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与李德妃由内侍引了,直达临华殿,还未踏入殿门,就传来了王皇后与左贤妃的欢声说话的声音。
“妹妹如今怀孕,以后晚点起来,不用去我那儿了吧!”
“妹妹这厢先谢谢姐姐了。”
最后,是公孙昊的声音:“还是皇后识大体啊!”
苏瑾瑜与李德妃出现在宫殿里时,正好听见这句。自然,免不得要反射性地瞧向同是一脸欢色的当朝天子。
见得左贤妃正挽了他的手臂,紧挨着他的身子坐在一个座位上。同时,还笑眯眯地揉着自己压根没显眼的肚子。
只一眼,苏瑾瑜便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估摸着,李德妃也是一个感觉。
二人还没出声,门外的内侍已经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声通传……“德妃娘娘到,苏昭容到……”
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这种通传的场面早就见惯不怪了。因此,俩人面无常色,跨过门槛的同时,亦悄悄打量了一眼大殿里的人。
呵呵,今儿个来的倒是齐全,王皇后,丁淑妃,温良妃都来了。
苏瑾瑜与李德妃互瞧了一眼,然后匆匆上前几步,先向皇上行了叩首礼,接着又向皇后行礼。到了这儿,德妃娘娘就该停下了。
接下来,只得苏瑾瑜一个人唱独角戏,一一向其她诸如左贤妃与温良妃外加丁淑妃之类道万福。
直到礼数尽了,公孙昊才站起身,下来亲手扶起苏瑾瑜时,语气倒是心疼地紧:“你身子骨这么差,怎还到这儿来?”
苏瑾瑜便朝他露出淡淡的笑容,表面如清风徐来,清雅悠然,心里却止不住冷哼:“身子骨再差,这儿我不来能行吗?”
果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瞧这会儿,苏瑾瑜不是做得很好吗?
先朝左贤妃笑了笑,完了再正儿八经地回了公孙昊,说:“臣妾听说贤妃娘娘这儿来了喜事,便过来向她道贺一下,顺便自己也想沾沾喜。”
来这里之前,苏瑾瑜是特意打扮了一下的,偏粉色的衣裙,很好地掩饰了她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倒让她的肌肤瞧起来细腻通透,吹弹可破。
再加上她的五官本就长的美艳脱俗,经这一装扮,可谓真真的美不胜收,瞧着极是赏心悦目。
说出来的话,别人听来左不过一句表面上的回答罢了,可公孙昊却不是这样的,只见他心头一紧,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脸色不好,原因不是因为恼怒,也不是烦躁,而是那种从心里生出来的煎熬、懊悔之色。
苏瑾瑜瞧出来了,却当没看见。
直接转向左贤妃,笑意吟吟地说:“臣妾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贤妃娘娘,就自己做了几件小衣裳给未来的小殿下或者小公主。”
苏瑾瑜笑眯眯地说完,便落落大方地转过身子,吩咐婷绾将带来的东西当着一众人的面展开了来。
如此一来,大殿里顿时热闹起来了。
“哟,妹妹真是有心呀!”一直坐在旁边未有出声的温良妃最先步上前,俯身优雅地将包裹中的一件小衣服拿在手中。
待细细瞧了后,脸上展露惊喜的笑意,走到皇帝身边,欢喜道:“皇上,您瞧瞧,这小衣裳多漂亮啊。”
说着,又转过身递去给王皇后看:“姐姐,您也瞧瞧吧,是不是很精致呢?”
苏瑾瑜带来的包裹中,从刚刚出生的婴儿到两三岁小孩所穿的衣服都有,加起来,一共十套之多。
这十套衣服一亮出来,除了左贤妃脸色当场难看了下来,皇上一脸高深莫测以外,其他人都是笑意真诚地一件一件拿来欣赏,时不时又夸奖苏昭容几句。
其实,各人皆心知肚明。
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又怎么可能真心夸奖别人?
