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妹妹这话可莫要被翠缕听见,否则这丫头只怕是要伤心了。”黛玉本来便是玩笑话,哪里知道湘云却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好姐姐,你不知道,你道是谁都像姐姐身边的丫头一般忠心为主子呢!如今我身边时时跟着这两个耳报神,若是错了一丁点,便是一顿排头。”湘云幼年父母皆丧,寄居在自己叔叔家,虽说叔叔婶婶在吃穿上并未曾亏待了湘云半点,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终究是隔了一层。
“好妹妹,你也莫要这样想,我素日里冷眼看来,你叔叔婶婶待你也算是不错的了,若说翠缕,她就算是耳神心意,那又怎样,她平日里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黛玉知道这寄人篱下的感受,见今日湘云将事情说开了,便也抛了顾虑,细细劝道。
湘云细细想了想,方才开口道:“林姐姐,你说的虽然在理,可是你并不知道,婶婶在家中便每日里将我拘在房中,让我做些针线。若是真心疼我,怎么会这般将我当做下人使唤?”湘云的眼眶又红了。父母双亡的孩子本就心思敏感些,史侯府家道中落,湘云的日子便没有贾家众女儿这般悠闲。
黛玉叹了一口气说道:“痴儿,你如今真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我曾恍惚听说如今史侯府早已不似之前风光万千,你婶婶让你做些针线活,不过是想着补贴着家用罢了。你且想想,你婶婶平日里可是也在做着针线活计?”
湘云此时方才隐隐有些明白,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可是宝姐姐说她在家中都是她自己想要做的,姨妈从不让她做这些。”
黛玉一怔,方才知道了湘云的不平来自于哪里。黛玉觉得有些无奈,想了想方开口说道:“好妹妹,你且想一想,宝姐姐家是皇商,最不缺的想必就是钱了罢,况且薛家人口简单,屈指算来,只有宝姐姐、薛大哥哥、香菱并姨妈四个人她家中那么些铺子,只养着这几个主子,加上几个仆人,真真是尽够了。可你们史侯府里人口繁多,必然要省着些才够开支。”黛玉并未说宝钗什么,可是心中却是对宝钗的行为嗤之以鼻。
湘云再一次沉默了。黛玉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她如何能不明白如今自己和叔叔婶婶闹成这般状况,可不就是宝姐姐的功劳?只是她也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宝钗无意的罢了。
“林姐姐,是我不懂事了,可是如今我和叔叔婶婶闹成这般模样,倒是让他们心都寒了,今后可要怎么办呢?”湘云越想越急,知道是自己的错,心里想着只怕叔叔婶婶是不会原谅她了。
“傻姑娘,如今你知错了便好,你叔叔婶婶一向是疼你的,你且在府里安心住下,等回了府中,好好向你叔叔婶婶道个不是,一来他们是长辈,二来这事情本就是你的不是,将事情说开了,你叔叔婶婶既然能不顾着外间的流言蜚语好生管教你,便看的出来是真心对你好的,不会与你这个小辈计较。”黛玉见湘云慌神了,有些好笑,湘云可从不曾为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湘云听了黛玉的话,只觉得心头便好似拨开了云雾,敞亮了许多,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开,又缠着黛玉说了许久的话。
两人正说着话,紫鹃青韵便推门进来笑道:“我的小祖宗,真真是有几箩筐的话呢,也不看看天色,这般晚了还不歇息,若是走了困便不好了,还是快些歇息罢。”
黛玉便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又让紫鹃沏了一盏茶过来喝了。
“两位姑娘快些睡罢,现在都快子时了。”青韵笑着上前,也沏了一盏茶服侍给湘云喝了,又服侍两人歇下,方才出门去了。
黛玉湘云唬了一跳,见天色真真是晚了,便才笑着睡了。这一夜无话,直到第二日早晨,天色刚刚微亮,众人均已起了,便听见那只鹦鹉彩华叫嚷。
“姑娘起床,姑娘起床。”
橙意快步走到屋外,低声骂道:“好你个扁毛畜生,若是吵醒了姑娘,非拔了你的毛不可!”
那鹦鹉哪里理会橙意,好似上瘾了,一叠声地叫道:“信来了,信来了,姑娘来拿信。”一面叫还一面上蹿下跳。
橙意被唬了一大跳,开口骂道:“这混账东西,如今潇湘馆中有外客在,若是让旁人听见了,看慕容公子饶得了你!”
那鹦鹉的声音戛然而止,橙意看时,只见彩华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淘气劲儿,耷拉着脑袋,转过身去背对着橙意。橙意只觉得好笑,这慕容公子的名头当真好用,每次一提起,这彩华便老实了。
这时候,橙意便听见门外宝玉的声音传来:“林妹妹,林妹妹可起身了?”转头便见宝玉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正朝着屋里走去。
黛玉本来便觉少,最日夜里和湘云说话说的晚了些,走了困,一夜便都朦朦胧胧的。天刚蒙蒙亮时,听见外间丫头们起床的声音,早已醒了。黛玉看身边湘云睡得正香,便没有唤丫头进来,只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
湘云朦胧间听见屋外头鹦鹉叽叽喳喳的叫声,便也醒了。侧过头来看身边的黛玉时,却见黛玉早便醒了,睁着眼睛,脸颊上有两团红晕,便不由得好奇问道:“林姐姐怎么了,为何脸这么红?噫,姐姐,你几时醒的?”
黛玉躺在床上,猛的听见屋外头那鹦鹉彩华大声叫说信来了,那心中当真是又羞又恼。这还不算,橙意训斥鹦鹉的话黛玉也隐隐约约听见了,只在心中暗骂慕容铮送了个大麻烦过来,哪里比得上月华的乖巧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