连吟啸声也衰落了下来。萧辰逸心中一喜,料想“龙蛇”必定已经力竭,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想顺势落地之时,这只垂死的圣兽会拼尽自己的全力做最后一击。
“啊——”这一次,“龙蛇”的长尾结结实实地甩到了萧辰逸的身体,萧辰逸措不及防,被这强大的惯性带出了好几十丈,最后还是因为后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的一块巨石上,才没有飞出更远的距离,一大口鲜血立时就吐了出来。
“呕……”感到体内的血液翻腾着,萧辰逸又连着吐了好几口鲜血,勉强倚着巨石盘腿坐起,他试图运行真气来疗伤,并且很快点穴护住了心脉。幸亏“龙蛇”已经是强弩之末,否则萧辰逸的五脏根本无法只是此时这样轻微受损而已。
短暂的运功疗伤后,萧辰逸封住了身上的几个大脉,又连着服下数粒独门秘制的灵药,硬是维持住了身上的伤势不再恶化。
再睁眼,远处的“龙蛇”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察觉不到一点的气息,片刻之后,庞大的躯体终于化作一袅青烟散去,除了巨大的血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三只圣兽中的“龙蛇”就这样被萧辰逸以一己之力消灭,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件事情被流传开来后,萧辰逸就被江湖中人尊为了“武圣”,成为了武林至尊的象征。
可是,此刻的萧辰逸还无法因此而感到高兴,从而放松,因为等待他的还有剩下的两只圣兽。在它们出现之前,萧辰逸选择了原地不动,养精蓄锐,不敢再让自己已经受伤的身体再多消耗一丝的体力了。
就这样闭目调息了不知多久,远处隐约传来了鸟鸣声……
萧辰逸猛然惊醒一般地睁开了双眼,尽管经历一场大战,但是他的星眸中依旧闪烁着光芒,让人不敢小觑。
“难道是凤凰鸟?”萧辰逸仰头望向天空,只见苍穹之上,一蓝一红两道耀眼的色彩交缠着在天际翱翔,并且渐渐靠近自己所在的位置。
凤凰鸟是传说中上古的圣兽,比起“龙蛇”,更多的普通人反而都听过这种鸟。然而大部分人都错误地以为它所指的就是一只凤凰鸟,而事实上,真正的凤凰鸟有两只——冰凤凰和火凤凰。
冰凤凰周身冰蓝色,人的任何一个部位只要被它触碰到,就会立时冻结成冰。此外,它的口中能够吐出冰刃。而火凤凰则相反,周身是如火焰燃烧一般的烈红,凡是被它所接触到的东西都会被点燃,口中所吐的乃是火链。
所以,虽然凤凰鸟远望是美丽的,然而它们的杀伤力却是极其可怕的。
萧辰逸缓缓起身,举起了玉箫,放到唇边,一道清音便飞入了九天云霄之中。仿佛应和一般,凤凰鸟也发出如同哭诉般的哀鸣声,常人听之肝胆俱裂。
微微皱眉,萧辰逸将曲调转为欢快,与凤凰鸟所发出的哀音抗衡着。
凤凰鸟已经盘旋于萧辰逸的上空,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一场长距离的较量正在以乐声展开。萧辰逸丝毫不敢懈怠,排除心中的杂念,将内力倾注其中,与凤凰鸟对抗着。
江湖上传闻有一种哀声,除了无心之人,其他人听后便会毫无察觉地发疯发狂,直至最后哀伤不能自已,自尽而死。而这种哀声的来源,便是有人曾经听过冰火凤凰鸟的合鸣所创造出来的。今日萧辰逸得以亲耳听闻真正的哀声而尚能抵御,是连圣兽都万万想象不到的。但其实,这又并不是什么难事,人们所无法抵挡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魔罢了。
此刻的萧辰逸,为倾城而来,生死由命,早已看开,区区扰乱那些庸人之心的声音根本奈何不了他。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冰火凤凰终于停止了哀鸣,萧辰逸的箫声也同时落下。
与此同时,冰火凤凰开始轮流朝着萧辰逸俯冲而下,萧辰逸极力躲闪着不被它们接触到,可毕竟是受伤在先,身手不如之前敏捷了,再加上凤凰鸟本就是飞行速度极快。几个回合下来,萧辰逸的双腿几乎被冰冻了大半,只能站在原地与两只圣兽对敌。
叮的一声,玉箫上的利刃与冰凤凰的嘴结实地对撞在一起。萧辰逸的虎口一痛,没料到凤凰鸟的气力竟然也如此之大,让他的玉箫险些脱手。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甚至刚才好不容易稍微愈合的伤口也在开裂。萧辰逸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除了防御根本没有对凤凰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冰火凤凰的配合又是如此默契,他的耐力已经无法支撑到凤凰鸟比他先倒下。