谁叫左贤妃突然就有了孩子,表面上,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来贺喜的,可心里恨不得立刻撞死这肚子里有真货的贱人,撞不死也要她流产才好。
正好,苏昭容弄来一堆小衣服寒碜左贤妃,可真的是给她们出了一口恶气。这群人又岂能不接着戏词,把这戏继续给敲锣打鼓地唱下去?
“姐姐这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吗?”一位年前才进来的新人嫔妃,笑吟吟地看着苏瑾瑜,问了一句。
苏瑾瑜一笑,这人她倒是有些印象,她是秦美人。
年仅十六岁的秦美人,长了一副清雅面孔,皮肤偏白,个头不高,属于小巧玲珑型,很是可人。
被她一问,苏瑾瑜就只好点了点头,答:“是啊,每日无事可做,便做了一些衣服,本准备……如今……”
说着说着,苏瑾瑜这面色就羸弱下去了,声音吞吞吐吐的,更是阴柔了几分。不过,话已经到这份上了,所有人心里明知故问,早笑开花了。
哼,左贤妃,看你这孩子是注定生不下来了,人家苏昭容都把她死了三年的孩子的衣服送给你了,你也不怕人家孩子来找你,找你这个占了人家母妃宫殿的女人。
在场的妃嫔们瞧着苏瑾瑜送来的东西,无不在心里窃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苏瑾瑜这堆衣服绝不可能是出冷宫后做出来的。
不是出冷宫后做出来的衣服,怎么了?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苏瑾瑜她这些衣裳就是在冷宫内做出来的,一针一线,一件一件,她是做给她惨死腹中的孩儿的衣裳。
死人的衣服,左贤妃这厢能受得住吗?
左贤妃当然受不住,苏瑾瑜这就等于捣乱,人家明明是喜事,你却在人家喜堂上,让新人披麻戴孝。
左贤妃能受下这种气就怪了。
刚想发作,不想,皇帝已抢先一步,开口怪责苏瑾瑜了:“瑜儿,真是胡闹,这种衣裳怎么能拿来!”
他虽怜惜苏瑾瑜,却也不能由着她胡闹。
皇上亲自出声训斥,苏瑾瑜心下一紧,深呼吸一口气后,转身,拧眉看向站在侧边上的公孙昊,柔弱地装傻反问:“这衣裳怎么了?”
公孙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左贤妃可管不得这么多,大声向罪魁祸首质问起来:“苏昭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拿你死儿子的衣服给本宫儿子穿,你到底什么意思?”
说完,人就娇滴滴地看了皇上,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苏昭容这是在诅咒臣妾跟我们未来的孩子呢!”
如此一说的话,这事儿可就严重了。
苏瑾瑜早已经不是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瑾瑜了。
当场就跪了下来,俯首磕地,抖着声急忙解释:“皇上,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觉得,这布料乃是上好雪段。而且这些衣服都是臣妾的孩子,意外胎死腹中后,臣妾日思夜想那连面都没过的孩子,这才做了几件来思念他的。至于之前做的已在前几日处理掉了。皇上,这件事,您应该记得的。”
说到动情处,苏瑾瑜仰起头,已是一脸的梨花带雨,“皇上,臣妾后来又做了不少,是因为臣妾想,若能出冷宫,这些衣服还是能用得上的,但如今……臣妾已不能……”
美人泪儿顺流直下,犀利语言,字字诛心。诛了自己,也诛了那该诛的人。
“能不能生,都要听天由命了。皇上,臣妾已无法为您留有子嗣,又怎会去诅咒您跟贤妃娘娘的孩子呢!臣妾……”
苏瑾瑜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因过度的伤心,外加哭的厉害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一直抽搐着,好不可怜。
最终,还是婷绾看不过去,冲上前,跪在苏瑾瑜半步之后,哀求道:“皇上,娘娘确实有每日晌午后做些衣服的习惯。昨儿个娘娘还说,这些上好的雪缎丢之可惜,没想到今个儿就传出贤妃娘娘有了喜,出于好心,娘娘才把这些一针一线,她亲手做出来的衣服送给贤妃娘娘的啊!皇上,华太医说了,娘娘身体如今再也经不起大悲大喜。奴婢求求您,求您饶过娘娘吧!”
