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居闹市,但这个春天,每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我依然能听到外面的鸟语。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所身居的城市树木繁多,号称绿城,那些鸟儿们愿意栖居,而是那些爱鸟遛鸟的人,养在笼中的鸟儿。
但不管怎样,因为是在春天,那些鸟的叫声,欢快、明净、摇曳多姿。也有单声,但更多的时候是长而嘹亮的鸣啭,跳荡、婉转、绵延、飘弋着,节奏细致繁复而富于变化,并不十分喧闹,却错落有致,在晨光里,特别清脆动听。好像在这个城市里绿茵茵的树梢,在**的空气里,弹跳着珠子,激溅出翠润。而且那些鸣声不一,变化多端,好像即使是同一只鸟儿,也在不停地发出不同的声音。那些鸟语,远近相闻,好像还在互做应答。
即使杂着市声车声,还有对面楼上,人家宠物狗的叫声,但那些鸟的声音,依然叫人感到春天,感到大自然的从容、自在,万物充满生机,充满着季节的欢乐,感觉到这个世界里,人的渊薮之外,有别于人类的一种安泰、欢畅、恬静,一种径自的踊跃、超脱与自由,不可抑制的欣欣向荣。
诉说着春天的情怀,生发着埋藏在心底里悠远的思绪,表达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温柔与善感的,还有雨声。
一些时候,那些雨声“哗哗啦啦”或“淅淅沥沥”,在白天、或者深夜时,一阵阵地响起。雨声,透出着雨水的浓郁、丰厚、沛足,孕育着大地。几场风雨过去,草木上冒出新的芽胞,树丛里点缀一星一星的落花。这时的春天,端庄、典雅,叫人想起京剧里那些厚重、蕴藉、甚至独挑着大梁的青衣。
而在南宁,更多的时候,春雨是那种纷纷末末、风鬟雾鬓的天气,是那些空气中蓄着雨水、细雨湿衣看不见的日子。这样的天气,长久地笼罩着,雨水确实存在,却又捉摸不定;看不到雨水,但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树丛中、榕荫里、电缆下,到处“嘀嘀嗒嗒”,都有涔积的霖雨滴落的声音。这时的春天,像一个怀着私情的少女、春闺幽思的妇人,或者是初有身孕的母亲。那些情绪,在心里凝聚、纠结着,那些行为与作态,在身上洋溢,明明白白,却又遮遮掩掩、羞羞答答。
春天的表达,不仅限于声音,她意象的语言,更其繁多。而花,是其表述自己最重要的方式。
我因受生计所迫,每天忙于生存,在市场里往返、滚爬着,并没有足够的机会,得以见到花朵,赏悦到其所表现出来的春天的姹紫嫣红、烂漫与热烈。这常常叫我跌脚,频生遗憾。
可是,一天,我因为生活的失意,惆怅难排,黄昏在街头踟蹰时,信步走进了穿城而过的一条溪沟边的林荫下,在那里独坐。我突然发现了身边的草地与水泥梯阶上,洒满了一枚一枚红胭胭的花朵。那些花朵硕大,花萼肥厚而花瓣肉质,一朵一朵零乱地弃撒着,却并不破碎,花朵完整,颜色殷红,奇丽无比。
看看头上的树,我想,那应该是木棉花罢。
虽然在闹市里,但那一刻,四周却难得地阒寂无人。独栖林下,溪流无声,落英缤纷。春天,在这一刻,是多么的姹红绚丽,幽思寂静啊!
春天,还用雾岚叙说着自己的心事,展示着情怀里的浪漫、旖旎与遐想。
有一天,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孩子的母亲突然欣然情动,说这个春天都快过去了,她还没仔细看看这个春天是什么样子,于是,一定要携上孩子,带上相机,一家人到南湖边去走走。
春天的南湖,湖水泱泱荡荡,盈盈泛碧。临湖空阔,四顾游目,但见溟烟缭绕,轻霭四合,烟霭笼绕下的南湖,缥缈迷蒙,神韵别具。一家人在那里流连忘返,直至暮色生暝、华灯初上,才恋恋不舍地归去。
南宁春天的雾岚频仍,与日相随,其身形不一,变幻莫测。一些时候,那些雾会骤然趋密,甚至浓得化不开。那大多是在久雨初晴的日子,或者是热汽氤氲的雨中早晨。那时,或者是南宁的春天心事最为繁多、沉重的时刻吧!她以此来表示着自己的迷惘、慎密、深思,表达着感情的深挚与倾注。虽然风情无限,但我们往往小心以待。电视台必会早早地发出颜色等级不一的警告,叮嘱人们应付浓雾,尤其驾车的人,须谨慎驾驶。
我们今年仍按照往年的经验,在年前就囤积下了一大批夏天的货物。因为南宁的天气热,季节来得早,往往一过了年,气温就会上升,像夏天的光景。我们在年前就未雨绸缪,备足货物,以便抓住季节,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无货可卖时,先稳赚一笔。可是,南宁今年的春天,季节一反常态,气温持续低冷,雨季漫长。我们只得守着这一大批货物,慢慢地等待。虽然心焦,但我们知道,夏季终究是要来的。
南宁的春天,又以她的变化无常,告诉我们生活的艰辛、变幻,世无定态,教会我们不要放弃希望,淬炼着忍耐,学会耐心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