电光火石之间,冰凤凰再次向萧辰逸唯一还有知觉的右大腿俯冲而去。萧辰逸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没有做任何的退避,任由冰凤凰的利嘴刺入自己的骨肉之中,只听他断喝一声,竟然硬是忍耐着剧痛和麻痹用自己的筋骨将冰凤凰的嘴夹住无法拨出。
冰凤凰惊慌地扇动翅膀,火凤凰想来救援,却没能快过早已准备好的萧辰逸,一刀砍下去,冰凤凰立时身首异处,高傲的头颅还留着萧辰逸的腿上,而身躯却毫无生机地落地。
萧辰逸将它的嘴拔下,一起掷在了地上,冰凤凰便化作了一滩清水,蒸发殆尽了。
就在萧辰逸腾出手来应付火凤凰的时候,火凤凰厉声哀鸣了一声,口中吐出火链向萧辰逸扫去。萧辰逸一个不妨,腰间被结实地横扫到,整个人都被贯了出去,仰倒在地面上,一道可怖的焦黑赫然留在了他的腰际。
这一次,萧辰逸没有站起来,而是仿佛僵死了一般地躺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此刻犹如败絮一般,所以的劲都泄了,甚至连始终不曾离手的玉箫都已然无法握紧。或许火凤凰的这一击并不致命,但是却让萧辰逸在一瞬间失去了战胜最后一只圣兽的信心和力量。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萧辰逸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隐约中看到火凤凰得意地鸣叫了一声,仿佛看穿他再也无力反抗一般,重新飞上高空边叫边盘旋了几圈,然后毫无预警地从高处俯冲下来,尖利的嘴直指萧辰逸的心脏所在。
它是要为冰凤凰报仇,把萧辰逸的心挖出来。这一击,如果他无法及时躲开,就绝对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了。
“我答应你,如果我认为是时候了,我一定带你逃走。”
“我答应过在有必要的时候,带你逃走。那么你的生死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倾城,等事情结束以后,我也带你去游山玩水可好?先去江南?“
曾经对倾城的承诺在萧辰逸的耳边回响,一声声笃定的誓言,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食言。倾城的一颦一笑在眼前渐渐变成清晰,可是他的手却怎么也触及不到她的脸庞,她的发丝……
火凤凰已经从高空俯冲至了半空中……
“容若。”倾城的浅笑着叫着他的字,萧辰逸虚弱地笑了。然而画面一转,竟是倾城毒发时的样子,痛苦的神色让他心如刀割,那种刻骨铭心的心疼竟然让他重新拥有了力量,原本模糊的视线也乍然清晰起来。
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他可以死得毫无痛苦,而没有解药的倾城却要倍受疼痛折磨而死。谁来照顾她?谁来保护她?
这一次,看淡一切的萧辰逸也有自己的执念了,他要守护倾城到老到死,绝不能,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火凤凰已经逼近到了与萧辰逸不足一丈的距离,只见萧辰逸猛然睁大了眼睛,抄手抓起落在一旁的玉箫,一个敏捷地翻身,竟然生生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火凤凰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的萧辰逸居然还有体力做出这样一个灵活的躲闪,尖嘴就直直地深深插进了土地中。
萧辰逸见状迅速地反手一削,将火凤凰的半边翅膀砍了下来。正待调整姿势做最后一击,火凤凰却因为有了冰凤凰的前车之鉴,后备了力量,即使是一边翅膀被生生砍下,却忍痛将自己的嘴拔了出来,躲过了萧辰逸的一击。
脱身了的火凤凰由于单翼难飞,不得不站勉强直立在了平地上。
“呵……来吧!”萧辰逸也靠着玉箫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然后将玉箫的利刃直指火凤凰,面上带着轻蔑的笑意。现在他面对的也不过是一只剩下半条命的圣兽而已了!
“嘤——”受伤的火凤凰愤怒地长鸣着,但是鸣叫声却戛然而止,仿佛只是为了迷惑萧辰逸而已,早已蓄势待发的火链朝着萧辰逸直射了出去,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远远超过了前几次的攻击。
萧辰逸却没有被火凤凰的鸣叫而迷惑,看准了时间纵身一跃避开了火链,疾速欺身上前,就是一个平削。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了火凤凰的腹部。
找到弱点了!
萧辰逸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失去了翅膀的凤凰鸟根本不擅长在地面移动!