“皇上,瑾儿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您就饶过她无知之过吧!”李德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主一婢,忍不住开口求情。
于是乎,她一求情,温良妃等人又岂能坐视不理?卯足了劲,纷纷过来巧言为苏昭容开脱。
借着这个档口,苏瑾瑜终于缓过劲来。
冷然看了一眼公孙昊后,即高声打断了来自各妃的求情之语,“各位姐姐不用再给瑾儿求情了,瑾儿确实错了。瑾儿自愿降为才人,以消贤妃娘娘之气,还有,对未来皇子不敬之罪。求皇上成全。”
苏瑾瑜不带情感地说完,便俯首在地。
“你……”皇上一听,脸色立即铁青,瞪着苏瑾瑜,欲要发起龙威。可最终,只是狠狠再瞪了她一眼后,拂袖而去。
皇上都走了,其她妃嫔自然也都各自散了去。
不过,王皇后走时,却在左贤妃一脸怒火之下,带走了跪在地上的苏瑾瑜,把左贤妃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吃人。
这边左贤妃气得摔东西,那边,王皇后笑着把苏瑾瑜带进了未央宫。
“妹妹,你别怪姐姐说话难听,你今天这事儿做的有点缺心眼儿了。”
此时,苏瑾瑜正与王皇后坐在未央宫后殿内的一张圆木桌边,忽听王皇后这话,一脸莫名。
但是王皇后自称姐姐,明显有拉拢,套话之意。苏瑾瑜自然也顺着她的话茬莞尔道:“姐姐这是如何说起?”
王皇后看着面前笑吟吟神色不慌不忙地苏瑾瑜,心下决定不再跟她绕什么弯子。
直言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本宫也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你可知,你这一出动静下来,左贤妃那儿,可是狠狠记住你了。”
这宫中的女人,说话的语调都是练出来的。
苏瑾瑜如今能说出这种风轻云淡的调调是重生后在冷宫里,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练出来的。
而如今,耳里听着王皇后的话,眼里瞧着王皇后说这话时的神情,那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些后宫的女人。
宫里,最怕的就是祸从口出,所谓说多错多便是了。
可眼前的王皇后说话,每字每句都是恰到好处,就连那个声调的高低起伏,都把持的得当稳妥。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修炼出来的!
只是这敬佩二字,也就只能到这里了。瞧人家那说话的劲头跟神韵,她苏瑾瑜不说学个七八分,有个四五分也就足够受用了!
尔后,怔怔地摇摇头,苏瑾瑜莫名问:“记住我?难道,她会记恨于我?就因为我送她的衣服?”最后的语气,有些尖锐。
“你啊!不是本宫说你,你这性子,看起来收敛了不少,可内在,还是没变!左贤妃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你也不想想,你送的那些衣服是本想给谁的,你这看起来是好心,节约,可在左贤妃眼里,那便是你故意使然,就想着她也来个胎死腹中。”
“什么?”苏瑾瑜故作吃惊,一言一行,都照着自己前世的性子,傻傻地来。
王皇后摇了摇头,无奈叹气:“你啊,在宫中也这么多年了,可这宫中的事儿,你连个三分也没学到。送礼,衣食物品是忌物,这点你还不懂吗?前几天,本宫还听左贤妃说你给李德妃送了些自己晒的花茶,可有这回事?”
苏瑾瑜愣愣地点了点头。
王皇后便再次叹息:“你就不怕有心人嫁祸于你?”
