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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爱,一夕忽老 (2)

于是,浩南开始给家里写信。浩南的父母是朴朴实实的农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机会读书,大字也不识几个。浩南上学的时候给家写信,父母都是让邻居帮着读的。浩南希望他们能够找人代笔回复自己,就算只有几个字,那至少是个安慰。浩南更希望他们能来看一看自己,不为了那些好吃的,就是想他们了。

然而,令浩南伤心的是,他一连写了好几十封,都石沉大海了。父母不仅没有来看他,连个回复都没有。浩南明白了,父母不认他了,要抛弃他。浩南绝望了,甚至有些愤怒。提起笔来,他竟然写信告诉父母,如果他们再不来看他,他们就永远失去他了。其实,这不是浩南一时生气,而是有原因的。有几个被判了重刑的犯人,一直在拉拢浩南和他们一起越狱。浩南也想获得自由,但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原因就是放心不下远方的父母。如今,反正爹娘都不认这个儿子了,正好也了无牵挂,还有什么好怕的?

转眼间就到了冬天,寒风刺骨,一片荒凉。浩南正在和犯人们商讨越狱的计划和各种细节问题。这个时候,有人喊道:“浩南,有人来看你!”很久没有人来探视的浩南对此早已不再奢求,听到这句话,他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确定管教喊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他兴奋地回应了一声,然后跑了出去。

走进探监室,浩南惊呆了,是母亲!浩南感觉到自己的血就要沸腾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爬上了浩南黝黑的脸庞。定睛一看,两年不见,母亲竟然变得如此苍老,兴奋之余,浩南越发难过。母亲的年龄不过五十开外,头发却全白了,满脸的皱纹,眼睛灰灰的,没有半点光彩,只是在眼角挂着一颗浑浊的泪珠。母亲的腰比起两年前,弯得实在厉害,活像一只干瘪的虾米。母亲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细碎的衣角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一旁。浩南低头看了看,却发现母亲是光着脚的,那双脚冻得又红又肿,满是污垢和血迹,身旁是两个破旧的麻袋。

浩南就这样打量着眼前苍老的母亲,感觉喉咙一阵发涩,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的泪水就流了下来。母亲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浩南,你的那些信我们都收到了,也找邻居帮我们念了,你是不是特恨我们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实在是没有时间。你爸……他……又病了。我得照顾他,家里也没什么来源,我还得去找点活干,好补贴家用。咱家到这里这么远,你爸他也走不动……”母亲就这样说着,每次说到浩南的父亲时,都有一种让人猜不透的伤感,浩南只顾着听,竟然没有发现母亲的异常。

大冷的天,母亲只穿了一件单衣,冻得直打哆嗦。指导员看到了,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看着冻得缩成一团的老人,热情地说道:“大娘,您先把面吃了,赶了那么多路,肯定饿了吧,吃饱了暖暖身子再说吧。”浩南的母亲急忙说:“这可不行啊!我怎么能吃你们的东西呢。”指导员笑了笑,把面递到了老人手上,说道:“您看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千里迢迢地来看儿子,浩南在这里表现挺好的,他有补贴金的,这是他孝敬您的。您怎么能不吃呢?”母亲抬头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指导员。接过了面,低下头呼噜噜地吃了起来,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俨然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在母亲吃面的空档里,浩南一直在看母亲那双红肿的脚。脚上有很多的血泡,而且到处都是裂口。浩南一阵心疼,忍不住问道:“妈,为什么你的脚伤成这样,你的鞋在哪里?”母亲低头不语,眼神里装满了无奈。指导员接过了话茬,说道:“你母亲是步行来的,这么远的路,鞋早就被磨破了。”

“什么?这么冷的天气,您是步行来的?”浩南望着窗外还没有完全溶化的积雪,泪流满面。他知道,这里距离家乡有三四百里,还要翻过一座山呢。

浩南蹲下身子,心疼地抚摸着母亲的脚:“您怎么不买鞋子?为什么要走着来呢?您可以坐车的呀。”

母亲笑着说:“就这么几步,坐什么车啊,走走挺好的,不光省钱,还锻炼身体呢!你是不知道啊,今年家乡雨水少,咱家的玉米都旱死了,没有玉米杆来做饲料,猪也都饿死了。你父亲又病了,花了好多钱,还欠了不少外债呢,你可得记住,邻居家的伯伯可帮了咱不少呢,将来你改造好了一定要记得报答人家啊。”母亲一股脑儿地说着,话的重点并不在自己的脚上。

听到母亲一直在说父亲,浩南问道:“那我爸现在的身体好些了吗?是不是还不能下床?”

