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蛮听不懂……”玉蛮眨了眨眼睛,被绕糊涂了。
少年嘴角一翘:“皇帝坐拥天下财富,却将为国为民挂在嘴边。你们汉人的皇帝穷兵黩武,受战乱之苦的却是黎民百姓,皇帝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却非要说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汉人的皇帝真的是这样吗?”玉蛮听得似懂非懂,他也不明白这位小哥哥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你们汉人”?难道这位小哥哥不是汉人吗?
“不管是哪国的皇帝,也大多是这样的人。”
“那你呢?”玉蛮一脸懵懂,只觉得这个小哥哥好像是在讽刺她,好像又不是。
“我自然也是……至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令玉蛮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小哥哥竟然承认得如此倘然,就像当时承认自己是贼一样。
玉蛮托着腮,歪着脑袋,仔细思考着刚才他所说的话,少年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眯了眯眼睛:“你到底还做不做了?”
玉蛮这才回过神来,支吾了一声,想要像刚才那样像阿爹道歉,可又想到这位小哥哥刚才说的话,一时有些羞恼,好像自己正是他口中的那种自私又虚伪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心下一横,玉蛮还是鼓起了勇气,小手抓起一缕阿爹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剪刀,咔嚓一声……
第一刀剪下去了,阿爹的头发哗啦哗啦飘了一地……
“混帐阿蛮!又在偷懒!”
阿爹忽然低斥了一声,吓得玉蛮的手也不禁一抖,险些把剪刀丢到了地上,她一动不动地蹲在那,浑身都僵硬了,等了好半天,才发觉原来阿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而是在梦里训斥她呢。
玉蛮拍了拍胸脯,小脸上是又心虚又愧疚,好像自己正在干亏心事被阿爹发现了一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正如那位小哥哥所说的那样,阿爹果然被撂倒得不省人事,从头到尾都没醒过。
玉蛮的手脚很笨拙,等到把阿爹的头发剃得光溜溜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见到阿爹从仙风道骨的道士,变成了一个穿这道服的和尚,玉蛮心里的滋味就更复杂了。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阿爹,阿爹平时对她虽凶,但待她却不薄,而她却和那位爱恶作剧的小哥哥一起捉弄阿爹。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期待,期待阿爹醒来以后那暴怒的样子……因为阿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玉蛮收起了剪刀,蹑手蹑脚地要走,却突然想起了自己那被阿爹没收的小匕首。现在阿爹好不容易像一只兔子一样任人欺负,错过了这次,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从阿爹身上拿回匕首了。
心里如此想着,玉蛮反倒胆子大了起来,并不急得逃跑,而是上上下下在阿爹的屋子里翻了个遍,又在阿爹的身上摸索了一遍,终于从阿爹的袖子里摸出了那柄属于自己的漂亮的金色小匕首……
入夜的云中一片寂静,偶尔只有隔壁黑犬的吠叫声扰乱这夜的宁静。
清亮的月光洒落在玉蛮身上,改小的道袍穿在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矮小,分明已经十二岁了,却仍显得稚气未脱。
她像是捧着最珍爱的宝物那样将一柄金色的小匕首揣在怀里,那双晶亮的眼睛聚敛着耀目的璀璨星芒,那张粉嫩的包子脸也莫名地染上了一层红扑扑的色彩,神情飞扬,颇为得意。
“你在做什么?”少年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木质面具下的表情无法让人看清。
玉蛮被吓了一跳,这一吓,竟然连带着从耳根子开始都涨红了,好像自己刚才正在心里偷偷想着昱哥哥的秘密就这么被人看穿了,小鹿一般澄澈晶亮的眼睛里显得有些慌乱。
玉蛮毕竟十二岁了,虽看着矮小稚嫩,胆子却不如以前大了,脸皮也不如以前厚了。
当年的自己还小,大大咧咧地缠着昱哥哥张口闭口就是要做昱哥哥的小娘子时也不觉得害臊,现在却只是稍稍被别人一捉弄,就会忍不住手足无措,脸红脖子粗起来。
玉蛮这一瞬的不自然让少年忍不住蹙眉,面具下,那双狭长的黑眸微微一敛,意味复杂,竟还有些不高兴,就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看上的一匹小马驹其实有主人一样。
见玉蛮贼头贼脑地看着他,包子脸上受到的惊吓神情未褪,耳根上的涨红也还未消退,这俏丽的模样,有一瞬间竟让人恼怒,少年心里烦闷,这年纪不大的臭小子,做什么像个女人一样面红耳赤,让他也……心烦意乱!
忽然,少年双眼一眯,目光扫向了玉蛮揣在怀中的那柄金色的匕首,那耀眼的金色,在盈盈月华下也显得丝毫不减风采,他皱了皱眉,修长的手从宽大绣袍下退出,伸手探向玉蛮小手中的匕首:“这是什么?”
玉蛮一惊,小脑袋里霎时间电闪雷鸣,想也没想地就张开小嘴一口朝着少年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唔……”
“你!大胆!”少年没料到玉蛮居然像小狗一样说咬人就咬人,手臂上赫然一阵涩疼,深深的牙龈渗透出血腥赫然印在了那上面。
少年闷哼了一声,凤眸刷地一下腾起了一团与之年龄不符的戾气,但那股恼怒仅一瞬间便被理智给控制住了,少年手上一震,玉蛮只觉得牙尖酸麻,然后整个人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开来,扑通一声,脑袋嗡嗡作响。
血腥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玉蛮顿时清醒了过来,看到少年腕臂上那触目惊心的牙印,顿时吓了一跳:“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