“嫁祸?”这一次,苏瑾瑜是真正的不懂了,完全不明白王皇后说的‘嫁祸’二字所从何来。
“你没听错,是嫁祸。古往今来,后宫里的嫁祸事件可真不少。尤其是在衣服内藏毒针,食物中下毒,等等皆是。难道,这点你就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若是有心人在你送给别人的食物里投了毒,出了事可就有理都说不清了呀!”
苏瑾瑜听到这儿,真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面上。
不说是被有心人利用,单单她送出去给李德妃的花茶。
若李德妃自己在花茶里做点手脚,再怪到她头上,那她也真是百口莫辩了。如今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真的是祖上烧了高香,祖先保佑。
“你也别嫌姐姐话多,姐姐也是为了你。”
好家伙,王皇后这都开始自称‘姐姐’了,苏瑾瑜这会儿若还不明白王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她就真的是枉费李德开多日来的教诲了。
王皇后现在是什么意思,她会有这等好心,向苏瑾瑜透底,还告诉苏瑾瑜这后宫生存之道?
说出来,鬼都不会信吧。
说白了,她不过是想拉拢苏瑾瑜,看看能不能靠着苏瑾瑜得来什么好处。
不管怎么说,苏瑾瑜这个人如今都是非常值得拉拢的,不说她娘家的实力,就冲她以后都生不出个子来了,就是个可靠的拉拢对象。
再得宠又怎样,那皇位到时候不还是她王皇后的儿子嘛?
早已心下了然的苏瑾瑜,看着笑容得体,仪容大方的王皇后,心里想的却是前世种种。
想她因误以为是皇后使计害死她腹中孩儿,把皇后得罪的死死的,做了温良妃那贱人的垫脚石。
最终在临死前,又替王皇后做了一次垫脚石。
种种事迹累积起来,她又岂会不恨这帮人。
若是按照苏瑾瑜自身脾气,她现在是该拿着刀,直接砍了这帮面如桃花,心却如蛇蝎的女人。
但是,她不能。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着王皇后的庇荫,要这些曾经踩着她往上爬的人,也一个一个地试一下,成为她人垫脚石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想至此,苏瑾瑜作激动状。
只见她眨了眨眼,杏眼雾气,立刻蒙上了一层泪花,听她可怜兮兮地表明心意……
“姐姐说的是,妹妹总算是明白了。我如今也没什么盼头,这后宫,新人换旧人,三年一次大选,后宫从来不缺的就是美人儿,而皇上身边也是从来不缺可人儿。若没个一儿半女的,怎么待下去都是个问题。姐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现在想的不过是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平平安安就好,可是,难呀!”
苏瑾瑜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说骄横跋扈,那也绝对是个得理不饶人,就没怕过谁的角儿。
如今,说出这么一段自暴自弃的话出来,还真的让王皇后一愣,禁不住脱口而出:“妹妹,你这是长大了呀。”
苏瑾瑜淡淡一笑,自嘲起来:“我这哪儿算是长大哟!我这是撞破了头,才懂得收。姐姐,我跟你说句真心话,我真的没想过送个衣服,还送出了个不是来。”
“你呀……”王皇后笑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这后宫生存之道,有得是你学的。今后,你也多往姐姐这边走动走动,姐姐也好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啊!”
话聊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再加上天色已晚,苏瑾瑜迟疑了一下,也就向王皇后告辞离去了。
怀旧
刚开春不久,白天时日较短,夜晚又漫长得累人,天色黑的也早。
苏瑾瑜回到延禧宫时,天色已完全黑了,满天的星斗,仿佛被咬了一口的月儿挂在天际,给这大泰江山披上了一层幽光。
红色的宫灯已经挂起,苏瑾瑜迈着小步,款款步入宫中,还没走进寝室,就看见莲姨着急地在她寝室殿外走来走去。
乍一见到苏瑾瑜回来了,连忙小跑上前来,紧张地开口:“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接着,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苏瑾瑜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好奇,便随口问她:“莲姨,你怎么了?”
