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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裘记皮匠铺大门口堆着一堆牛皮。梁满囤领着几个伙计在叫卖:“卖牛皮咧!出血大甩卖咧!够结实够便宜咧!买回家去剪个鞋垫,十年八年用不坏咧!”老赵喊得更起劲。

“这不是满囤哥们儿么?”瘦猴打这儿经过,凑了过去。

“哥们儿,你好了?”梁满囤有些心虚。

瘦猴招招手让梁满囤过来,对他耳语:“好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我好了。我是保外就医,警察局要是知道我好了,非再把我抓进去不可。”

“吴玉昆不是走了嘛!”

“可警察局还在嘛!来来来,我有话要问你。”瘦猴拉着梁满囤往院子里走,梁满囤不知所以地跟着。两人进了院子,找个地方蹲下。

“哎,你说的那个事——”瘦猴指指自己的嘴唇说,“就是这个。兔唇、三瓣嘴、豁嘴的那个小姐。”梁满囤就怕提这事,“啊,你还惦记这事呢?”

瘦猴乐了。“哥们儿最近遇到天上掉馅饼了!我一个本家大伯,也是走西口出来混的,发了,发大发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得了一场怪病,是一病不起呀,在昏昏沉沉之中,老爷子做了一个梦。说是他命里的福报只有三百,不能拿一千,要想病好了,必须得散财。我是他本家没出五服的侄子呀,就这么着,他给了我不多不少正好是五根金条。”他又伸出巴掌来,强调说,“五根金条!”梁满囤吓了一跳。这个数真是太邪性了。

“我是想啊,这金条是不少,可它也不下崽啊,得,我还是拿它当聘礼,娶那个兔唇小姐,好换得她爹的家财呀!你这就给我说说去。”

“哎呀……”梁满囤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挠什么头呀?长虱子了?你可别说那姑娘嫁出去了。不会有那么快!绝对没有那么快!”

“不是。是这么回事,那个姑娘家知道你因为挖坟盗墓进去了,把老爷子气坏了。那天特意找到我的皮匠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嘴巴子没毛,办事不牢。你说,我还敢再去为你提亲么?”梁满囤终于想了个谎。

瘦猴不高兴地站起来,“哎哎,我那也是一时的见财起意。以前我是要了饭了也没有拿人家一块砖头吧?要不,你把那姑娘家的地址告诉我。哪个村、哪个庄的,姓甚名谁,我自己去一趟。”

“你自己去也不成!”梁满囤急了。

“万一那姑娘王八瞅绿豆,就跟我对眼了呢?”

“你呀,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那老爷子倔得安上尾巴就是头驴。你去了也是白去。我还能骗你?”满囤推托说。

“我说哥们儿,有两件事儿我不明白。我盗墓的事,在抓进大牢之前,只有你知道。官府怎么就一抓一个准,把我给逮住了呢?”瘦猴变了声。

“唉……你盗墓的事我哪知道?”梁满囤心虚地放小了声音。

“我给你看过那四根金条吧?”

“可你没告诉我那是从人家墓里挖出来的呀?我还以为你从哪借的呢。”

瘦猴装作信服了,“哦,也是。那是谁向警察局告密的呢?”

“这可说不好。也许你盗墓的时候让哪个过路的人看着了?要不就是你把盗来的装裹当估衣卖的时候,让谁看出来了?算了吧,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呀,就别再寻思了。”

“还有件事我不明白。”瘦猴继续道。

梁满囤刚松口气这又紧上了,“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说那个姑娘家在乡下么?她也不认识我,你又没跟她爹提过我要娶他的女儿,他是怎么知道被抓的盗墓人就是我呢?”

“……可说是呢!会不会是你过去得罪了什么人,那人知道你出事了,暗中使坏,把这事捅给老财主了呢?”

“这就好办多了。我反正是没说过我要娶那个兔唇姑娘,要说就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你想想,你都跟谁说过,你跟谁说过,谁就是那个告密人!”

“这呀?”梁满囤一指院外边的伙计,“我跟他们都说过。”

“我去问问。”瘦猴说着就往院门外走。梁满囤赶紧追出去拉住瘦猴,“算了,你找出来是谁告诉老财主的有什么用。打一架吧,你不是对手;告状吧,你也没有理。你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算了算了。你听我的,听我的!”