火凤凰发出一声痛呼,头颅一甩将火链摆到了身侧,萧辰逸敏捷地躲了开来,腿上的坚冰反而因为近距离接近火凤凰而慢慢融化,双腿的灵活程度更强了。
或许冰火凤凰都没有想到,其他它们彼此相生相克的弱点会成为它们被逐个击破的突破口吧……
萧辰逸看穿了火凤凰急于长距离作战,用火链来搅乱自己阵脚的想法,偏是不让它如意,三番两次掠身快速接近火凤凰,都留下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血痕。若不是他自身身负重伤,又要随时提防火链的袭击,此刻火凤凰早已毙命了。
随着伤口越来越多,火凤凰吞吐和操控火链子的能力渐渐削弱,开始呈现出力不从心的状态。萧辰逸看准了时机,足尖一点,狠狠一踏,纵身来到火凤凰的后方,反手执萧就是一割,位置之准,甚至不需要眼观,便是见血封喉了!
火凤凰顿时失去了气力,原本还凌厉而来的火链失去了嚣张的气焰,不甘地想要转身看看身后这个以一只玉箫、一把利刃就杀死了三只千年未有人能够伤及分毫的圣兽,然而这个转身的动作只进行了一半,火凤凰的身体就僵硬了,最后从它站的地面中突然蹿出一团火焰将其团团包裹,最终化为灰烬。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道亮光从萧辰逸的眼前一闪而过,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再放下手臂的时候,竟是山谷的出口不过在几步开外。
萧辰逸喜出望外,撑了玉箫,几乎是半走半爬地走出了山谷口,不远处已经能看到正在焦急等待自己的师父。
“师父……”萧辰逸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连自己都无法听清自己的话了。
“萧儿!”随寒已经整整在外面守了两日多了,本已经绝望,却见到有人从山口处走出,大喜过望。然而仔细一看,那人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全身没有一处不曾被鲜血染红,连曾经是杀手的随寒都看得心惊,甚至忘了自持身份,几步飞奔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萧辰逸。
“师父……你看……可是这个?”萧辰逸无力地将全身的重量都依托在了随寒的身上,一边还腾出一手勉力地伸进怀中,将包裹严实的圣果取出交给随寒。
随寒颤抖着手接过圣果,回答的声音也显得很激动,“对!就是这个!”他的心绪如何能够不起波澜?如果当初自己早一点下决断,或许蓝儿就不会跳崖……可若是当初自己摘取了这圣果,今日他这痴情的徒儿就是上天入地,也难找寻到救命之法了!
“可是…完好无损?”萧辰逸维持着一口气不泄,又追问了句。
“是……完好无损……”随寒见萧辰逸此时的样子几乎是体无完肤,许多处伤口十分可怖,深到连骨头都已然清晰可见,却一心一意还惦记着圣果,言语之间不由哽咽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此话当真不假啊!
“那就好……倾城有救了……”萧辰逸得到师父的确认后,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终于体力不支地陷入了昏迷……
“少爷!您来了!您看月小姐她……这可怎么办好啊!?”吴妈将倾城勉强地扶到了床上躺着,倾城却一次又一次地因为疼痛难忍而滚下床来,见凌云来了,急慌慌地说着,“小姐叫我打晕她……可是我一个普通妇人,怎么会……也不敢啊……”
“好了!我知道了!”凌云看吴妈完全慌乱了,只得厉声喝止了吴妈的絮絮叨叨,见她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声音戛然而止,这才放缓了语气,“吴妈,先去门外守着,我没说之前,别让人进来知道吗?”
“好的……”吴妈见雇主脸色不善,唯唯诺诺地退出房去了。
凌云确定吴妈带上了门,并且老实守在门外后,连忙将倾城重新从地上一把横抱起来,放回了床帏之中。
可是半昏迷状态的倾城仍然不理他的好意,再次一个狠狠的翻身滚落到了地上,身体与地面的剧烈的撞击发出了一声闷响。但倾城的面上却露出片刻的轻松,唯有这样造成的额外疼痛才能让她暂时转移注意力,心口的剧痛才得以缓解。所以她不管不顾,只是一味地滚摔下床。
“倾城!”凌云心中大恸。
凌云再次将倾城抱上床去,这一次他没有再让倾城“得逞”,而是将她死死地按住,顺手扯下床幔将她的手脚给束缚了起来,“对不起了……”
待倾城再也无法任意妄动之后,凌云这才能放心地点了她周身的几处穴位,想要护住她的心脉。
“容若……容若……”倾城挣扎着,下意识地喊着萧辰逸的名字。
尽管声音微弱,凌云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复杂地凝望着倾城的面容,紧蹙的眉头将她的痛苦写在了脸上,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没有一滴血色,然而这样的她,却仍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这样的她,或许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越走越远……
凌云的神色落寞,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半跪在床边,一手将倾城的手执起,另一只手紧贴着倾城的手心输送真气。唯有这样才能让倾城的真元不至于大受伤害。
斜阳终于完全消失在了地平面,夜色降临,星辰在漫无边际的闪烁着,却独不见明月穿破阴云放出光华。
“咳咳……”凌云今日一天之内连续损耗内力与真气,先后为兰梅与倾城疗伤逼毒,终于体力不支地跌坐在了地上,无力地背靠着一旁的床栏。喉咙微微发痒,用手捂着嘴压抑地咳嗽了几声,张开手掌却发现竟然咳出了淡淡的血丝。
“凌云?”倾城还是被这咳嗽声所惊扰,从昏睡中转醒。
凌云见了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站起身来问道:“你感觉还好吗?”