莲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时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没人偷听后,才压着声,说:“皇上来了,一直在寝宫等着你呢。”
他来了?他来干嘛?他不是跟我生气了吗?
这句话,苏瑾瑜险些脱口而出。
稳住身心,苏瑾瑜让莲姨先下去,独自揭开了寝殿的帘子。“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未能迎接,望皇上恕罪。”
苏瑾瑜一入门,首先做的事儿,就是跪在了地上,向一国之君行礼叩拜。
这可把正站在床边,看着一床小衣服的皇帝给气得不轻。
可当他回过头,看向跪在不远处的苏瑾瑜时,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苏瑾瑜,你告诉朕,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瑾瑜没开口回答,只是低着头,跪在门前。
良久,皇上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扶起她,再次无奈道:“朕本以为你出冷宫后,这脾气已改,怎么还是这么倔呢!”
苏瑾瑜仰头,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迎上公孙昊的眼睛,语气带着满腹的委屈:“你也觉得我是故意的?”说话的同时,泪湿了双眼。
“若是以前的你,朕定然不信。可如今的你,朕这儿也无法……”
“无法?无法什么?”苏瑾瑜看着皇上,神色激动。
公孙昊眼里的不信任,真的深深地伤到了她。她痛苦的倒退几步,含在眼中的泪儿‘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好,好!是,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苏瑾瑜绝望又愤怒,狠狠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神情倔强地继续说:“那就请皇上降罪。苏瑾瑜如今在这皇宫内也是看透了,送个衣服还送出了个不是来,惹来这么多人的教训跟怨气,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如今,你也来怪我,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请放我……”
“不……”皇上一步上前,抓住情绪波动甚大的苏瑾瑜,“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苏瑾瑜瞪着他,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我宁可削发为尼,也比在这里被人埋怨,猜忌要好。”
发泄过后,她又免不了凄凉一笑,“太后当年真的说对了,我的确不适合这儿。人比人,气死人。皇上……”
苏瑾瑜大叫,“您摸摸自己的心说话,三年前,我被打入冷宫那个借口,真是我犯了错吗?真就是我苏瑾瑜闯下的祸端吗?若不是有人蓄意挑衅,我又岂会引来这一劫?也害得我如今……如今……”
说到这里,她抽泣一声,接着道:“算了,这些都不提了,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是觉得人跟人比,真的是不能比。我在冷宫时,每日受寒,除了莲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未出世便胎死腹中的孩儿谁又给他做过一件衣服,都是我一针一线,搓破了手指,自己做的。而别人呢……不能说老天厚此薄彼,要怪只能怪我苏瑾瑜自个命不好,命不好。”
“别说了,是朕对不起你,是朕对不起你。”公孙昊看着泪水涟涟的苏瑾瑜,心揪着般的疼。
“您有何错?”苏瑾瑜笑的凄凉。
“您是皇上,而背弃我、骗了我的是公孙昊,他说会对我一辈子的好,说若跟他回家,定让我不受欺凌,只有我欺人的份,没人欺我的份。可如今……我没了自己的孩子,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公孙昊,你有没有听华英说的话,我被害的不能生了,我不再有自己的孩子了。难道我都这样了,外面那群豺狼虎豹,还不愿意放过我吗?你还不愿意放过我吗?”
苏瑾瑜的眼神开始变得凛冽,她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道:“难道,真的要我枉死宫中,我才能得到解脱?”
