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境回到冥罗城的时候,已经入秋了,我本意是想叫冷宏宇不用亲自送我到冥罗城,但他却仍然执意亲自将我送到才肯回北秩。
看我安置好,冷宏宇当即准备离开,我送他出府,两个人不紧不慢走在那些金黄色的落叶铺满的路上。
等到了府门口,突然一个黑影从角门内快速窜了出来,从我的脚下一跃而过,我轻呼出声‘啊’!
身前的冷宏宇闻声也回头看了一眼,我仔细一看,见跑过去的是一只黑猫,此刻正好‘喵’了一声,闻声,我也就放下心来的出了一口长气
冷宏宇听到我的长吁,回身两步,站到我的跟前,说了句:“也怪了,你平日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有时候却又突然小得连只猫都会怕?”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我一时间竟有些恍然,全无意识的轻声冒出一句话来:“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此话一出,我和冷宏宇竟同时一愣,冷宏宇摇头叹道:“诸葛擎苍他变了很多,你……你以后自己当些吧……”
闻言一时瞠目,望着冷宏宇眼中的诚意,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我怕他作什么,倒是你该当些他才是!”
冷宏宇眉头一皱:“他跟你说了什么吗?若他真要做什么,就算有毓敏在,我也决不是那缩头乌龟!”
我气结,没好气的啐道:“你比我还喜欢开展自我批评与自我嘲讽呢,看来搞不好,你真的是大智若愚……””
冷宏宇的眉毛很认真的纠结在一起:“我没有开展什么自我批评与自我嘲讽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被冷宏宇的一句‘真没有’笑翻,直推着他让他上马快走,冷宏宇有些不明所以的上了马,回头拧着眉毛对我斥道:“我走了,看以后还有谁让你取笑!”
黑线!看着十阿哥的模样,我真是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好言诓着他:“你放心,三年的时间有时候很长,但也许会很短……”
冷宏宇策马在原地打着转,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回头,策马疾驰而去。
看着冷宏宇离去的背影,我暗中松了口气,迅速转身回府,因为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
一年后,等冷宏宇再次见到我的时候,眼神中的惊讶与担心竟是毫无保留的流露了出来,指着我问道:“你……你……”
我知道我现在这副模样跟一年前送他离开冥罗城里已经判若两人,如今的我,跟他那扶风若柳的毓敏妹妹一般无二。
“你怎么会病成这样!”冷宏宇还是忍不住破口骂了出来,不过他骂得好像并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
我懒懒得躺在廊下的长椅上,看着冷宏宇着急的模样,没好气地笑了笑:“我没病,你才有病呢!”
冷宏宇一凛,脱口而出:“上回冷明杰回来说你病了,我还不信,如今看他,他说的却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愿回北秩去养病?”
我侧了侧身,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太医不是来过了吗,说我不是病,只是气息有些郁结罢了!”
冷宏宇在我身旁坐了下来,重重的哼了哼:“你还对你父兄的死耿耿于怀吗?你原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我偏着头笑道:“那我原是什么样的性子?没心没肺才是我的真性情吗……”看着我玩笑如常,冷宏宇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宏宇瞪了我的一眼,还想说什么时,却又像是硬生生忍住了,没有说出口来。
见到我桌上依旧放着酸梅汤,冷宏宇这次倒是一点不避讳,端起来就喝,一气饮下后,又重重的将碗搁在了小桌上。
我微眯着眼睛,有意无意的问道:“如今边境上的战事打得怎么样了?”
冷宏宇闻言冷冷的说道:“打了一年多,打打停停,却从未过有停战的和谈,一切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
我知道冷宏宇这话的意思是,十几年前,也就是我娘和我爹认识之前,那个时候的浩月与迟暮也是多年交战不断。
一直到我爹和我娘的相爱结婚后,两国在我娘和我爹的一力促使下,才签下一纸和约,从而为两国换来了十几年的相安平事。
如今战事重开,两国再次限入连绵不绝的交战之中,而当初我父兄的惨祸正是这场战争的一个导火线。
其实这交战的一年以来,我已经知道,其实迟暮与浩月边境以一条延绵的澜潄江为界,沿江两岸的百姓多有来往。
而多年来,浩月国一直对江北迟暮的众多金旷垂涎不已,而迟暮也对江南的浩月的丝绸瓷器十分向往。
正是这些利益促使,两国历年来常有交战,总想在战争的带动下,为自己赢来更多的好处与实际利益。
想到这里,我突然笑道:“号称天儿狼将军的诸葛擎苍不是战无不胜吗,这回是怎么了,打了快一年了,还是未见奇功!”
