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见黛玉面色严肃,本以为要说什么正经的话,哪里想到黛玉出口却是打趣的她。湘云愣了一愣,见无力的丫头都笑了,便是青韵这等稳重的,那笑意也止也止不住的从眼里流出来。
湘云闹了个大红脸,想要过去闹黛玉一闹,可紫鹃正帮着自己梳头,一时间动不得,边看着黛玉恨恨说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
这回轮到黛玉脸红了,也不管才刚梳好的头发,起身便去呵湘云的痒。湘云正梳着头,冷不防黛玉猛的过来,急急忙忙一躲,便“哎哟”一声,却原来是紫鹃得手放的慢了些,扯到了湘云的头发。
“哎哟,可果真是现世报了,瞧你还这般没轻没重的。”黛玉一面笑着,一面上前细细看着湘云的头皮可曾伤着,嘴里却是半点不饶人。
“哼,林姐姐最最是个心软的,偏生是嘴巴不饶人。”湘云见黛玉那紧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宝钗正在屋子里绣着东西,便听见外间的小丫头回道:“宝二爷来了。”一面打了帘子让宝玉进门。宝钗见宝玉进门来了连忙起身让座,笑道:“这大清早的,宝兄弟怎么过来了?”一面招呼莺儿上茶。又开口问道:“宝兄弟可曾用了早饭?”
“早便用过了,二爷才从潇湘馆那儿过来,说是过来看看宝姑娘呢。”袭人忙着上前行礼说道。
宝钗知道她是王夫人心腹,如何肯让她拜下去?上前一步拉住袭人笑道:“行了,你这丫头,我不是那等刻薄寡恩的人,在我这儿不比这般多礼。”
袭人笑着回道:“果然是的,我在这府里也算是个老人了,真真是从没见过又宝姑娘这般和气的人。论起大度来,这府里若是宝姑娘敢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宝钗晓得袭人是王夫人的心腹,袭人又如何不晓得宝钗是王夫人选定了的将来的宝二奶奶?
“袭人姐姐真真是愈发会说笑了。”宝钗微微笑了笑,转过头来问宝玉道:“宝兄弟如何不再潇湘馆陪着林妹妹和湘云妹妹说话,偏生跑到我这儿来?”宝钗听到先前听见袭人说宝玉从潇湘馆来,那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了。
宝玉讪讪笑了笑,也不答话。宝钗偏头看了袭人一眼,见袭人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知道怕之宝玉又招黛玉生气了,便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我这几日有些懒怠动弹,整日里便在屋里呆着,今日宝兄弟过来倒是好,我正想着前儿得了一串翡翠的佛珠,今儿刚好便让你替我送过去给姨妈。”
“如此便多谢宝姐姐了。我今儿过来烦姐姐,是前日听姐姐说起莺儿打得一手好络子,便想着烦姐姐让莺儿替我打几根络子。”宝玉见莺儿进来上茶,便笑道:“这里才刚说着你,你便过来了,今日倒是要劳烦你替我打几根络子呢。”
莺儿问道:“装什么的络子?”
宝玉见问,便笑道:“我知道你这手艺可是府里一绝,今日既然过来了,便也不管装什么的,你都每样打几个罢。”
莺儿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拍着手说道:“这还了得!要这样,十年也打不完了。”就连宝钗听见这话也笑叹道:“今日可真真见识到了,宝兄弟果然是个贪心不足的。哪里一时都打得完,如今先拣要紧的打两个罢。”
宝玉见宝钗应下了,喜不自胜,扭股糖似的拉着宝钗直唤好姐姐,倒是将宝钗闹了个大红脸,甩开手便进了里间。
莺儿道:“那二爷如今什么要紧,不过是扇子,香坠儿,汗巾子。”宝玉道:“汗巾子就好。”莺儿道:“汗巾子是什么颜色的?”宝玉道:“大红的。”莺儿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颜色。”宝玉道:“松花色配什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莺儿道:“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桃红,再打一条葱绿。”莺儿道:“什么花样呢?”宝玉道:“共有几样花样?”莺儿道:“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
宝玉问道:“前儿你替太太打的那花样是什么?”莺儿道:“那是攒心梅花。”宝玉道:“就是那样好。”一面说,一面叫袭人拿了线来,莺儿便埋头理着线。
宝玉一面看莺儿打络子,一面说闲话,因问他“十几岁了?”莺儿手里打着,一面答话说:“十六岁了。”宝玉道:“你本姓什么?”莺儿道:“姓黄。”宝玉笑道:“这个名姓倒对了,果然是个黄莺儿。”莺儿笑道:“我的名字本来是两个字,叫作金莺。姑娘嫌拗口,就单叫莺儿,如今就叫开了。”
宝玉叹道:“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阁,少不得是你跟去了。”莺儿抿嘴一笑。
宝玉笑道:“我常常和袭人说,明儿不知那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
莺儿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在次。”
宝玉见莺儿娇憨婉转,语笑如痴,早将早晨黛玉的气忘到脑后去了,听见莺儿提起宝钗来,便问道:“好处在那里?好姐姐,细细告诉我听。”
莺儿笑道:“我们姑娘面皮薄,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又告诉她去。”宝玉笑道:“这个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