“不行。”瘦猴一拧脖子。

“哎呀,咱们是不是哥们儿?是哥们儿我还能眼看着你干傻事儿!得了吧,我这会儿正忙,晚上,等晚上我忙完了,找个酒馆,我请客,给你压压惊!”

瘦猴乐了。“好吧。还现找什么地方呀,就是上回你给我说亲的那家就挺好。”瘦猴一甩袖子走了。梁满囤看着他的背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又接着卖牛皮。“卖牛皮咧!出血大甩卖咧!够结实够便宜咧!买回家去剪个鞋垫,十年八年用不坏咧!”

瘦猴忽然又颠颠地走了回来,“哎,我说哥们儿,我都走出大老远了,还听见你们在这嚷嚷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梁满囤支支吾吾地,“这……我把皮子熟坏了,没法当皮革卖了。”

“那就当鞋垫卖?这么一大张牛皮得剪多少鞋垫儿?哪有那么多人需要垫你的牛皮鞋垫呀?”

“我不是没有办法了么?”

“那你卖出去多少张了?”

“从早起到现在,还没开张呢。”

“我瞧瞧!”瘦猴过去拾起一张皮子看,“哟,这……这怎么跟长了癞似的?”他摇头咂嘴,“多好的皮子,怎么熟成这个样子了呢?可惜可惜呀!”他掂量着那张皮子,忽然眼睛一亮,“哎?!”

梁满囤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这皮子有个人能买!”

“什么人?你快说。”

“铁匠炉呀!喏,打铁的不是得系围裙么?这皮子虽说是不光溜,可是隔热。这么着,我拿一张给你问问试试。”

“成,那就麻烦你了。”梁满囤现在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你卖多少钱一张吧?说个价。”

“多少钱一张,我还真不好说。从来没这么卖过。要不,就半块大洋一张?”

瘦猴把皮子放下了,“得得得,你还是在这儿吆喝着卖吧。”

“那你说多钱!”

“半块大洋十张你要是能卖出去,就算烧高香了!行了,我不跟你掺和了。晚上别忘了请我喝酒!”他说完就走。

梁满囤叫住他,“哎,哥们儿,你说多少就多少,你拿一张替我试试。能卖出去,晚上酒钱不就有了么?”梁满囤取一张牛皮卷上了,“拿去,多少也是开个利市嘛!”

“成,哥们儿嘛,就为朋友两肋插刀!”瘦猴夹着牛皮走了。刚走两步他又回头大声说:“哎,哥们儿,我听说牛师傅出殡的那天,是你披麻戴孝,还给他打的幡、摔的盆儿。哥们儿,你可真仁义!孝顺!”

“啊,没什么、没什么。”梁满囤哭笑不得。

“怎么还没什么?百善孝为先嘛!你对牛师傅这么孝顺,他的在天之灵,知道你的皮子熟坏了,一定得哇哇大哭。哎,说不定他能保佑你把这些皮子卖个好价钱呢!”

“你快走吧!走吧!”梁满囤哄着他。

瘦猴去了田青的住处。他把那张牛皮放在炕上,“这就是梁满囤熟坏了的牛皮。”

田青、豆花和徐木匠都凑上前来看。田青仔细地看着那张牛皮,正面看看,反面看看,用手抓了抓。

“怎么样?有用么?要是没用,我还送回去,就说打铁的师傅嫌贵。”

田青问多少钱一张。

“要价是半块大洋十张。”

豆花吓了一跳,“哟!这下子梁满囤可赔惨了!像这么大一张好牛皮能卖两块大洋呢。”

瘦猴乐了,“你没听他们叫卖的词儿——‘卖牛皮咧!出血大甩卖咧!够结实够便宜咧!买回家去剪个鞋垫,十年八年用不坏咧’!”

豆花算了一下,“这是四十张皮子卖一张皮子的价钱。”

瘦猴不以为然,说:“半块大洋十张,是他的要价,三十张卖一块大洋,他就烧高香了!”

