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信纸在风中轻轻颤动,映着那清凉如水的月光,散发着淡淡的月华。
“爹爹,您还没睡呢。”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红衣少女娇声软语冲淡了室内低迷的气压,只见她径直走到油灯边,拿过旁边的剪刀拨了拨灯芯,屋子一下亮堂了许多。
“蔷儿来了。”那男子听到她的声音转身,清冷严肃的面容在触及少女粉色的脸蛋时,柔和了些许,如果此刻有朝中那些官员在场,恐怕眼珠子都会惊得掉下来,这不就是已经被就地正法的白相吗。
“爹爹,你在看什么?”少女盈盈浅笑,眸子荡漾着浅浅的流光,一派天真小女儿样。
“哎……”白习然长叹了声,把手中的信纸交给了少女。
“这是,这是……”少女就着烛光快速浏览了一遍,嘴巴惊得可以吞下一整个鸡蛋。
“是微儿的消息。”白习然说到这里,黑眸中有一丝黯然的情绪滑过:“那天微儿并没有死,而是被御前侍卫统领寒刃带到了皇宫,可是她现在情况不太好。”
“爹爹多虑了,妹妹那么伶俐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好呢。”白蔷的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有些剥落,随即若无其事地折好手中的信纸,浅笑说道,只是,藏在宽大袖摆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刺进了肉里,白薇,你可真和那讨人厌的蟑螂一个样,这样居然还没有死。
“皇宫里以前安插的那些人大多数都被冷君胤揪出来了,现在对微儿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唯一知道的是,她据说生了一场大病,不行,我得快点把她弄出来,要是再呆下去,微儿出了什么事和如何是好。”白习然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面上划过一丝焦躁。
“爹爹,这事可急不得,那个狗皇帝捉了妹妹还没有杀她,可不就是想着引您上钩吗?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着了他们的道啊,依女儿之见,我们暂时不宜轻举妄动。”白蔷一听这话,急急忙忙反驳道。
“蔷儿,那是虎穴狼窝啊,微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呢?”白习然既惊且急,再想到那天他安排的万无一失的撤退计划,如果不是蔷儿的任性,微儿怎么可能被他们捉住呢,而她竟然还不知悔改,大言不惭在这里说这些话,惊痛之下,手掌已经无意识地挥上了白蔷的脸蛋。
“啪”的一声巨响,让两个人都楞住了,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无声,白蔷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白薇,白薇,你这个贱人,居然害我挨爹爹的打。
“爹爹,这是你第一次打我。”白蔷捂着发红的面颊,秋水般的眸子中有着薄薄的泪光,狠狠的堵住满腔的恨意,她抬起头,看着后悔不已的白习然,努力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女儿知道爹爹怨我上次让妹妹去抚琴,可是,女儿也不知道会那么紧急啊,女儿还以为可以等妹妹抚琴完了再走,这样也可以让那些宾客不会有什么怀疑啊。”白蔷仰着脸,白皙如玉的面容泪水未干,若玉露微润,一双眸子带着浓浓的企盼,看的白习然心蓦然一软。
“罢了,事情都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无益,还是想着怎么把微儿救回来吧。”白习然叹息一声,疲惫地挥挥手,示意白蔷下去。
“爹爹,可不可以告诉女儿,你想怎么救妹妹。”白蔷用手绢抹了下脸,声音娇弱如莺啼。
“这个为父自有论断。”白习然的视线落在了烛火上,避开她的问题答道。
“爹爹不说,是不相信女儿吗,可是,女儿只是担心爹爹和妹妹。”白蔷幽幽地叹息,眸子中闪过浓浓的委屈。
“蔷儿,你是爹的好女儿,爹不是不相信你。”白习然大掌轻轻磨砂着她的发丝:“也罢,爹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胡思乱想。”
白习然简洁地把计划说了一遍,听得白蔷眼睛月瞪越大。
“当年,微儿出生之时,要我起名字,我随口就说了一个微字,还冷淡地说,微,代表微末之人,这些年,微儿在府里受尽了冷嘲热讽,呆在那座偏僻的小院里,更是没有过过一天小姐的日子……”
白习然这么说着,眼睛深深看了白蔷一眼,随即转开说道:“其实,微,和你的蔷,正好构成了蔷薇,只是我当年一时被蒙了心,说出了这样的话,还狠心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蔷儿,我对不起她,这次接她回来,爹也要好好补偿她。”
白习然这么说着,面上愧疚之色越浓,当年锦心的轻生,让她把罪过都归结在冉冉身上,也连带着对微儿也颇多厌恶,这些年,也想明白了,其实,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过错而已,只是,他却拉不下脸面去求微儿,直到这次,差点生离死别,才知道他一直都错了。
“爹爹,如果是这样的话,女儿可不可以毛遂自荐,我去呢。”白蔷慢慢走到他面前,长裙拖曳在地,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唇角微微上扬,眸子中一片清亮无波,只是,越是笑得美丽,她心里越恨,这算什么,爹爹要补偿她,爹爹觉得对不起她,那她娘的死呢,当真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在爹爹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蔷儿,你爹爹他负了我,他的心早就被那个狐狸精勾去了,我恨她,我要让她也不得安心。”白蔷的半边脸逆着光,长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晚上,娘亲不顾她的哭喊,那么决绝地跳进河里。
“娘亲,娘亲……”她破碎的哭叫声一阵一阵消失在风里,她永远都记得,那天真冷啊,都是立冬了呢,娘亲穿着一身单薄的绿色衣裙,义无反顾地掰开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