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冬天,风雨飘摇的浩月,更突显了几分动荡的不安,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的窒息与无助。
虽然在我和太医的联手下,在皇帝的日常饮食中加入了解毒的药材,便由于皇帝一直没有向我说出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所以皇帝身体所中的毒性减轻非常缓慢。
皇帝的身体很孱弱,但却不顾反对,坚持要亲自主持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行礼时,终由两旁的下人扶助方才完成祭礼。
回宫后,太医药方时摇头轻叹,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咛嘱让人小心侍候着,说什么休养个几日也就无碍了一类的废话。
我看着皇帝明显的病态,心中对他的怨恨早已随着留在宫中的日子,一点一滴的模糊、淡化与消逝了。
皇帝,有着太多的无奈与裹胁,也许很多事情都不是他心所愿吧,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竟也泛生出一丝丝的沉重,真心希望他能尽快恢复起来。
看着皇帝皱着眉头,有些不奈烦接过药喝了几口,顿了须臾,方才接着把药一气喝完。我正忙拿了水过来让他潄了口,皇帝却突然出声对我说道:“齐鸣鹤那小子找过你了?”
我回身冲他一福身,沉心静气地说了声‘是’,可见这皇宫里的暗处,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的眼线,一举一动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到我的回话,皇帝正闭目养神,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屑与无奈,顿了半晌,方才说道:“他原是个聪明的人,只是这些年被那些人逼得狠了,心也被蒙蔽了!”
缓缓说这话的时候,皇帝微微又睁开了眼睛,眼神关切地看着我。我轻叹了口气,站在原处不动,思量着皇帝对我说这番话的用意。
见我不语,皇帝紧蹙的眉头微展,似乎也舒了口气,让太监挽扶着他缓缓转身走进里屋休息去了。
我听到脚步声时,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我回头再向皇帝离去的方向瞧去,却早已如同放下的垂幔一般,悄无声息。
这一日,皇帝又在殿前训谕了众人,我得了皇帝的旨意,得以候在一旁,所以将殿前众人复杂不同的表情看了个真切。
皇帝忿愤之情不可抑,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在原地踱起步来,步伐沉重凝滞,更显杂乱无绪。
皇帝思考了一阵后,亲笔写下谕诏,内容大抵好又将一大批乱臣贼子抓的抓、拿的拿、抄的抄。
随即又招来掌管内务府的几位大臣,将谕招交给他们,并对他说:“即刻去办,不得迟误,违者斩无赧!”
众大臣见状,面面相觑,对皇帝此番新一轮的动作,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各自退了下去,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从殿前退下来时,抬头发现天空有些灰暗阴霾,零零星星地开始飘落着雨滴,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皇帝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叹气声,突然停下来,转身望着我,一种询问停在眼底,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皇上何苦逼得这样急……”
皇帝闻言,倒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好一阵儿方才缓缓说道:“旧疾日陈,再不痛下决断,怕是不能治愈了……”
皇帝说话的时候,眼睛淡淡地望着我,眼眸里转过数不清的情绪,最终淡然的说道:“该来的始终要来,不如让他来得早些,我已经等不及了……”
突然想起一句名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果然,正如皇帝所预料,该来的暴风雨始终要来,一个阴沉的午后,皇帝突然召来各皇子、朝臣在殿前训谕。
殿前硊成一片的不仅不软柿子、前太子、其他几们年幼的皇子,还有朝中各位重臣,甚至还有一至被皇帝幽禁在容宁宫的皇后。
多日不见的皇后,此时一身青衣素服,跪在皇帝的软榻一侧,虽然身体明显有些瑟瑟发抖,但脸上分明又挂着诡异的面容。
我知道皇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天,今日怕是他要安排后事了。
果然就听得皇帝亲自向众人宣旨,传位于瓒亲王阮皓轩,分封了包括前太子在内的几位皇子为亲王,驻守州郡,然后封皇后为慈惠太后,令其陪葬。
安排好这些后事,皇帝终于在他坐了几十年的龙榻上安静地颌上了双眼,像是一个疲倦极了的人沉睡了一般。
对于皇帝死前的这番安排,我心中自然明白,这是大势所趋,皇帝已经尽力帮软柿子扫清了登位的障碍,至于之后的事,只怕是要软柿子自己去解决了。
而皇后,皇帝虽然早知道她下毒,但一直未向外宣布她的罪行,如今赐她一个太后的头衔,令其陪葬,也算是风风光光,留足了颜面。
如今既然得了先皇的旨意,左右丞相当即拥着软柿子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并带领着众臣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软柿子强忍住悲痛,正欲安排先皇帝的后事,却突然听得一直跪在一旁的皇后突然狞笑道:“且慢,太子尚在,哀家岂容太祖传下的皇位落于他人之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愣,的确如皇后所言,先皇帝的这一安排的确有违常理,哪有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传给侄子的道理。
但刚才殿上众又的确是亲耳听到皇帝亲口下的旨意,一时间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我本跪在先皇帝龙榻下方不远处,听得皇后这么一说,突然站起身来,对着皇后冷言道:“太后莫非糊涂了?今日之事,文武百官、众皇子均在场亲眼目睹,如今先皇圣旨一下,一切都已定局,太后莫不是想违抗先帝遗旨!”