田青坐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过了一会儿,田青抬头问徐木匠,“徐伯伯,在恰克图你看过的那个鹿皮打磨机,还有印象么?”

“有。不就是一条皮带两个转动轮,这边一个人摇动大轮,那小轮就飞转。小轮上连着一个木头辊子,辊子上蒙上砂纸——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那点儿小门道我是一搭眼就看明白了。”

豆花一拍手,“哥,我也明白了,你是要拿梁满囤的废皮子做‘鹿皮’!”

“对。‘鹿皮’是打磨皮子的背面,至于正面,做好的成品,根本看不见。瘦猴,你来看,牛师傅的配方只是把满囤的牛皮面烧坏了薄薄的一层皮,整个皮子的手感、韧度,还是不错的。”

瘦猴也摸了摸,抓了抓,“哎,刚才我没注意,还真是的。牛师傅对梁满囤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把他的三百张皮子熟成一锅粥!”

“徐伯伯,你现在就试着做一个打磨机。我们就拿这张皮子做个试验,要是能成了,梁满囤的这三百张牛皮就能变废为宝了。”

瘦猴不乐意了,“哎?田青,你拯救梁满囤?你可别吃一百个豆还不知道腥,他害你我可是害得够惨的了!你不能对他有一点恻隐之心!”

田青拍拍瘦猴的肩膀,“你放心,我又不是菩萨。对梁满囤我自有分寸。”

豆花说还是看徐伯伯的打磨机能不能做出来吧,没有打磨机,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

徐木匠起身就去备料了。

很快地,徐木匠就在田青租住的小院里拉开了阵势,田青、豆花和瘦猴打着下手,忙得不亦乐乎。

一整天梁满囤一张牛皮也没卖出去,回到家往后一躺,倒在了炕上。

“今天卖出去几张牛皮?”裘巧巧问。

梁满囤没吭声。裘巧巧知道是白忙活了一天。“但愿明天能开张。”

梁满囤霍地坐起来,“妈的,我不卖了!我……我,我一把火把牛皮全他娘的烧了!”

“那可就一个钱也换不回来了。”

“你以为还能换回钱来?你满大街看看,有几个穿皮鞋的?谁穿布鞋买块牛皮做鞋垫?”

“你不是说还可以卖给掌鞋匠做鞋掌么?”

“包头城里有几个掌鞋的?有个掌鞋的,一看咱们的皮子坏了,只出一毛钱要买咱们的两张皮子。”

“一毛钱也能买好几斤棒子面呢!”巧巧如今也知道过日子了。

梁满囤苦笑着,“你别提棒子面了!要是张好牛皮,我一张能换十几袋冰船精白面,现在——好几斤棒子面!”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都窝囊死了!”他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裘巧巧安慰他,“哎哟,满囤,你别难过呀!就是牛皮一张也卖不出去,我们不是还有房子、院子、池子、缸么?破家值万贯,就是坐着干吃也能吃上十年八年的,饿不着咱们。”

“可我总觉着对不住你爹,对不起你!”

“你别这么想,你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牛师傅,是他坑了咱们。”

梁满囤摇头:“不,还是怪我心太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把牛师傅弄毛了。还有,我对牛师傅是太过分了,好赖不济他也是我的师傅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对不起你了。我也不该那么对待你爹你娘。”

梁满囤又唉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

裘巧巧抓住梁满囤的手:“当家的,我想这就让人去把你爹你娘接回来。”

“再租个房子给他们住?”

“租什么房子呀,作坊要是倒闭了,这不哪哪儿都是房子么?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横话、脏话、强词夺理的话都说过,就是不说假话。我这就找人去山西接你爹、你娘。”她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回头对梁满囤笑了,“再说,我们的儿子要生了,谁看着也不如爷爷奶奶。隔辈人最亲嘛!”说完就去找了账房先生,要他马上出发去山西把梁家夫妇再接回来。满囤看着媳妇的转变,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第二天梁满囤一直把账房先生送到大门口。“该说的我昨天晚上都说了。我就担心上回的事,我爹我娘伤透了心了,这回不一定肯来。你呢,多劝劝他们。告诉他们,这回是巧巧先提出来要接他们二老过来的。我看她是真的回心转意了。真要是她有那么一天,变了卦了,不是还有我呢么?你告诉我爹,我不是从前了,这个大院里,我是当家的!我说了算!不能再让他们二老受一点儿委屈!”

