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
院子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肩上扛着肉的道士,吓得玉蛮手忙脚乱地想把定情信物揣进兜里,慌慌忙忙地要爬起来,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道士还是抢先一步开始教训她了:“阿蛮阿蛮!你又偷懒!”
玉蛮心虚地耷拉着脑袋,撅着嘴:“阿爹,写字一点也不好玩,玉蛮不喜欢。”
道士头疼地扶了扶额头,恶狠狠地瞪她:“想我朴方也算有学识之人,教了你这头蛮牛四年,竟连千字文都还没学会,失败失败。”
“我不是牛!”玉蛮撇了撇嘴,脸上手上都是墨水,早上才梳好的辫子又是一堆杂草了。
道士不理玉蛮,只是摇了摇头:“这肉还是给你那位狼兄吃罢,阿蛮不听话,没有肉吃。”
狼兄好像听懂了阿爹的话,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温顺地摇着尾巴,看得玉蛮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狼兄可是把他们狼的脸面都丢尽了呀,竟然学着那头黑犬摇尾巴讨好阿爹,羞羞!
玉蛮知道自己的肉是没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耍起赖来:“没有肉吃,那晚间的功课我也不要做了。玉蛮最讨厌看那些书了,仁呀道呀,看得玉蛮的头好疼呀。”
道士没理她,把肉放下就打算生灶做饭,临走时,眼光一扫,似乎发现了玉蛮拽在手里的那枚金光闪闪的东西,道士眯了眯眼睛,有些纳闷,并不记得阿蛮的身上什么时候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顿时横眉一挑,一个快步抓起了玉蛮的手,玉蛮没反应过来,金匕首已经落入道士手中。
“阿爹还给我!”玉蛮回过神来,急得差点没抓住阿爹的手咬下去,跳得老高,但还是够不着阿爹举在面前的手。
“这是……”道士眉头一皱,玉蛮看到他皱眉头就有些害怕了,道士没有说话,沉默了好半天,看到那金色匕首上鲜活的图腾,这才眼睛一亮,奇奇怪怪地变了脸色,把匕首收进自己的袖子里,正色问玉蛮:“这东西你打哪捡的?阿蛮阿蛮,不许说谎话骗阿爹。”
玉蛮支支吾吾地,小脸忽然红了,刚才还大喊大叫,现在说话的声音像蚂蚁一样小:“这是昱哥哥给玉蛮的定情信物。”
道士忽然变了脸色,但还是深吸了口气,认真又严肃地对玉蛮说:“这东西先由阿爹代你保管。阿蛮,你是汉家的女儿,从此以后,除非阿爹同意,不可再私自出漠北!”
玉蛮并未察觉出道士的反应十分地不对劲,只听到阿爹要没收昱哥哥送她的信物,当下着急起来,缠着道士就开始唠叨:“阿爹,你不是教过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阿爹你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呢,不怕长戚戚吗?”
“阿蛮阿蛮,你在骂阿爹是小人吗?”道士把眉头挑得老高,好气又好笑地瞪着玉蛮。
“阿爹还我就不是小人。”玉蛮嘿嘿一笑,抱着道士的胳膊开始念经:“还我吧还我吧还我吧还我吧……”
“等你将千字文背熟了,阿爹就考虑还给你。”道士皮笑肉不笑,阴险得一旁的狼兄都打了个寒颤,把脑袋埋到了爪子下面去。
“不背不背!”玉蛮气呼呼地踢了道士一脚,抱着胳膊蹲下来:“你说‘考虑’还给我,等我背熟了,你就又不还我了,玉蛮才不会上你的当!”
“哟呵!”道士欣慰地感叹一声:“我家阿蛮长机灵了,还知道留个心眼了。你就那点心眼,还留着全部对付你阿爹来了,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小人!小人!”玉蛮别过脑袋去,任凭道士怎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都不理会。
“你不是要找你那位昱哥哥吗?不识字,不懂道理,天大地大,要怎么找到人?你连云中豆腐铺的牌匾都认不全,比云中大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进了东巷,还道是进了西巷,来了城南,却以为自己在城北,还不羞死人?”道士也跟着蹲下身来,用手指戳了戳玉蛮的胳膊,半哄半骗道。
“还有比云中大的地方吗?”玉蛮眨了眨眼睛,听到要找昱哥哥,立即把刚才还在跟道士怄气的事抛到脑后了,那双好奇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惊讶极了。
云中就大得让她头疼了,经常阿爹让她去西巷打酱油,她打着打着就打到北边去了。
“那是自然!”道士鄙视地白了玉蛮一眼,嫌弃这傻姑娘没见识:“汉家最热闹的是长安,和长安比,云中就像小指盖那么大。”
“哇!”玉蛮惊呼出声,长安那么大,也许能找到昱哥哥,玉蛮的嘴巴都惊讶地合不拢了:“阿爹阿爹,什么时候带我去长安呀?”
“这个嘛……”道士故作深沉地捻了捻胡须,眼睛一眯,笑得要多狡猾就有多狡猾:“等你把这些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哼!臭道士!”阿蛮顿时炸了毛,咬牙切齿地跳起来,狠狠踩了道士一脚,她就知道,阿爹是个小人,大小人!
“臭道士啊臭道士,你又逼着阿蛮看那些鬼东西了。”忽然一声大笑自门外而入,进来的正是光溜溜的脑袋,肚子大得让玉蛮坐在上面都不会掉下来的老和尚,和尚摸了摸脑袋,笑眯眯地朝玉蛮眨了眨眼睛。
“和尚爷爷!”玉蛮一见到和尚就像见到了亲人,委屈地扑了过去,和尚笑呵呵地摸了摸玉蛮的头:“不听你阿爹的,臭道士误人子弟便也罢了,连阿蛮也敢欺负,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定劈他一两道天雷。”
“死和尚,你活得也够就了,佛祖还没看烦你这张老脸啊?何时坐化,定要托梦予贫道,贫道定为你设坛诵上三遍天地道。”道士见了和尚就板起脸来,拎着玉蛮的后衣领把她从和尚肚子前拽了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