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狗自己趴在荫凉点的地方将舌头吐得老长老长,街上这个时候来往的人都不多了,除非必要,谁会选这样的天气出门闲逛呢,又不是当真的脑袋上长包了。
我找了一家茶楼喝茶,茶楼的人很多,这样的天气补充水分是十分必要的。
但前方锣鼓声从若有若无到明显地响亮喧嚣起来,大红的仪仗铺天盖地地走过来走过来,是桑国公主的送亲队伍到了。
好一队精神的人,在这样的天气中也算是异类了。
最前面是开道的骑兵,在这样热的天还穿着厚厚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看起来威武得很。
骑兵后面走的是每四人一组的仪仗,足有一两百组,每个人穿着簇新的红色的衣裳腰间系着大红的腰带,红色的旗帜招摇着前行,仪仗过后是巨大的红色车辇,车辇顶为圆弧的苍穹形状,四周饰有红宝石垂挂的流苏,流苏下有三层的艳红的帷幔,帷幔上用金线绣出龙飞凤舞的图案,那帷幔将车辇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有最外层的红色轻纱,随着车辇前进的节奏在飘动。
路边的人在仪仗官和随队的官兵的吆喝下下跪了,满大街的到处都是跪着的人,也不知先前冷清的大街一下子是从那冒出来这么些的人来的。
看热闹的心情让炎热都只有退却了。
人们的眼睛都使劲地向着红色的车辇上看着,盼着有一阵的风能吹拂起那厚重的重重帷幔,看一眼滕箩公主的绝世姿容,好向着旁的人夸耀,连车辇行过时飞扬起的黄沙都无人闪避,但那厚厚的帷幔又岂是这一阵风所能撼动的,只能香风阵阵送佳人,望眼欲穿的人们徒留下重重的遗憾了。
车辇过后是滕箩公主的嫁妆,系红腰带的壮汉们抬的抬、担的担、捧的捧,描金的箱子上系着红花,担着的担子上也系着红花蒙着红绸,连手上捧的盒子上也系红花挂红绸,每一处地方都没有逃过红色的侵袭。
但我知道,那个如玉的湿润的男子,此刻会面上露着得体的笑意,内心仍沉坠入心灵的孤寂中。
他要成亲了,想到他,满天的红色漫天的喜气中,就隐藏着一丝丝的悲凉,也许还不光是对他,还有对这年纪小小的滕箩公主,此刻她是满身疲惫,满目的风尘,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得挺直腰背,肩负着国家赋予她的使命,端庄端正地走上红地毯,高仰起头来,以符合一个国母的形象。
太沉重了,这样的包袱,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历史上这么多的和亲、联姻,有几对是好的?
为了不欧阳守业他感到伤悲,出生于帝王家,尤其是这样的风雨飘摇的随时都可能倒坠的帝王家,应该不是福而是祸吧?但他得肩负。
滕箩公主与我与他,谁的命更跌宕起伏?这还是个问题,我自嘲。
因为准备着出城我用了从欧阳守业的随从李师傅那里求来的面具,细心装扮了一番,我扮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灰白的胡须挡住无喉结的颈项前,腊黄的面色上满是皱纹,没什么表情,穿一身灰色的布袍,这是我从估衣店买的二手货,已经洗得发白了,正好是我想要的。
我还买了一辆马车代步,近东城门时发现异常,比平时更加强了守备,这还是小的,城门外有许多大汉或站着,或坐着或来回踱着步,摆出好一副的准备将某人手到擒来的架势,我就是那某人吧。
我基本上都可以肯定了。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口都有可疑的人在走动,我不知道是赵擎天的人马还是国师的力量,我龟缩回城里不敢去闯关。
我恹恹地准备选家客栈住他几个月搞长期抗战,但在一家靠近南城门的客栈——这家客栈名叫一路好走。
一路好走,这是个好采头的语句,我喜欢。但我能一路好走吗?估计很难。
还未进门呢,我就知道不对了,大堂里坐着十几名玄衣汉子,路过的人客都悄悄地侧目,哇,客栈里也开始有人在搜查了,虽然动作并不大,但绝对是地毯似的搜索,这无庸置疑。
我镇定地从客栈地门口走过去,顺着大街溜达,连停在客栈门口的才买的马车也不敢回顾不敢去要了。
怎么办,怎么办呢?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城门也会关了,我能到那去?凭我这半吊子的易容手段想平安过关,估计难度有些大。
找一处避静的卖涝漕汤圆的小摊坐下来,要一碗小汤圆,我冷静地思量着该怎么办呢,不过冷静归冷静从头到尾我就没想出什么有作用的招来,前面有人堵截,后面有人搜索,处于中间的我该怎么办呢?
去给大户有家当丫头,年龄太大,又无中无保的这很难;赁民房住这也不保险,半夜爬墙出城,没那份轻功,那墙足有好几米高,除非变成壁虎游上去,否则这个方法也免谈,找一个男人胡乱嫁了,也得有人选是不是,仓惶中自己送上门都不会有人要的,再说我还不想胡乱的嫁人……
我蹙着眉,思量来又思量去,最后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天色更暗了,人们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该出城的也出城了,我如果孤身一人继续在街上游荡,很快就会不知被那一路的人马揪走的,而且旁边已经有人在打量着我了,那个男子面相凶恶,一双冒着寒光的眼睛盯着我就象盯着什么他爪下的猎物一般。
他开始向着我走过来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的心里如擂鼓似的上上下下,要是站起来拨腿就跑的话也许能跑着过吧,不过自己的伪装立即被拆穿立即就会引来更多的人的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