“你呀,早该这样了。”

梁满囤挥挥手,“你走吧,早去早回。”

“唉。你今天又摆摊儿?”账房先生也替他着急。

“嗯,再死马当活马治一天吧,今天要是再不开张,我就真的一把火烧了它!”

“别一把火烧了呀!把它剪碎了当引火媒子,皮子不管咋的,也比劈柴爱着。”

“对。我就拿它当引火的媒子。”

账房先生的大车经过田青门口时,他跳下车来,走进了院子。他去田家庄要问田青有没有话捎给娘。

账房先生看见了打磨机的雏形。“你这是弄个什么东西?”他问田青。

“打磨机。”田青从兜里掏出一块“鹿皮”,“看,这是豆花从恰克图带回来的,叫‘鹿皮’。”

“鹿皮?”

“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牛皮、羊皮。”他把皮子翻转过来给账房先生看,“这是牛皮。”

账房先生一眼看见了绳子上搭着的瘦猴拿回的那张牛皮,“这、这不是梁满囤熟坏了的牛皮么?田青,你是不是要拿这种牛皮,做‘鹿皮’呀?”

“我想试试。能试成了,就做。”

账房先生明白了。“啊。好!不过,你要是想买他的牛皮可要尽快。要不这批牛皮可就不存在了。梁满囤说,要是今天还卖不出去,他就要把牛皮当引火的媒子烧了。”

瘦猴急了,“哟,他要是烧了,我们的打磨机不就白做了么?要不,我们先把那些牛皮买回来?”

田青摇头,“现在就买回来?不成。机器还不知道能不能造成呢;造成了,也难说能不能磨出像样的鹿皮来。怎么也得等到做好机器,打磨一张试试再说。”

瘦猴泄气了,“可等我们把鹿皮也试验成了,他也把牛皮烧了。我们的机器还有什么用?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大家面面相觑。

“得了,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得赶路了。我要去接梁满囤的爹娘。顺便来问问,你要给你娘和你姐姐、孩子捎点儿什么不?”

豆花一听忙叫等一会儿,回屋去取东西。

田青问账房先生,梁满囤怎么又想起来把他爹娘接包头来了?

“你也觉着奇怪是不是?其实梁满囤也不是不想孝敬父母,是裘巧巧太刁蛮。这回,作坊要倒闭了,裘巧巧也就跟着掉了价了。她只有靠梁满囤了,要不,梁满囤一拍屁股回山西了,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田青想这裘巧巧也够惨的了,不过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的,怨得了谁呢。

豆花提着一个包袱走出来,“先生,这里边有我和我哥从恰克图买回来的一件皮袄,是给俺娘的;一件旗袍是给俺姐的;还有一打铅笔、两块橡皮、三管毛笔、一个砚台、两块墨、几个方格本子,是给青青的。我娘识文断字,让她老人家教青青认认字、写写字,别总让他疯跑疯玩。”

账房先生接过东西说了声:“好。东西和话儿,我一定都给你捎到。那,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田青和豆花将账房先生一直送出了门。

现在就看徐木匠的了。“我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把打磨机尽快做出来。”他发了狠。

豆花却说得想个办法,不让梁满囤把牛皮烧了,田青思索起来……

梁满囤真的要烧牛皮了。

他站在院心指着脚下的地对伙计说:“就放这儿,放这儿!不要摆那么齐,我爹说了,人心要实,火心要空,太实了不爱着。再去把库房打开,把里边的牛皮也搬出来,一块儿烧!”梁满囤跑向作坊,“哎哎哎,有胳膊有腿的全都给我出来,搬牛皮!我要点天灯了!”

伙计们全从作坊里出来了。梁满囤又跑向工匠宿舍踢开门,“别他妈贴炕站着了。出来,都出来,搬牛皮去!”

