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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静水流深的华年

猛不丁地,就是春分了。

今年的春分,好像来得特别突然,太早,又好像太迟!

自过了年来,流水不觉,浮光泛影,差不多就两个月过去了,天气一直寒冷着。在南宁,春节过后,不见尽头的冰冷阴湿,始终严严实实地笼罩,这实属罕见。好像还从来没有享受到过春天的煦暖;对面楼上,人家阳台上的一丛迎春花,粉黄粉黄的,才开放不久,春天似乎刚刚来到。

可是,突然就说是春分到了,春天已去大半!

但确实是春分来临了。

虽然千呼万唤,到前两天,才终于出了太阳,有了一个晴天。可是太阳一出来,就十分暖和,棉衣穿在身上,已感觉焐热,不得不脱下来。

气温急剧升高,其向上奔窜的速度,叫人有些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接下来的两天,棉毛衣裤穿在身上,也燠燠燥燥的,有些发烧;到今天,留在家里,我已只用穿一条单裤和T恤衫,脚上蹬着塑料拖鞋了。

感谢春暖,感谢春天的到来,让我删繁就简,脱去了令人生厌的层层装裹,而可以单衣轻行,尽情地享受着这一种解放般的愉快,享受着季节赐予我的喜悦和舒适。我赤裸着自己的双脚,深深地嗜爱和沉湎着塑料拖鞋给我的丝丝的沁凉。

季节就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像四川人的变脸,突然一下就改变了自己的面貌,更换了原有的容装,风情毕露,展现着自己的清新和煦暖。

随着气温的剧升,市场的老顾客们来时,已开始在催要夏装。季节的转换,就是商战的开始。我该把那些早已备下的货源,搬上市场,行兵布阵,迎接商战的爆发。

可是,我感觉自己在生活里,已不愿再是那么恐慌、逼仄和排满,而是日益地喜欢着它的舒缓、从容。所以我并不急于为利所获,遽跳而起,被生存驱策着,去惴惴奔忙,黾勉终日,惶惶不已。我更愿意在大战到来的前夕,尽情享受着这一天的缓冲。

春分节的那一天,我宅在家里,难得自在地在网上流连,聆听着音乐。那是天涯社区的一个文婷部落里,几个网友们上传的一个古琴乐曲集——巫娜的《禅踪》。

我本来是一个乐盲,并不善于欣赏音乐。

可是,我却是如此地喜欢着这一个乐曲集。

我首先喜欢着的是那些曲名,感受着那些文字,带给我的印象和潜思默想。

这一个曲集共有十支乐曲,分别是《静水流深》、《星光琴语》、《心游太玄》、《秋风过耳》、《四季轮回》、《镜湖自照》、《琴道禅悟》、《雁南渡》、《远树含烟》、《秋雨不成珠》。

流水、天空、星光、秋风、季节、飞鸟、远树、雨水等,那些字眼所代表的,都是我们的生活里耳熟能详、寻常所见的东西,最普通不过了。可是,我却正是喜欢着于这最寻常、普通的东西里,见幽发微,寻深抵远,感受和触摸到那些意象中隐微、幽深、细致、华美、富丽和繁复的蕴涵,并于其中闻道幡悟,寻找到生命的自由、喜悦和自适。

那些文字,正是透露着一种深邃而悠远的意旨,传达着世界和生命的奥秘,富有着一种只有中国人才独有的情志。

然后,我喜欢着那些声音。

那些乐曲,是由古琴演奏的,洞箫和大提琴是最主要的协奏,中间还偶或夹杂着钢琴和琵琶之类的弹拨乐器。

古琴的声音泓然似水,清泠似泉,澄澈透明,常常凌空而来,不疾不徐,去滤去躁,错落有致,妙然通玄,洗净尘埃。

洞箫和小提琴,本来是低缓哀怨之物,可是在这里的演奏,却绝无忧伤、郁结、悲戚、哀伤。你能感觉到其平缓着手劲,平稳着气息,没有急骤的节奏、激越的声调、剧烈的起伏,凝聚着深情,却清而不哀,深而不怨,始终如吟、如赞、似叹、似慕。

钢琴和弹拨乐器的声音,偶尔一丛一丛,细细散布,如点缀在浩渺夜空里的星光,又像是盛开在碧澄的湖边的花朵……

我感觉这些乐曲,与自己的生命幽然契合,那正像自己的生命一样,逐日地沉郁、灿烂,蕴藏深厚,却越来越汪泓,波澜不惊。

岁月,始终在日益深潜、但又电光石火地流逝着,但其却在款款深情地演奏、成就着我的生命,它越来越深厚、广远、繁富、蕴藉,波涛暗藏,奔腾着汹涌,也越来越细致、敏锐、富丽、华美,自由自适,流光溢彩,却越来越深潜、厚实、纯璞、澄澈、平静如镜。

我爱着自己的生命,它一直就如乐如歌。

就让它最最寻常而普通地,在岁月中演奏、流淌,清而不哀、深而不怨,轻如羽、幽如兰、泠如露、清如泉、纯如玉、深如渊、润如珠、静如潭,净如碧空、远如星语,一任凝聚着深情,驰骋着自由,随心所欲,而又波平澜深,安详如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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