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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对联选萃:湖海早知身汗漫,凉风吹散梦参差

读书号2023-05-23 13:48:080

近代画家吴湖帆(1894-1968)有这样一副墨迹:

湖海早知身汗漫,凉风吹散梦参差。

这是一副集句联。

上联“湖海早知身汗漫”,出自南宋辛弃疾的词《定风波·药名招婺源马荀仲游雨岩,马善医》:

山路风来草木香。雨余凉意到胡床。泉石膏肓吾已甚,多病,提防风月费篇章。

孤负寻常山简醉,独自,故应知子草玄忙。湖海早知身汗漫,谁伴?只甘松竹共凄凉。

下联“凉风吹散梦参差”,出自南宋另一位词人张辑的《临江仙·寄西镛黄大闻》。

这两句能集成一联,作者眼力可真不一般。

上联“湖海早知身汗漫”,大意是——江湖上早已没了我的传说,做个天底下可有可无之人,这种感觉,真好~

“汗漫”,原意为空阔无边,这里指隐居江湖、早已和空阔无边的山水融为一体,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兴衰荣辱,早就和我没半毛钱关系了~

下联 “凉风吹散梦参差”, 大意是——闲居高卧, 偶尔也会梦起当年,不过风来梦醒,谁还记得那些是是非非、长长短短~

总体看这一联,上联境界颇大,是精神对时空的超越;下联具体而微,是身体对当下的感受。

前人有联曰:小楼容我静,大地任人忙。意思和这一联差不多,但这一联寓意更达观,情感更细腻。

回头再看上联的出处,辛弃疾先生是用这首《定风波》、邀请马医生马荀仲,和他一块去雨岩游玩。

你看人家辛先生,日子过得多悠闲呀,不仅把邀请函填成了词,还在里面玩这么多花样、嵌这么多药名~

不过话又说回来,辛先生倒是想不悠闲呢~人家朝廷不用他,他有啥办法?辛先生写这首词时,正在上饶的庄园里赋闲隐居,整日里莳花弄草、游山戏水。

既然不能达则兼济天下,那就穷则独善其身吧。中国传统的归隐文化,也堪称一种安放灵魂的体制外安排。

“湖海早知身汗漫,凉风吹散梦参差”,这两句,正好可作归隐生活的朋友圈宣言~

当然,除了归隐,退休也可以让人闲着——一边拿着退休工资,一边享受着“凉风吹散梦参差”,更美了~

但是,现代社会逻辑变了,现代社会讲效率,讲更快更高更强,要群体发挥出最大合力,一个人但凡还有点智慧和精力,社会都不会轻易浪费。

什么归隐不归隐,公家要没职位安排你,市场也会拿金钱把你勾回来。

孔子说:君子不器。人不是物品,是社会性动物。即使退了休,人还需要继续在社会里生存。而生存的最好方式,仍然是把自己嵌入到社会分工中去,为人服务,与人合作,同人交流……

因此,老年人只要脑子还能用、腿脚还能动,最好还是找点事干。

再说了,现代发达的信息网络,也会随时给你量身匹配出一个职位来:

——你爱干净、会做饭,可以到食堂餐厅找点事;

——你会管理、爱操心,可以到办公室搞搞后勤;

——你啥也不行,腿脚还行,也可以干干门卫保安;

……

总之,越有事干,人也活得越来劲儿。

把灵魂安放到火热的社会分工中,总比安放到没人搭理的地方强。

所以,最近100年来,全世界的人都变得越来越忙了。年轻人要不是996,就还想找份兼职干干;七、八十岁还工作的,多的是,像任正非、拜登、杨振宁、基辛格~

92岁客家籍指挥家郑小瑛深情演绎《客家之歌》

然而,人毕竟也是动物,也需要像吃饱了的牛马一样,时常无所事事,放放空、发发呆~

“忙”者,心亡也。别觉得谁有多重要,地球即使没人,也照样转。

大部分人、或者人大部分时间,喜欢热闹合作;小部分人、或者人小部分时间,需要回归自己。

融入社会,是众乐乐;放空独处,是独乐乐。

众乐与独乐,各有各的价值,没法等价交换。

同样,休息也不是为了工作,工作也不是为了休息,这两者、人都需要。社会需要提供丰富的机会,让每个人尽量能选择到适合自己的平衡——

想干,就张开双臂,拥抱社会,随时迎接美妙生活的不确定性;

不想干,就安心躺平,一人呆着,静静享受天行有常的确定性……

“湖海长知身汗漫,凉风吹散梦参差”,正是这样的,灵魂与身体合一,与山水大地合一,与茫茫宇宙合一,这份平和安宁,是多少社交温暖、亲情友情,也抵不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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