院子里的牛皮堆成了一个小山。梁满囤说:“好好好,好好好!大家都别走!我梁满囤提前过年放焰火了!”他跑进厨房,从灶坑里拽出一根燃着的劈柴,对大师傅说:“大师傅,你也出来看看热闹,我要放焰火了!”

“梁老板,你真要把牛皮全烧了?”大师傅心疼地问。

“不是牛皮,是癞蛤蟆皮!来来来呀,看看热闹嘛!我保险你以前没见过,以后再也不会见得着了。”

“不不,我不敢看。”大师傅把眼睛捂起来,他是心疼。

梁满囤这回倒笑了,“烧的是我的钱,咋把你吓成这样?”他举着劈柴走出去。

伙计们都围着那堆如山的皮子,一声不吭。

梁满囤的脚步慢了,他一步步地走近牛皮,扑通跪下了。“裘老板!我的岳父大人,我的老泰山!你一辈子精明,可是临了临了,你看走了眼!你选了我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上门女婿!你实指望我能保住你的家业,作坊在我的手里越办越兴旺,你的女儿巧巧也就终身有靠了。可是,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就一定看见了,我是个窝囊废!我把你一辈子的血汗,一把火烧了!我梁满囤对不起你呀!爹!”他三个响头磕下去,血就从额头上下来了。他又挪动一下腿,朝着生牛皮库房说:“牛师傅,你赢了!你这是又当众把我按在板凳上打了一回屁股啊!我服了,彻底服了你了。姜还是老的辣呀,你手指头一动,就把我打趴下了。我也给您磕个头!”他又磕了一个响头。他站起来,把手中燃烧着的劈柴往天上一扔,劈柴落上牛皮堆顶上。火慢慢地着了起来,梁满囤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哎,哥们儿!”瘦猴出现了,他把一张纸币拍在梁满囤的手里,“皮子我给你卖了。”

“什么?!”满囤一激灵。

“我不是拿了你一张皮子说替你卖给打铁的么?这是那张皮子钱。打铁的说,这东西做围裙,好!是真隔热!我寻思,我也没什么生意可干的,要不我就替你代卖牛皮得了。”

“那你也卖不了几张。”

“谁说的?我不费吹灰之力,全都能给你卖了!”

“真的?”满囤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假的,假的,假的。你爱信不信,上赶着不是买卖!”瘦猴唾了一口,拔腿就走。

裘巧巧急了,“当家的,当家的!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梁满囤大吼一声:“灭火!”说完就去追瘦猴。

裘巧巧叫着,“快,没听见老板说么?快灭火呀!”

老赵领着伙计们往牛皮堆上爬,把堆顶上着了的牛皮扔到一边,底下的人用脚踩踏,一时间,乱得人仰马翻……

满囤追上了瘦猴,可瘦猴拉开了架子,让梁满囤请他喝了酒才说了怎么个卖法。

“哎,卖是卖,我可不能白给你卖。”

“那当然。我给你二成的利怎么样?”满囤赔着笑。

“四成!”

“二成五!”

“回见吧!”瘦猴站起来就要走。

梁满囤一咬牙:“三成!”

瘦猴指点着梁满囤:“你呀你,算了。三成就三成。不过,我可没有本钱。你得先把皮子给我,我把皮子卖出去,再给你钱。”

“成。你说吧,一张皮子什么价?”

瘦猴伸出袖子,梁满囤也伸袖子。“刨去我的三成,一张皮子,给你这么多。”

梁满囤皱眉。瘦猴缩回手,“你要是不愿意,你回去接着烧吧。这会儿天黑了,烧起来可真像过年放焰火了。你梁满囤可就在包头一举成了名了!”

梁满囤咬咬牙:“成交!”

“哎,你可千万别勉强。”

“废什么话!喝酒!”

瘦猴没敢恋杯,喝了一会儿就推说还有事要办,急忙返回了田青的住处。

徐木匠听瘦猴回来讲了事情经过,饭都没吃完就又去院里干活了,他是怕梁满囤不给自己那么多工夫。

“这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告诉他,我拉肚子了。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屎,一拖就又是三两天。”瘦猴说得挺有把握。

徐木匠笑了:“你这个家伙是真机灵!就是不往正地方用。”

“哎,徐师傅,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哪!现在我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是不是田青?”

