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静缄口不言,轻轻叹气一声。
西门炽见着他的表情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索性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看来我们未央这一步棋走对了,未央在镜尘夜心里果然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也许排不上第一第二,至少在感情这方面她的重要性是可见一斑的。如果希希真能掠夺到他的人和心,这一点就确信无疑了,镜尘夜总有一天会疲惫的……权力之争是最让人疲惫的事情,之前一直在凤轻歌在帮他,现在他一个人,一定在感情方面会特别特别的脆弱,到时未央就可趁虚而入……”
“殿下太小看镜尘夜了。”司空静摇头,打断他,“这么多年,你以为他是真的完全不过问政事,把什么都放手交给凤轻歌?镜尘夜不是那么容易就失败的人,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极其的信任凤轻歌,但还不至于孤注一掷……”
“凤轻歌是惹恼了他。”西门炽笑,“这回和云中国达成同盟的事情,那个没多少实权的皇帝定然是会和凤轻歌商量的,按理,凤轻歌应该就和镜尘夜商量此事,但凤轻歌却自作主张的同意了此事,结果把镜尘夜逼上绝路。镜尘夜现在从他手里拿回权力,如果我猜得不错,正是这个原因,因为他发觉,凤轻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完完全全的乖巧听话了。”
“不论如何,我认为现在还不到未央出面的时候。”
西门炽意味深长的一笑,“那是自然,她拜个天都虚弱的昏倒过去,现在还能做什么?只有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这几个月帮她把身子调养好,才能完成我们的大业。”
司空静默然。
西门炽斐然,“怎么样?这些日子的相处,按理,我们的司空大人素来是很有女人缘的哪。”
司空静苦笑着摇摇头,“警惕性还是很高,很难接近,也不爱说话,不喜欢和人相处,老是一个人待着,发呆,画画,弹琴,就是有时候好几天也不肯开口说话——镜尘夜造成的伤害太深了,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只有她心怀着仇恨,才能更好的为我们所用。”西门炽低声,而司空静的面色微微一变,他似乎又想起这样的话太刻薄,又道,“阿静,你用你的真心待她,她迟早有一日会被你打动的,未央公主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何况一个孕妇,心里总是很脆弱的。”
“阿静。”他突然又道,“你可以心疼她,可以照顾她,可以怜悯她,但是不要爱上她——她只是我们的棋子,她现在如何尖锐如何歇斯底里那只证明镜尘夜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重,她迟早要回到镜尘夜身边去,到时事情会发展成如何不可预测的情况无人能知,阿静,你是聪明人,是我最器重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陷入自己编织的网里。”
她现在如何……如何的折磨自己伤害别人都只能证明镜尘夜在她心底的伤痕有多重。
爱有多深。
司空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我知道。”
未央怔怔的坐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如墨的黑发有一丝丝干枯的迹象,面色如云般苍白,透不出一丝一毫的血色,浅淡的几乎消失的嘴唇,略有些黯然、充满了疲惫的眸子——猛然惊觉,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心来打扮自己——更严重的是,她的生命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干涸。
她好像是一株正在坏死的植物,失去了阳光,失去了雨水,失去了土壤,独活在世上,仍旧有着她的枝繁叶茂,却是安然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举起了一支白玉的发簪,呆呆的放在眼前打量,指尖慢慢的在发簪的尖端摩梭着,乃至藕段般的小臂,在发簪的尖端划出一道又一道乌青的血痕。尖锐刺激的疼痛传入大脑,她的动作却愈来愈快,心地突然充满了快意,恨不得这发簪把手臂生生刺穿了才好——
“撕……”
殷红的血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三滴溅到铜镜之上,又有洒在桌面和地上,更多的是顺着手腕飞快滚落,刹那爬满了整只又手,那样刺目,那样血腥的气味……心底的快意蓬勃的愈发张狂,她几乎要一个人在这房间里放声大笑起来,一手缓缓举起了发簪,慢慢靠近自己天鹅般雪白的脖颈。
死亡?那会是怎样的滋味?是甜美的么?还是苦涩的?或者,仅仅是一瞬间的幻觉和快意,就了却了这一生的残念?
“夫人,奴婢们可以进来为你梳妆吗?”
外面的声音陡然打断这一刻的疯狂,好在她的下人都是极其敬畏她的,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敢踏入她的房门一步。
她的手指僵硬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迅速的收回,又慢悠悠的拿起梳妆台前的一方白色手巾,平静悠然的慢慢的擦去整只手上的血,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袖口放下来挡住白色的手巾,又拿起一方手巾擦去铜镜和梳妆台前一滴一滴的血珠。
她还不能死……
她不能死。
她的嘴角勾勒起一丝颇为阴沉的冷笑,仍旧冷然的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他还没死,她怎么能死?
“等等,我让你们进来再进来。”
她优雅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象牙的梳子,开始理清繁乱的发丝。
“好了,进屋吧。”
几个丫鬟进屋来,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噤若寒蝉的样子。她们七手八脚的帮她打扮起来——谁也不知道,就在刚刚的瞬间,她又经过了一场生死在心底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