一句违抗先帝遗旨已然可以是死罪,任你是皇后还是太后,都不能违背祖宗家法,违反这浩月国历朝历代的规矩。
“太后伴随先皇多年,深得先皇恩宠,如今先皇赐太后随葬,太后莫非是还有什么犹豫的不成?”此时说话的左丞相已经率先表明了态度。
如此一来,殿前的情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后的气势虽不减,却有了强撑的意味在里面,指着左丞相与我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奸侫小人,皇上尸骨未寒,竟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知道就是你们这些奸贼暗中操控了皇上,才使皇上误信谗言,我看你们的目的根本就是窃国!”
站在上方的软柿子此时脸色一凛,冷言出声说道:“太后这么说,是说朕这皇位是谋逆篡权而来的吗?”
软柿子的话语尤如一把冰冷的尖刀,掷地有声的扔了出来,就连我在一旁也为之一凛,原来软柿子早有了做皇帝的气质。
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也在瑞大人几位大臣的拥护下,站在皇后身边,厉声道:“我是太子,这皇位本就应该是我的!”
太子的这句话明显比软柿子少了太多的气势,但他身后的那些人却赶紧趁势张牙舞爪了起来,说些什么正宗不正宗的话来。
摆明就是想公然与软柿子对抗,说软柿子不是先皇血脉,旁系自然没有嫡系来得正宗一类的意思。
此时,右丞相的脸色分明开始有些犹豫,左丞相却已经再次出声说道:“先皇刚刚驾崩,当着众臣的面对后事作了详尽的安排,你们难道是想公然抗旨不遵?”
他的一番怒喝让殿上众人再次争吵了起来,明显对立的两派人互不相让的争执起来,以殿上顿时乱作一团。
突然殿外的御林军急急来报:“不好了……数千禁军突然围住皇城,说什么勤王扶正,意……意图攻入宫中!”
这一喊,让殿上争执的众人反倒安静了下来,就连我也突然明白,这是事先有人就做好了安排,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众人都明白,这是要政变了。皇帝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禁军来攻入皇城,只怕是等着先皇的这一驾崩,便立即有人出去报了信所致。
果然喧嚣一停,殿上众人就立即听见远处传来了禁军中气十足的示威声,让在场的那些文武百官均为之色变。
转眸瞥见皇后、太子、瑞大人脸上的得意与松懈,我突然明白这些攻入皇宫的禁军,应该是这些人的安排。
正自疑惑时,突然感觉一道坚定的眼神向我投来,我顺着这道目光看去时,却发现正是软柿子。
他淡然的看着我,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鼓励我,坚定的黑眸中带着无限的力量与勇气,让我回之一嫣然。
软柿子见到我的笑容,了然的松了口气似的,毫不在意的对着殿下面面相觑的各位臣子笑道:“众卿家不必惊慌,先皇尸骨未寒,朕对那些意欲图谋不轨不乱臣贼子,绝不轻饶……”
说话之间,远处隐隐约约的兵器交鸣的声音渐渐近了,仿佛就在殿外,众人转眼看向软柿子时,他却不急不燥地反而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紧接着,刚才来报的御林军再次来报:“不好了,城外的铁甲军突然在城内出面,如今已将整个皇宫里的禁军悉数围了起来……”
难怪软柿子不急不慌,原来早将自己驻扎在城外的铁甲大军安排入了城,而这些铁甲军之所以能顺利悄然入城,只怕也是得到了京城守军将领,齐鸣鹤的舅舅的帮助,如今只等一声令下,便立刻控制了局面。
但我奇怪的是,皇后和太子不应该不知道被先皇一道旨意急召回京的软柿子,一并带回的还有那几万铁甲吧?
为什么还是要执意用那几千禁军来冒这个谋逆的险呢,他们和他们身后的那些人难道不明白,这几千禁军根本不是软柿子手下铁甲军的对手?
难道他们还另有所谋图?
软柿子挥手让那来报御林军下去,淡然的说道:“传朕的旨意,对弃械投降者,朕既往不咎!”
一句许说得是皇恩浩荡,传令下去的瞬间,殿外那些兵器交鸣的嘈杂声立时小了许多,到最后,几不可闻。
此时,皇后却突然在太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指着软柿子的鼻子骂道:“阮皓轩,你别得意的太早!”
听到皇后的这句话时,软柿子突然转过身,面对着皇后、太子以及他们身后的那群人,不厉而威的声音缓缓传来:“从豫州秘密出发的那些人马,只怕永远到不了京城了!”
此话一出,皇后顿时像被针戳了的气球一样,瞬间崩溃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死瞪着软柿子,连退数步。
原来皇后早在私下安排了军队秘密从离京城最近的豫州出发,赶忙京城,准备在那几千禁军拨得头筹后,来个里应外合。
只是没料到的是,这株被皇后一党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却被软柿子这么轻描淡写的揭穿了出来。
后果自然不言而喻,的确永远到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