“你还别说,猴哥从打受过这回牢狱之灾,是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豆花说。

“这叫跟什么人儿学什么人儿,跟着巫医学跳大神儿。啊,这话不对。应该说,挨金成金,挨玉成玉。守着田青和豆花这么两个大好人,我瘦猴也能成金成玉嘛!”

大家都笑了……

瘦猴拖了一天没来,梁满囤正在屋地里急得直转圈时,瘦猴捂着肚子进了门。

“哎,你怎么才来呀?”

瘦猴指指肚子:“这儿,哎哟嘿,肠子拧着劲儿地疼!”说着他蹲下了。

裘巧巧问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相当的东西了?

“今天我起得晚了点儿,没爱动,就啃了一块凉饼子,喝了点儿凉水。”

“得,你空着肚子塞了一大堆凉东西,还不坏肚子!”

瘦猴比着五个手指头,“我,我……不到一个时辰,我屙了五回了!哎哟,这身子都拿不起个来了。哎哟,那皮子,皮子,皮子……”

“你就别皮子皮子的了,赶紧去看看大夫吧!”梁满囤让巧巧拿了两块钱给他买药。

“要不怎么说,我们是哥们儿呢!钱我先拿着,等卖了皮子我再还给你。”

见瘦猴接了钱,一出门,梁满囤急忙把衣裳脱了,换了件长衫,戴了顶礼帽,把帽檐压得很低,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他不放心。他要看看,究竟这家伙是真病了还是跟自己调猴儿。

瘦猴也长了个心眼,他先是进了药铺买了两盒山楂丸,看没人跟着才去了田青的住处。他没想到梁满囤一直跟着他。

梁满囤向院里边探着脑袋看了看,看见了那台打磨机。他没看明白,这时旁边一个院子里出来一个女人泼水,梁满囤赶紧凑了上去。“大姐,我跟您打听个事儿。”梁满囤指着田青的院门问道,“这家住的人姓什么?”

“房主姓刘。”

“我是问谁租的房子?”

“他们是刚搬来的。不知道姓啥。好像是木匠吧,这几天又是拉锯又是推刨子的,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家具。”

梁满囤不得要领地走了。那女人朝梁满囤背后喊了声:“哎,小伙子,他家的女人姓窦!”

“啊,知道了!”梁满囤回头应了一声。“没听说瘦猴有个姓窦的亲戚呀?这王八蛋在捣什么鬼!妈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满囤恨恨地想着。

打磨机终于做成功了。徐木匠摇着摇把,砂纸轮儿滚动起来。豆花拿过皮子,徐木匠摇动大轮,砂纸辊子滚动起来……成功的喜悦浮现在大家的脸上。田青叫过瘦猴,吩咐了一番。

瘦猴拿了五块大洋去满囤那交了定钱,“就按你要的价。”

满囤接过钱,又想反悔了,“一块大洋十张牛皮?他能不能再多给加点儿?”

“你呀你,梁满囤。你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都他娘的要点火烧了的东西,一下子让我给你换回了三十多块大洋,你还要加?算了,你的破事儿,我还不管了呢!”瘦猴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卖了!”

“你早说卖了少废多少事儿。订金你收下。货嘛,一批提五十张。牛皮你给保存好了,不能淋雨不能受潮。差一点儿成色,人家可就不要了。每提五十张,人家再付你五块的订金。货分六次提完。多长时间来提一次,人家说了算。今天下午来车先拉走五十张。”

“成,成。”

田青知道梁满囤心眼太小,嫉妒心特别强。他要是知道是自己买他的皮子,备不住宁可烧了,也不会卖给他。所以瘦猴一回来他就决定搬家了。他去乡下找了一个宽房大屋,能放下打磨机,又能堆放牛皮。而且他也想好了,不能分六次提货,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要尽快把他的几百张牛皮全提出来。

真让田青猜着了,梁满囤果然对瘦猴起了疑心,在第一车皮子拉走时,他就悄悄地跟在车子后面。

大车去了城外,瘦猴就坐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他把草帽往下拉了拉,盖住了脸。少时,梁满囤跟了上来。瘦猴憋粗了嗓子大叫一声:“呔!不许动!把手给我举起来!”