倾城闻言微微点头,轻笑道:“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早晚都要毒发的,慢慢就适应了。倒是吓到了吴妈了。”
“没事就好……”凌云伸手探了探倾城的脉象,虽然不是行医之人,但是习武多年,还是能探得出脉象平稳,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倾城尽管是初醒,却还是注意到了凌云掌中的猩红色。
凌云尴尬地收回手,偏头敷衍着,“没什么……一点血丝而已……练功的时候不小心磨破了手掌……”
“你以为我真是无情无义吗?你的习惯,我还是记得的……你练功的时候总是会将手掌裹起来的……”倾城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虽然我气你,也怨你,可是就像血浓于水一般,不管怎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拥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
“倾城……”凌云动容地重新将头转回,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这个习惯啊!”
“坐下吧。为我护法一定让你元气大伤了……”倾城看出凌云的眉宇之间隐约透出的疲惫之色,于是道。
凌云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搬了最近的一张椅子,挨着床边坐下了。
“兰梅她,还好吗?”倾城突然问。
“是…还好……”凌云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和倾城道出其中的复杂曲折。
倾城沉吟了一声,又问:“兰梅她对你……有爱慕之情……你可察觉?”
“今日才知。”凌云似乎不愿多提,回答得很简洁。
“凌云,何必呢?”倾城凝视着凌云,他的冷淡回答并没有让她就此放弃这个话题,“满目江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兰梅她对你忠心耿耿,又一心一意地爱着你,何不试着接受她?”
凌云却猛然抬头,直直地盯住倾城,“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不要的人推给别人吗?”
“你怎么这么说!咳咳……”倾城一急,心口又是一阵郁闷,急促地咳了几声。
“倾城!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你别激动!”凌云连忙起身,二话不说又输送了一股真气给倾城,这才平复了她体内的气血翻腾。
他还想再为她把脉,倾城却推开了他的手,“你听我说完!”
“好,好……你说……”凌云只想要稳定下倾城的情绪。
“凌云,我不想耽误你,所以我不留一点余地地拒绝你……当然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我希望我和容若之间能够简简单单,不惨杂任何的瓜葛……”倾城勉强顺过了这口气,于是接着道,“我看得出兰梅很爱你,她也配得起你的爱,何必将感情白白浪费在我的身上?”
“我认定的人和事就不会改变。”凌云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平缓。
“你想过吗?或许你爱我不过是一种不舍的依恋?从小到大,你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所以当有一天,你发现我会因为爱上别人而离开你的时候,你慌了,你想要以同样爱我这种方式来留住……”
“别说了!”凌云的脸色一白,出声打断她。倾城的这一番话竟然让他自己也迷茫了,究竟自己的这份感情有多少是爱情,多少是亲情,多少是想留住她在身边的依恋?
倾城见他如此,便知此话起了作用,不再步步紧逼,只是转而低头,将手链从自己的手上解了下来,“这个你拿去吧,我留着也是没有用……容若他也对此无意……你拿去,应该会有大用处的。”
凌云却因为她的这番举动再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声道:“在你眼里,我图的就是这个吗!兰暗临死前的话,你还是信了?对不对?!”
“你怎么这么不了解我的心意呢?”倾城有些气恼,觉得凌云不识好人心,反问道。
“呵呵!你的心意我再了解不过了,你就是心中不忍、不安,想用这个来补偿,不是吗?”凌云转开身来笑了,笑得嘲讽,但是很快却话锋一转,重新锁视倾城,一字一句地发誓,“但是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好打发,不管是你,还是这条链子,我都不会放手!”