“谁敢!这里谁会害你。”公孙昊正气凛然,看着苏瑾瑜:“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朕以前就许诺过给你。如今你成这般,皆由朕而起,朕答应你便是。”
苏瑾瑜看着面前的男人,依旧是那般英俊,高深莫测的样子。
听他这般说,她的确是欢乐的,有些欣慰之色。
可一想到前世种种,苏瑾瑜又退却了,她不敢肯定这人会不会又在谋略些什么。因此,她反而跪了下来。
“若皇上,还看在以往情分,还怜惜瑾瑜的话,请您有空多来这儿坐坐,坐上一盏茶,或是来尝尝瑾瑜这几年手艺有没有退步也好。”
“瑜儿……”公孙昊说不出此时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他只能看着跪在自己脚下,面容憔悴的苏瑾瑜,点头应下……
“朕明白。”
他一句明白,苏瑾瑜这才总算是心安了。
心安了,她才有了接下来去斗的资本。
心安了,她才不枉上天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
而公孙昊所说的‘他明白’,其实是觉得,若他远离了苏瑾瑜,那苏瑾瑜就真的是无人依靠了。
她哥哥虽是西北大元帅,却久居关外,这朝堂内的事物根本无法了解。再说,远水哪能救近火啊!
皇帝把苏瑾瑜从出冷宫后的动作看在眼里,再傻,心下也能分量出她这是打算上位的。
的确,无法生育,再没地位,在宫中是根本无法立足的。
他也想明白了,是自己欠了她。既然,她要地位,他便给她,权当还债好了。
“瑜儿,你也别灰心,华太医开的药,你也要用着,你身体现在太虚,也许等你身体好了……我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公孙昊柔声地安慰,令苏瑾瑜仰起头,还是眼泪巴巴的。下一秒,见她忽然扑过去抱住了他,情动地叫了声:“昊哥哥。”
“乖,昊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现在天色已晚,你还没吃饭吧!陪朕吃点饭。”公孙昊眼里微湿,狠狠闭了一下眼,才没让泪水流出眼眶。
苏瑾瑜搂着他的腰,窝在他怀中,只觉得,那些熟悉的快乐似乎又回来了。她仰着头,眨了眨眼,满脸期待:“你,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公孙昊摇了摇头,又在她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苏瑾瑜便开怀地笑了。
像一个小孩子般,欢乐地嚷了起来:“莲姨,婷绾,快快,快去做些饭菜来,要清淡点的……不不,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激动万分的苏瑾瑜奔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公孙昊,乖巧地说:“昊哥哥,我去给你做饭吃。”
说完,便笑着跑了出去,亦如当年俩人的初见。
第二天,皇上临幸苏瑾瑜的消息不胫而走,但是这种临幸除了左贤妃气得要死外,其她妃子都只是笑笑就算。
一个无法生育的妃子被临幸,这有什么可计较、可嫉妒的?
因此,苏瑾瑜这几天除了每个早晨去未央宫与皇后说说话,其余时间就回自己宫里,秘密与李德开联系。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快步入三月时,苏瑾瑜来到了浣衣局。
浣衣局的宫女粗布麻衣,原本还算纤细白皙的手指,因为常年与布料和冷水为伍,已经变得粗糙干裂,尤其是冬去春来,常年泡水的皮肤迸裂开来。
绕过一个个大水池,苏瑾瑜遣散身边的宫人缓缓向前走去。
当她看到卖力搓洗衣服的单薄身影时,忽然觉得内心一阵酸楚,曾几何时在广袤的边关,她们三个人曾无拘无束的策马、嬉戏。
而今深宫大院她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而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绿芷与绿珠却因为她的过失被贬浣衣局,承当起最苦、最累的活计。
“娘娘!”绿芷眼尖又或许是心灵感应,她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消瘦纤柔的身影,忍不住泪水氤氲了眼眶。
“我来看你们了。”苏瑾瑜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有些发干却努力勾起嘴角,一别经年,她只想让她们看到自己最开心的一面,诸多苦痛和悲凉只需一人承担就好。
“娘娘,如今虽说苦尽甘来,后宫却是是非之地,奴婢们依旧是待罪被贬之身,娘娘不应该来这里,不该让旁人逮到任何机会借题发挥。”
尾随其后的绿珠来到苏瑾瑜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眼中莹莹泪水随着她跪拜的动作洒落,碎了一地。
她们虽然远在浣衣局,后宫里的事还是略知一二,苏瑾瑜好不容易才能走出冷宫,又不知熬过多少冰冷的夜晚才换得皇上的怜惜。
后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人如狼似虎,表面温柔恬淡、淑惠宽容其实内心狠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处于这样的地方又曾是众矢之的,苏瑾瑜更应该处处留心,怎么现在却糊涂了。