“朋、朋友!别开枪!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不许回头!”瘦猴走到他的身后,“衣裳!”

梁满囤哆里哆嗦地脱下了长衫。

“再脱!”

又脱下了小褂。

“裤子!”

“哟!大爷,裤子就别脱了,脱了就光眼子了!”

瘦猴变回原来的声音:“那晚上走路就不用打灯笼了。”

梁满囤听着声音不对,他慢慢地扭回头。“瘦猴!你!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把我吓个好歹的!”

“梁满囤,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是你跟我开了个不该开的玩笑。”

“我怎么了?”

瘦猴冷笑着:“你心里明白。我告诉过你,买家是黑道上的人,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跟踪人家的大车,是什么意思?”

“我……我,谁跟踪他的大车来?我……我是出城看一个朋友。”梁满囤嗫嚅着。

“啊,是不是长着兔唇的那个姑娘的老爹呀?我陪你一块去?”

“我不去了!”梁满囤拾起衣裳往回就走。

瘦猴朝他的背影喊:“哥们儿,记住了,你要是不按规矩办,剩下的牛皮你就当柴火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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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绍:世间一切相遇都在冥冥之中,她那双大大的眼眸,吸引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注意。他毫无预兆的来到她的世界,打开她为爱沉睡多年的冰塔。她毫无预兆的来到他的世界,给了他命中注定的爱情。他始终不能明白他对她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他们中间太多的红娘牵线?算了,他不用再知道这些了,他只要知道,他对她的爱,独此一份,天下难寻就够了,他会好好爱她。她到底不知道,她是怎么爱上他的。是因为那天看他弹琴的样子就像她的初恋?还是因为他太赖皮了,以至于自己认识他之后,都无法全身而退?这部小说,专为陈晓和赵丽颖而写,就是单纯的喜欢贞湛的爱情,他们的爱实在太折磨,好在上天眷恋,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于是,阿贞和阿湛穿越千年,成为沐晴晓和修圣磊,大齐已是过去,现在,她是认真努力,想凭着自己的智慧在服装设计的行业中闯出自己的天地。而他,是叛逆的市长大人的儿子,要逆天,为了气老爸,和发小借用发小老爹的实力建立他们的娱乐大帝国。片段一:“女人,你看了我,我为什么不能喊?”“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男人也有害羞的权利好不好?”“可你又不是全裸,至于吗?”“衣饰整齐是每个公民的责任。”片段二:“老婆,我们一起睡,好不好?”“谁是你老婆?”“你明明都答应做我女朋友了,竟然敢反悔?”“你也说了,我只是答应做你的女朋友!”“都一样啦,再说,这里就只有一张床,难道你要让我睡地上?我可是听说这山区里经常有蛇鼠虫蚁什么的,你放心让我晚上和它们一起睡?万一它们把我吃了怎么办?”“吃了?你的肉那么臭,它们才不会想不开吧!”片段三:某女偷偷跑去片场,发现某男一边应付着幽幽还一边忙着要拍戏,某女顿时良心遭到谴责,于是赶回去为某男烹制爱的晚餐晚上,某男结束工作,幽幽早已经被工作人员接回去睡觉觉了,自己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一进门,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某男仔细在房间搜索,果然,发现有女人躺在床上酣睡。于是,勤快地跑过去,“亲爱的,你怎么来了?”某女听到声音,开始睁眼睛,却被某男一个熊抱抱在怀里亲吻,直到某女喘不过气来了,某男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嗯,亲爱的,我今天在片场看到了。”某男一惊,今天有吻戏,难道是让她看到了,心生醋意?于是改换策略,今晚准备投怀送抱?“亲爱的,你拍戏本来就辛苦,还被儿子恶搞的那么惨,我好心疼你啊!”
  • 蜜宠哑媽咪

    蜜宠哑媽咪

    一排排大雁整齐的排列队形向南边飞去。日落而下,橙色的余晖洒进每一个它所能至的地方,透过层层绿荫的树木,落进白色的窗户里,落在白色的地板上。一双好看、小巧、白皙又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白色的长裙穿在过分有些小得身子上,于是拖了地。小女孩大约才五岁的样子,但是头发却被剪的有些乱七八糟,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更是苍白的就像大病了一般。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小女孩一个人,房……
  • 月神传