吴妈听到里头动静大了起来,恰好在此时忍不住开门进来了。
凌云见是吴妈,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一句让她再准备饭菜给倾城就走了。
“我还会再来的。”临走前,凌云背对着倾城留下了这句话。
倾城看不到,也猜不到他此刻的表情,甚至连她自己的,她都无法想象……
方是凌晨时分,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便风尘仆仆地第一个出了城门,奔赴下一座城池。
“师父……都怪徒儿,让您已经隐居多年却还要出来和这俗世再打交道……”这么多年,随寒虽然没有提过他自己的往事,萧辰逸却能猜测到他的师父也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伤心往事不愿触及,故而才选择了隐居山谷,“徒儿不肖……”
“哎,你好好躺着,别再动了。本来你伤势如此之重,就不应该还长途奔波的。好在为师在外头等你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株千年人参。按理这人参谁服食了那便是增长起码五年的功力的,可惜到了你身上,不过保住一条命,不至于功力倒退而已!还有那个天山雪莲啊!为师珍藏了这数十个年头,也一并被你给……”随寒行医多年,这千年人参还是极少遇见的,难得遇见了一次,却连细细端赏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为萧辰逸熬炖服用了,难免有些不甘地喃喃着,“真是暴殄天物……”
“这个……徒儿以后定当为师父找来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萧辰逸也知道随寒对珍贵药材向来是宝贵万分的,自己都舍不得服食。
随寒却摇手道:“罢了罢了,人命到底比这些东西重要,我不过是有些可惜而已……”
“师父,还有几天的路程?”萧辰逸突然问道。
“不多,不过三日多四日就要到了。”似乎看出了徒儿的心思,随寒又补充道,“你放心,这圣果的疗效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别说她此时还没有进入频繁的毒发期,就是伤及了真元,也没什么不能挽救的。”
萧辰逸闻言却没有显出多少愉悦,低声道:“徒儿只是不忍她多受片刻的毒发之苦。”
随寒听了这话只是无言,随后拉开了车帘,扬声对这马车夫道:“麻烦您再把马车赶快一点吧,多谢了。”
“好嘞!驾!”马车夫哪里去想其他,这一路总是让他赶得慢些平稳些,早憋坏他了,一鞭子下去,马嘶叫了一声,马车立刻就冲了出去。
萧辰逸感激地望向他的师父,一路上的颠簸他也并不曾吱一声,只是默默隐忍着不适之感。随寒看着自己的徒弟这样,不由感慨,“萧儿,你和师父还真是有缘的师徒啊!”
“师父……”这一句话反而萧辰逸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可知师父为何会隐居山林?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潜心钻研医术?”随寒问他。
萧辰逸默然摇头。他不是个有多强的好奇心的人,纵使他只是其中必有辛密,却也不曾想过要去探寻。
“师父当年也想你这样爱过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和我是同门。当年的我是兰暗手下第一得意的杀手,她也是。只是多年的打打杀杀让我们厌倦了江湖这样腥风血雨的地方,所以我们相约不论生死都要逃出无情门。”随寒兀自开口,叙说起往事。
萧辰逸听到这里猛然抬头,眼底的震惊不加丝毫掩饰。
然而沉浸在旧事中的随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接着道:“后来……兰暗步下了天罗地网搜捕我们,纵使我们本身功夫都不弱,却也难逃狼狈度日的日子。终于有一天,我们在野外被她的人马包围。这一次的行动是兰暗亲自出面的。可笑的是,兰暗竟然说她自己爱上了我……一向骄傲到目中无人的她,在我面前卑微地请求我留下……可是!我的断然拒绝让她发狂一般地攻击蓝儿,我被其他人团团包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儿身重‘噬心散’而无法相救……”
随寒的情绪似乎到了极限,没有再说下去,车厢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萧辰逸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随寒再度开口。
“后来,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逃脱的我和昏迷的蓝儿,其他的门徒都被兰暗灭口了。他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听见了兰暗放下身份挽留的短短几句话罢了。”随寒果然在良久以后继续道,“我那时候和你一样,听闻圣果有回天之力,便打算前往夺取。只是或许是我的一念之差,表现出了片刻的犹豫……蓝儿敏感地察觉到了,就为了成全我而跳崖自尽!”
萧辰逸听到此处心中又是一惊,如果不是倾城并不知晓他此去的危险,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选择?
“呵呵,为师以前告诉你我是被兰暗折磨得武功尽失的吧?其实不然,这身武功,是我自己亲手废的!我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保护我深爱的女子,到她跳崖自尽了,我下到悬崖之下,竟然也连她的尸骸都找不到,那我还要它何用?!”随寒讲到这里却话锋一转,谈起了自己武功被废的真相,“为师瞒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无法面对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