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走到了黛玉的身边,将一杯泡好泡了的枫露茶送到了她的手上。却好像知道黛玉并不会喝那碗药一般,并没有将东西送进来。黛玉低头闻了闻茶香。笑道。
“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紫鹃知道黛玉是在等她的后话,便也没有藏着掖着,静静的禀报着,如此令人惊惧的话在她的口中竟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般,嘴角噙着一丝残忍而又决绝的微笑。
“果不出姑娘所料,我将那些药带去了给倪二爷,命人一看那药中真的有问题。”
黛玉轻呷了一口手中的茶,忽的又叹了一口气,把茶递了回去,似是没有心情喝。她并不是不知道在这贾府内外有多多少少的人就等着要她的命。却不想当真遇上了,还真的是让人心寒呐。不过幸好,她身边还有着这些个绝对信得过的人。
“姑娘不必惊慌,倒不是什么绝人命的东西,只是过于阴毒。这些个天打雷劈的东西竟往里面放了水银、雄黄。”
紫鹃有些不解,这些水银、雄黄是对于女子怀孕不利的东西,她们家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就要让她们用上这些东西了呢?
黛玉看出了紫鹃的疑惑,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冷酷的微笑,眼中淬着毒火,温润修长手指却依旧抚弄着续了水的杯沿。
“她们可想的真真是长远啊,前几日里皇上带着几位皇子来了,想必是有了为之选妃的心了。她们这可是防患于未然,虽说期间我与她不相伯仲,到底还是要防着我。就算是我真的嫁入哪家王府之中,若是本就上了根本生不下孩子。自然而然色衰爱竭,恩宠不再,与她们也够不成什么危害。”
紫鹃听了不由得攥紧了藏在衣袖中的秀拳,暗怒这些人的狼子野心。然而,这次一直以来隐忍避让的黛玉却忽然不再想这样忍让下去了。也许是该来的时辰快到了吧,不过在这之前让她们受一些小小的惩戒也是好的。
“紫鹃,可还记得那日倪二叔送进来的‘月下美人’可还在?”
“小姐的东西我们自然好好藏着。”
一听到黛玉问起‘月下美人’,紫鹃着实喜上眉梢。平生只听说过,却从未知道这东西用起来的效果如何。知道了黛玉的意思,便翻箱倒柜的将东西找了出来。这些个伺候的婢子中只有她是会武的,这事自然由她去做。此时黛玉忽叹了一口气,幽幽得道了声。
“夜垂了,我乏了。”
紫鹃听罢,为她掖好被子,熄了灯。深深地黑暗里,黛玉听见一声浓重的叹息。
这一晚,无眠。
直到天明,黛玉才渐渐的睡去。
正是:更深露重心戚戚,意寡情薄怨绵绵。
夜里,大观园里忙了一天,送了贾母回府,众人便都歇下了。只有守夜的婆子们还在偷偷地赌钱吃酒。紫鹃便换了黑衣,蒙了黑面纱,趁着夜黑风高万籁俱静之时,进了蘅芜苑,摸上宝钗与薛姨妈的房顶,掀了瓦片,将装了‘月下美人’的白色小瓷瓶倒入。白色的粉末散入空中瞬间消失。
黑色面纱之下,紫鹃的脸上浮出了一个冷酷阴鸷的微笑。不是想要当王妃,想要害姑娘的吗?这边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明日便有好戏看了。
且说这一夜中没睡好还有一人,那就是贾宝玉,夜里他一直辗转反侧总是想着黛玉,便心中暗暗笃定了一早就去瞧她。天还没来亮,但是贾宝玉已经等不住了,贾宝玉还未等着袭人等叫,便自己下了床,穿了衣。
贾宝玉闹出的动静又将袭人等惊动了,只见袭人披着一件淡红的外衣进来,看宝玉已经穿戴整齐,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却假装不知,笑着嗔道。
“我的小祖宗啊,你看着天还没亮,你这是要上哪去?”
贾宝玉一边扣着衣襟上的扣子,一边回道。
“还有哪里可去,做个见林妹妹那样,今个儿还不得去看看她,否则要是人人都不去瞧瞧,她又这样病着,岂不心寒?”
“你就消停些吧,我的小祖宗。难道你忘了,这林姑娘是向来起得晚的,更何况这会子天都还没亮呢,你若这一把她吵醒了,怕是就算今一天躺在床上也都睡不着了。还是在睡一会子,待到你在老太太处请了安,她也该醒了,到时自会来老太太这一处。这时你再同她一块家去,不也使得。”
袭人虽早猜到了,但听了他的话还是又好气又好笑,笑道。
“这是对了,到是我唐突了佳人。不愧是你,竟想的比我周到。不过这样一闹,要我睡也是睡不着了的,前几日里陈子昂的那本《花镜》你放到哪了,我还没看完,替我拿来吧。”
说着点了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见屋里有动静,晴雯、麝月等人也纷纷醒了,披了衣来看看。袭人见了,忙将几人都挡在了外面,轻声道。
“那小祖宗又犯了痴病了,你们都睡去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听了这话,晴雯有些不爽快的瞪了眼似想要说什么,麝月忙插到两人中间道。
“也是,这天还没亮人多了吵吵嚷嚷的,这儿离着潇湘馆近,若是声大些吵着了姑娘,别说二爷,就是平日里最慈悲的老太太也是不饶人的。”
“才刚住进来便这般矫情,这可真真的,这些年来离得了饭离不了药,一年三百六十日有三百天是病着的,这府里给她看病吃药的钱都够家养的三个姑娘的开销了,她到好真当自己自己不是外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