冷宏宇一听,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那浩月国好战,不仅兵强马壮,而且如今还派了一个王爷领兵亲战,诸葛擎苍这会是遇到对手了!”
“这浩月国还派了王爷来亲自领兵迎战?”我呵呵一笑:“看来这浩月国真是没人了,连王爷都派出来了……”
冷宏宇手指在石桌上磕着,看我掩嘴而笑,突然问道:“你发为那瓒王爷是个老头子吗……”
我偏头看他:“难道不是吗……”瓒王爷?这名字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冷宏宇不理会我,已经接着说道:“这个瓒王爷年纪好像比诸葛擎苍好像还小两岁,只是他爹老瓒王爷两年前死了,才由他这个世子承袭了瓒王爷的爵位……”
我正喝着酸梅汤,听到这里,忍不住一口呛了出来:“……咳……你说……什么世子继承爵位……”
冷宏宇奇怪的看着我,想了想,还是伸手过来,在我后背在重重拍了几下,拍得我差点没把心肺都咳出来。
我推开他的手,杀人的眼神剜了他一刀,冷宏宇哼了哼,不满的缩回了手:“你急什么,呛成这样?你这识这什么瓒王爷阮皓轩吗?”
瓒王爷阮皓轩?!果然是那软柿子!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冷宏宇,就像眼前坐在我跟前的不是冷宏宇,而是那一副貌似无害阳光笑容的软柿子!
冷宏宇看我目瞪口呆的模样,以为我还没呛出来,居然又伸手过来,在我后背在重重拍了几下,直把我拍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你想谋杀啊!这么重力!”我拿起团扇在冷宏宇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冷宏宇嘀咕了声:“好心没好报……”讪讪的收回了手,坐好,看了看我,方才说道:“你以前在浩月的时候见过这阮皓轩?”
我撇了撇嘴,依旧躺好,背对着冷宏宇望着在我脚边打盹的小白出神,身后的冷宏宇见我不语,居然伸手来扳我的肩膀。
我动了动,拿起团扇打他的手背:“见过两次,只是不曾想,几年没见,他不仅由世子变成了王爷,还成了领兵打仗的将军!”
冷宏宇听了,居然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如果我父兄还在,这场仗只怕还打不起来吧,诸葛擎苍就遇不到这样的劲敌了吧!”
我冷笑一声:“诸葛擎苍足智多谋,带兵多年,治军又严,可谓是有勇有谋,应该不会把这阮皓轩放在眼里吧!”
冷宏宇想了想,冷冷的说道:“听说那阮皓轩也是能文能武,而且年纪轻轻,在浩月国声望级高,拥护着众多,这次领兵出征,也是众望所归!”
“只怕是声望越高,越容易受到皇帝的忌恨吧,他本就是一个王爷,如今又手握兵权,浩月国的皇帝那样多疑的人,怎么放心将让他领兵出征?”我不急不慢的说了起来。
冷宏宇一愣,知道我又联想起了自己父兄正是死在这皇旁的多疑与猜忌上,忙道:“那不一样,听说这阮皓轩与皇室关系密切,那皇帝的子嗣不是无能,就是年幼,日后不用他夺位,只怕也是要将皇位传给他的吧!”
“你倒会猜!却怎知道再无能、再年幼,总是自己的亲儿子,这世上哪会有皇帝会心甘情愿的学尧舜禅位?”看着眼前的冷宏宇,他是皇帝的独子,就算他再蠢笨愚钝,他终究还是太子。
冷宏宇似乎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气呼呼的站起身来:“随你怎么想!你当我非要当这太子不可吗?”
我见好像真的生气了,也坐了起来:“我又没说什么,你发什么脾气,要使性子,回北秩去对着你那毓敏妹妹使好了,我当真是丫头奴婢的命吗,由得你们什么太子、小王爷、将军的出气的吗?”
冷宏宇见我气恼的瞪着他,遂跺了跺脚,恨恨的说道:“我回去了,免得在这儿惹你生气,回头父皇问起来,还当是我把你气病了!”
话未说完时,冷宏宇已经一挥袖,负手快步走出了小院,独留下我一人,坐在长椅上愣愣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