母亲好久没有说话,浩南开始隐约地感觉到,一提起父亲,母亲的脸色就特别难看。

“他很好,他还让我告诉你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他能下床了,就来看你。”母亲说着,竟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也闪闪烁烁的,根本就不敢看浩南的眼睛。

转眼间,探视的时间到了,指导员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叠钱,抓着浩南母亲的手说道:“您看,这是我们几个人给您的,您买双鞋,剩下的回到家里多买点吃的补补,您看您的身子骨,太单薄了,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浩南在这里有我们管着,您就放心回家,好好照顾浩南的父亲,别太亏待自己了。注意身体……”

母亲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直摇头,就像拨浪鼓一样。“这可不行,怎么能无缘无故要你们的钱,你们也不容易啊。”

指导员有些激动,说道:“您就拿着吧,浩南没让您过上好日子,却让您受苦。别再走着回去了,我们都不忍心。您要是不拿着,那就是嫌少了。”

“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少呢……”母亲支支吾吾的,慌忙地解释。

最后,母亲还是说不过指导员,充满感激地收起了指导员递来的钱,并连声道谢。窗外的劳改犯们都傻傻地看着屋里的人,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呜咽。

窗外的狱警看到场面太过于伤感,于是走了进来,用轻松的口气说道:“都别哭了,探监可是一件好事啊,应该高兴才是嘛。浩南,看你母亲给你带了两袋子东西呢。咱看看大妈给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听到这些,母亲难为情地扭过了脸。狱警拎起麻袋,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麻袋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全是馒头,因为天气的缘故,早已无比坚硬,并且满是裂痕。所有的人都能猜到,母亲一定是攒了很久,这一路上肯定都不舍得吃。母亲的表情尴尬极了,低着头轻声地说道:“浩南,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有这些馒头了,你留着吃吧,自己做的,比外面做的好吃……”还没有说完,母亲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浩南听了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正当他心生感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第二个麻袋里露出的东西。“那是什么?”浩南思索着。突然间,浩南浑身一颤,“那是骨灰盒!”浩南又看了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毫不掩饰地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下,对于浩南来说,尤其显得刺眼。

浩南把目光移到母亲身上,眼神定定地问道:“妈,那个盒子是什么?”母亲伸手抱起了骨灰盒,吞吞吐吐地说:“没……真没什么……”浩南一把夺过骨灰盒,又问了一次:“妈,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看着儿子红红的眼睛,母亲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她无力地瘫在了地上,轻轻地说道:“那,就是你父亲。你爸想要来看你,于是到处打工,结果累坏了,得了病,然后就……他说如果我能够来看你,一定要带上他,让他看看你,哪怕只有一眼……”母亲说着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浩南崩溃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爸!对不起,我改,一定好好改……”浩南跪在地上,头顶着地许久都没有站起来。

只见探监室外,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痛哭声响彻天空……

【人生感悟】

亲情是这样一种感情:血浓于水,不离不弃,就算是打断了骨头还会连着筋。父母给我们的爱,永远都是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这样的感情都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而改变,因此,不要猜疑这份感情,因为,父母的怀抱始终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

丑娘

他是个农村孩子,是在穷乡僻壤中长大的。他对花花绿绿的外界很好奇,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要走出这个地方。他不喜欢家乡,总觉得是它的贫穷夺去了他五彩缤纷的童年。他从小喜欢看电视,每当看到电视上出现既干净又阔气的城市景象时,他就越发憎恨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在他的心中积压了很久。自从他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是村里最丑的女人。因为她的丑陋,他常常被同学嘲笑。他自小就不和母亲一起上街或是到地里干活。如果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在公共场合和母亲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快速地跑到她的跟前,然后悄悄地把事情说明白,然后便飞一般地从她身边逃开了。上小学的时候,他决不让母亲去学校接他上下学,母亲以为这是他独立的表现,其实,他是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他有一个如此丑陋的母亲。然而,母亲就是不放心,其实他发现了,夜幕降临后,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总是有一个黑影跟着,那就是他的母亲。母亲不想让他发现,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夜里走。母亲一向都独来独往,周围的人也不会和她主动交往,因此,母亲是孤独的。她总是静静的,不会大声说话,不会在公共场合逗留太久,不会交朋友,不会走亲戚……

母亲喜欢看戏,却从来不敢在白天到现场去。只有等到天黑了,她才会悄悄地扎进人堆或是躲在一个黑黑的墙角下,静静地看一会儿。所以,她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段戏,没头没尾的,回到家再缠着父亲给她讲具体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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