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现在里头的,金蓝肯定那是担心。
他在担心自己?
金蓝突然感觉心里开始回温,只为了那回眸中无言的担忧,没有作伪,只有真心。
忽然就福至心灵。
她对着小孩灿笑一下,这才重又转向明月:“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次我便帮你一回。”
明月讶然抬头,愣了一下惊喜不已,连连颔首:“只要你能帮我,不要说一件事,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金蓝点头,再转眼看向元小四:她向来相信人定胜天,既然老天不垂青小孩,那她便为他创造机会,创造一个他以后真正能封侯拜将的机会!
陛下寿辰向来是举朝共庆的大事。
这一日,宫廷上下处处系上了水晶琉璃各色灯盏,照得那叫一个玉树银花。此时已是初冬,诸树早就不见花叶,宫人们也用了绸绢按照原来的模样做成,粘在了枝头。就连那御河中,也用画纸、丝绸、羽毛作就了片片荷田、阵阵鸢鹭。
彩灯各自争辉,诸花强自争妍,群鸟兀自争飞,好一派热闹景象!
到了晚上,宫里便自御河边大摆筵席、设宴群臣,一边欣赏这珠宝乾坤般的世间景致,一边观赏内务府特地准备的庆典节目,实在是赏心悦目、怡心凝神的一大美事。
高祖皇帝元真坐在上首,虽然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但他一生戎马、盖世英雄,那身上的霸气怎可能被鬓霜盖住,两眼精光内敛,不怒而威。
两旁是皇后跟德妃,接着是长宁跟各位妃子。
下首以太子为上,元珲、元璧紧随其后,后面排坐着各位大臣,文思衍也在其中。
元真俯瞰全场:夫贵妻荣,父慈子孝,君贤臣服,世上最美妙之事,不过如此。可是,心中偏偏似乎少了一点什么,那遗憾痒痒得挠着心肝,抓不着、摸不到。
正想着,突听远台上响起清越的歌声。
“君欲守土复开疆,血犹热,志四方。我为君擦拭银枪,为君披戎装。”
“君道莫笑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我唱战歌送君往,高唱!”
那歌声,没有琴音合奏,只是一个女子低低的吟唱,却字字扣在了元真心头。
元真蓦然抬眼,却见半空中慢慢飘下一个白衣的女子,面覆轻纱,看不清相貌。额间那一点红樱,却在一片白雾中清晰无比,衬得那白衣的仙人儿更加飘渺空灵,直从元真的眸中印进了心里。
那白衣女子落地站稳,盈盈一弯腰,挥出长袖,力道精进,击中两旁大鼓。
“咚咚”两声,响彻天地。
女子随着鼓点翩翩起舞,却不似普通舞蹈那般柔媚。或者准确来说,那是结合了舞蹈动作的武术。那行云流水般舞姿,刚劲中却不缺美感,美感中还带几分不寻常的妩媚。
“听,昨夜有战报,叩我边关城,攀我十丈城墙。”
“看,九州有烽火,江山千万里,烽火次第燃。”
“我,高歌送君行,掌中弓虽冷,鲜血犹是滚烫。”
“且,为爱倾此杯,愿君此行归来踏凯旋。”
“闻说塞外雪花开,吹一夜,行路难。我织一片明月光,愿为君司南。”
“闻君跃马提缨枪,逐鹿原,酒一觞。我将祝捷酒浅埋,待君——共醉万场!”
歌声由细语变成高吟,柔情中不乏雄浑,大气中又透着几分委婉,时而微涩,时而高亢,配合着时急时缓的鼓点跟那柔中带刚的舞蹈,震撼了在场众人的心,也震颤了元真那颗骚动而又不甘寂寞的血性灵魂。
建朝十载,他得到得确实够多。但他现在缺的,正是当年沙场的热血!
一个霸王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功业在,人已老。如果失去了当年的热血,便说明他是真的老了。
这女子,这歌声,让他再次回想起来当年逐鹿中原的心境,依然叫人心潮澎湃!
元真似是被这女子迷住了心窍,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远台。
只见那女子舒展长袖,敲击大鼓,娇躯凌空旋转起来,裙袂翻飞,那场景,如同流光飞舞、步步生莲,甚不真实。
突然,白雾再次升起,鼓声停息,空气中,只余残音。
再往台上瞧去,早就没了那仙女儿的身影。
元真“碰”得一声站起声来,问道:“刚刚那跳舞的姑娘呢?快请她出来!朕要赏她!”
后台帷幕中,白衣姑娘急急退了进去,对里头那人道:“下面就是你的事了。”
对面那人,竟然跟她是一样的装束,白纱覆面,额点红樱。只是个头稍微比那跳舞的姑娘高了点儿。远远看去,自然瞧不出区别。
那人深吸一口气:“谢谢。”整整衣袖,落落大方得走进了前台。
后头那先前跳舞的女子笑道:“不客气。只是互惠互利的交易。”解下面纱,却是金蓝——这竟是李代桃僵的把戏。
前头,宫监层层传下话来:“陛下宣见!”
明月自后台而出,盈盈走至御驾之前,福身拜倒:“奴婢明月参见陛下,愿陛下天福永享、寿与天齐。”
那身姿,即使隐在一身素色白衣中,也端地是窈窕多情,叫人浮想联翩。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你。”元真瞧着底下那小女子,那心底的激荡久久挥散不去。
“喏。”明月声如莺咛,颔首抬眸,一双剪翳双瞳望进了那龙袍男人的鹰眸中。
元真心下猛得一动,女子那一眼,望穿秋水般,盈盈生波,叫他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面纱下欲隐还露的半张面庞,此时更加神秘得叫他心痒难耐,只盼快点揭开一睹真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