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着今后再不能见到那双深幽却又灿烂的桃花眼眸,心中便好像被猫使劲抓了一把一样又痒又疼,难受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黛玉心中越来越乱,想着找一本佛经来静静心,便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楞伽经)过来。翻开看时,上面稀稀疏疏写着心得,字迹娟秀飘逸,却是原来母亲曾经读过的书。
黛玉看着书上贾敏的笔记,心中又想起了当年母亲在世时侯,自己和父亲母亲一家三口在江南的日子是何等的轻松自在,可如今到了京城这等比扬州繁华许多的地方,自己却是不觉得又丝毫的开心。如今这般玉粒金莼噎满喉的日子,虽说是衣食无忧,可是背地里的苦头又有几人能知道呢!自己倒是羡慕那些平头老百姓,即使是每日里为了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奔波忙碌,也有他们的快乐。
紫鹃进门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黛玉便这样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是飘到了不知何方去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紫鹃见黛玉心不在焉,生怕自己吓了她,便只小声唤着黛玉。
黛玉回过神来,见紫鹃站在自己跟前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说道:“没事,你进来做什么?”
“姑娘,现在已经戌时了,姑娘也该歇着了。”紫鹃知道黛玉只怕是出神了,也忘了时辰,便开口提醒道。
黛玉看了看天色,方才惊觉自己竟然出神了好些时候,可心中仍是有些烦扰,便摇了摇头告诉紫鹃自己尚且不想睡。
紫鹃拿过黛玉手中的书,见那书上的字古怪,便踩着只怕是佛经,心中正奇怪黛玉怎么好端端的,竟然看起佛经来了,却猛地想起了今日月华送过来的笺子,便明白过来。
紫鹃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姑娘,论理紫鹃只是个丫头,不能说这些话,可姑娘待紫鹃的好,紫鹃都记在眼心里。紫鹃今日便少不得大着胆子说这些话,姑娘可莫要见怪才好。”
“你这小蹄子,几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的了,若是有什么话,说就是了,我几时为这个怪过你们?”黛玉听见紫鹃说这话,便知道紫鹃今日和自己说的话只怕是不好叫旁人知晓的,便使了个眼色,让跟在紫鹃身后的青韵到门口去守着。
“姑娘如今也越发大了,须得有自己的主意才好。姑娘不像府里头的三位姑娘,日后的事情有府里的人做主,老太太算是疼姑娘的,如今春秋也盛。可是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二太太又一心向着宝姑娘,日后若是老太太有个什么万一,姑娘岂不是只剩下任人欺负的份了?”紫鹃字斟句酌,这些话她想了不止一遍,如今接着慕容公子送信过来的机会,便将这些话都说与黛玉知道了罢,免得姑娘日后日子艰难。
“况且这府里的人姑娘也知道,都是为了富贵权势连脸面都不要的。莫要说是姑娘这样的了,便是自己的亲骨肉,为了前途也能舍得了的,现如今只怕是有多少人盼着姑娘的终身呢,日后姑娘若是有人做主还好,若是没有人做主……”
黛玉只静静听着紫鹃的话,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贾府里的状况,自己可是比谁都清楚,如今这样,不过就是回光返照罢了。父亲又远在北疆,来往通信不便,这大半年了,父亲也只是来过两封信,还都是皇上的暗卫送过来的,更何况这等事情,自己如何向父亲开口呢!
紫鹃将黛玉面色有些松动,也顾不得羞臊了,开口接着说道:“姑娘如今独自一人在京城,万事还要自己为自己打算才好。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知心人,便该拿定了主意,更何况姑娘家本就是要嫁人的,若是不早早定下来,今后被旁人拿着姑娘的终身做文章,姑娘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便是林大人林夫人也不得安心。”
黛玉听着紫鹃说完,开口感叹道:“好个慧紫鹃,果然是有主意的,你今日的话算是跟我掏了心窝子了。这事情你说的虽是,可我毕竟是林家的女儿,若是因此叫林家祖宗蒙羞,我还有什么脸面呢!”
“姑娘这话说的虽是,可姑娘还是得为自己打算着。如今慕容公子对姑娘也是好的,且姑娘有了皇上护着,但姑娘也得有些回应,倒是不要让慕容公子寒了心才是呢。”紫鹃知道黛玉心中也是有慕容铮的,只是守着规矩罢了。
黛玉听了紫鹃的话,默默地坐着。紫鹃见黛玉不说话,便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方才略略放下了心,便唤来青韵一起帮着黛玉梳洗睡下。
黛玉听了紫鹃的一番话,越发心乱如麻了。这园中的流言自己听到了不少,均是说自己刻薄小性儿,或是说自己和宝玉不清不楚。自己如何能不知道,府中下人虽说嘴碎,可这等议论主子是非的事情,若是没有当家人的默许甚至是授意,便是再给他们几个胆子只怕也是不敢的。可是自己在江南时候本事天真烂漫之人,何时这般步步小心,时时在意过?
想到在江南的日子,黛玉脸上露出了笑容。父亲母亲本是开明之人,从不曾用那些所谓的规矩来束缚自己,什么事情都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想到这儿,黛玉不禁悚然一惊,苦笑道:“黛玉啊黛玉,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样虚伪了,这样不肯面对自己的心,还自欺欺人?”生长环境对于自己的影响果然是巨大的,原来那个随性的黛玉已经慢慢被套在一个厚重的壳里,留下的只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变得小心翼翼的自己,对世人眼光的在意,已经抹去了自己本身的风采。黛玉静静躺在床上,解开了心中的迷惑,又想起了慕容铮往日里对自己的用心,心中也就渐渐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