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脸色坚毅:“身为女儿身,即使再出色又如何,前途如何完全不由已。不过,既然躲不掉,不如坦然接受,我观那北静王,虽然单稚了一点,但心地还不算,起码,不会象正常的男人一样三妻四的妾的罢,林姐姐只管放心!”
黛玉被探春的一席话逗笑了,捂着嘴赞道:“不愧是三妹妹,劝人也与众不同,你这个劝法,我要是不同意倒显得我不懂事了似的!”
探春却神色一敛俏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难道不是吗,嫁给一个傻子,至少能寻到林姐姐想要的清静!”
哦,黛玉有趣地挑挑眉梢:“三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安心地嫁给北静王了?”
探春的俏脸泛着灵透的光泽,眸底是一片精明犀利:“林姐姐不觉得,对付一个傻子好过一群虎视眈眈的贼人吗?林姐姐难道不觉得,这府里只怕日后难有几天安静的日子过了吗?”
探春说着脸色一暗,双眉倏尔微蹙,语气微显沉重:“府里如今虽说仗着大姐姐享着荣华,但究竟内里如何,你我皆明白。听说大姐姐在宫里也并不好过,那忠顺亲王府相邀,自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我那日去给老太太请安,恰巧听到了老太太和凤丫头说话,原来,那王府也是看上了姐姐,府里原本打算将姐姐给那世子作世子妃的。自古女子命不由已,看似光鲜,实则还不是成为家族攀附的筹码。所以,我倒替姐姐庆幸,至少那北静王心智单纯,不会陷入王府那样的深涡里。那样的地方,姐姐并不适合!”
探春笑容再现:“所以,唯今之计,姐姐还是做个遵从长辈之命的千金小姐罢!”
黛玉再也抑制不住,笑得开怀欢畅,这大观园中的女子,个个都不简单,哪个不是一双清目看浊世,自己自是知晓贾府的结局,但身在局中的探春,竟也看得如此透彻,不由人不佩服。
欣赏她的积极和坦率,敛了笑容:“三妹妹此言极是,只是,既然看得如此通透,也希望三妹妹今后能够跳出囹圄,海阔天空!”
探春挑眉一笑:“那那我就借林姐姐吉言了!”
黛玉抿唇而笑,探春笑容一收,微微蹙了眉,望着远处良久幽幽地道:“林姐姐一出阁,这园里的姐妹们只怕很快就风流云散了。有聚就有散,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感慨是无济于事的。宝姐姐嫁了,不管幸与不幸,也是她的宿命,从此,她的命运也只与二哥哥相关。四妹妹这阵子已经暗地里断了荤,每日里和妙玉聊得极投机,看得出她是准备虔心理佛了。二姐姐如今境况最难,听说那个孙绍祖不是个东西,只可怜二姐姐一个候门千金,也不能奈他何!前听说湘云也有了人家,只怕很快了出阁了,至于我……”
说着转回头嫣然一笑:“林姐姐倒不必担心,如林姐姐一样,乐天安命,不管最后落到头上的是什么,坦然接受,积极面对就是了!”这才是探春,那个才自清明志自高的她,黛玉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太后下旨之后,不几天黛玉便被送出了荣国府,来到了京城郊外的大觉寺。据说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虔心理佛,提出这人要求,要在此理佛一个月,希望她能保持着一丝清灵嫁给北静王。
大觉寺,四周被一片幽静的竹林所环绕,远处山峦叠翠,漫山遍野被春天的新绿覆盖,竟是个极佳的清修之地。
这日午后,一场春雨缠绵而至,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雨丝如牛毛如细丝。黛玉看了一点经书,便被外面清鲜的雨后景致所吸引,忍不住踏出房门,踩着柔嫩的小草一路向前。
这样美妙的景致,又没有人打扰,实为难得,委实是一种享受!
青绿的小草挂着晶莹的水珠,湿漉漉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尤其是远处时而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箫声,让人一种空灵之感,眼前的世界,如梦似幻,那么不真实。
正沿着草地往前走,却见不远处的草丛中,露出点点地白,黛玉忙紧走几步,原来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见了生人却不跑。黛玉仔细察看了一下,原来小兔子后腿受了伤,这大概是它不动的原因。
怜惜地抱了在怀,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小兔子笑道:“你乖乖地在这里,我去给你采草药,一会就不疼了!”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果然,小兔子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黛玉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找了几种草药,在嘴里嚼碎了给小兔子敷在了腿上,然后用自己的帕子包裹了。
抚着兔子身上的毛微微地潮湿不免有些着急,兔子最忌受潮,潮湿对它们来讲是致使的,于是把小兔子抱在怀中,快速地回到了静室。
黛玉步履匆匆,并没有发觉,不远处的竹林里,一双如墨的眸子正注视着她,将她所有的举动无一遗漏地看在了眼里。
见那抹空灵的身影消失了,眸子的主人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夜幕降临,这里远离繁华的京城,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晨钟暮鼓,黛玉感觉这几日,自己的心灵涤清了许多,甚至生出一种感觉,要是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件幸运的事。
想到一月后的大婚,不由微微一笑,遁世,终不是自己的风格,自己终还是要回到那繁华丛中去,前路莫测,那就姑且享受这里的清静罢……
窗外星光璀璨,把玩了一会儿月色,黛玉感觉到眼皮重得睁不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