    月神传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月亮是会自己发光的,月球的最深处是一个极为寒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梦幻般的国度,里面住着一群快乐无比的人,他们有一座冰雕的宫殿名为极寒宫。极寒宫里住着一位美丽、善良的月亮女神——塞勒涅,她守护着水晶盒和月亮上的人们,他们永恒的生活在那快乐的月心世界。
  • 撒旦总裁甜心妻

    撒旦总裁甜心妻

    他邪魅霸道,身价亿万,原以为她也和那些花枝招展一样贪慕虚荣。接触后才发现……她心性淡薄,善良温柔,不经意相遇却把心丢在他身上。他言语中伤她,却换来百合般的笑容。她失心之后遭受妹妹背叛,被他的家人唾弃,受伤离开。他恍然若失,爱意才将一切纠缠冲破,可是她已不在身边。【苏未央,我好像爱上你了】【连成昊,你的游戏,我玩不起】她追求梦想归来,耀眼的美丽犹胜当初,身边的追求者无数,他不肯放手。苏未央,你是我的,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看邪魅总裁如何追回冷情首席甜点师。
  • 网游之万全之策

    网游之万全之策

    你还等什么?不过,尤其防范那些两手空空的家伙,说不定他们就是无所不陷的猎者和巧舌如簧,隐者,阴谋造谣的谋者……沿途警惕那些提枪举炮的枪者,也要小心那些娇小可爱的隐者,10万亿就在终点上等着你!虽然,苏东宸才不比苏东坡!然而苏东宸的万全之策教导你,在进入游戏后,做任何事都不能够操之过急,尤其在遇到那些有可能转职的机会,100万的初始金额!1000万的游戏玩家!1比1的虚拟金钱兑换率!干掉那1000万玩家,获得职业隐蔽下的奖励属性和预先购买各种道具,绝对让你在这个似梦迷离、危机四伏的游戏中渐渐得心应手,你得从枪者,纵横捭阖,横扫寰宇!谋者这四种职业中任挑一种来参加竞技!也不要只是被游戏内众多的美女玩家迷惑了,猎者,游戏外现实世界的运营情况绝对是一个阴谋和机遇的混合体……这时候关注它们和关注风月雅、若若、‘黑色彩虹’她们,也总会让人收获意想不到的人生大惊喜!
  •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 妙用人际巧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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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际关系的和谐与否直接决定人的生存质量,好的人际关系必需人得主动地搭建与协调,为了帮助读者更有效地掌握这些求人办事的技巧和道理,本书分别从活用朋友关系、同学关系、亲戚关系、父母的关系网以及贵人关系等方面进行了论述,同时针对使用各种关系办事的方法和技巧,本书也给予了详尽的叙述和剖析。
  • 异世之狂傲女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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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帝国女皇。人称——暴君。…一朝被身边亲密的人下毒失去健康的身体,为了延续生命,歌沧澜不得不带上忠心的属下穿越异世,却不料,时空气流导致飞船迫降,进入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世界。只是,陛下,在别人的地盘上能低调点不?在人生地不熟的牛鬼蛇神一大堆的世界,咱把动手不动口的习惯改改?把傲到天地都踩在脚下的性子改改?咱不要那么狂帅酷霸拽嘛!这个世界有点危险来着——女暴君冷笑,这可能吗?…小片段:男主:“歌沧澜,除了讽刺、残忍、冷酷的笑之外,你还能出现其他的笑容不?”女主:“除了干奸诈、阴险、神经病、不正常的事之外,你还能做点其他事不?”本文1V1,延续黑果一贯风格,爽文+宠文。——作者简介无能,求看正文一章,给个机会,不喜再XX,喜欢留痕收藏,不喜请理解作者写书不易,静静离开,感谢。本书黑果原创,谢绝借鉴,仿冒必究!推荐完结复仇爽文《重生之爷太狂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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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教导处在成长期终的孩子要积极面对人生,乐观的看待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