“旁人想要做什么,我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我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纤细的手覆上心脏,苏瑾瑜又笑了。
“我的心迫使我来见你们,虽然还要委屈你们几天,不过只要见到你们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既然能大大方方的来浣衣局,苏瑾瑜必定有了完全的对策,并且不单单只是探望这么简单,而是有足够的把握将她们带回身边。
“娘娘不可大意。”一直留在浣衣局,绿珠和绿芷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站在她们眼前的苏瑾瑜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的她懂得审时度势不再冲动好怒,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情绪,为了报复曾经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女人,不惜低声做小,只待时机成熟一并讨回她们亏欠她的一切。
“我自有分寸。”很简单的几个字从勾起的嘴角逸出,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等别人去探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瑾瑜就这样看着亲如姐妹一同长大的两个人,许久后才转身离开,不曾告别也没有过多的交代。
只要见到了就能安心,只要心安定了就不容易出错,不出错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大泰的后宫表面上安定了这么久,是时候风起云涌了。
出了浣衣局苏瑾瑜没有急着回延禧宫,而是顺道去了御花园,身边带着的奴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准确一点来说是各宫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对于这些人苏瑾瑜都采取淡然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离,该看的一样都不会让他们少看,不该看的他们也绝对看不到一丁点。
悠闲的走过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任由漫天花雨落在肩胛,苏瑾瑜只是笑,恬淡而从容,待落日西斜的时候她才意兴阑珊的打算回宫。
“皇上来了?来了多久?”回到延禧宫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站在寝宫前等她的莲姨,苏瑾瑜上前亲昵的将手搭在莲姨伸过来的手上,嘴角浅淡的笑意似乎早就算到一般。
扶着苏瑾瑜走上台阶,莲姨才轻声回答,似乎夹杂着一丝叹息。“皇上来了快一个时辰了,一直等着您。”
“不急,让他等着,我们先去小厨房。”停住脚步,苏瑾瑜没有走进去而是改道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的炉灶上温着一只汤盅,婷绾一直很小心的看着火候,待苏瑾瑜进来后屈膝行礼。“娘娘。”
“火候刚刚好,幸苦你了。”淡然一笑苏瑾瑜将视线落在汤盅上,换做以前的她断然不会对一个小小的奴婢道声幸苦,但是经过生死磨练的她懂得在这一瞬间拉拢人心,纵使婷绾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
“奴婢惶恐。”苏瑾瑜一句话就让婷绾跪在了地上,头垂得很低。
在皇宫里,奴才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跟墙角的蝼蚁一样,只要主子一句话就死无葬身之地。
主子打骂奴才是天经地义,反过来主子疼惜奴才,温柔的说出幸苦则另有深意,婷绾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道惶恐的。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何必惶恐。”同样淡然的笑意,苏瑾瑜没有去扶婷绾,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见她依旧将头压得很低,看不到她最真实的表情,苏瑾瑜摇了摇头,道:“皇上想必已经等急了,我们走吧!”
寝宫门口从婷绾手上接过汤盅,苏瑾瑜将红木金漆的雕花木门推开,其他人则自觉的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寝宫里是不需要任何人伺候的,这个时候是苏昭容与皇帝温存的时候,这个时候同样是苏瑾瑜可以暂时忘记复仇,将眼前的皇帝当做最初恋人的时候。
“昊哥哥……”看着坐在灯火下修长清瘦的背影苏瑾瑜轻唤一声。在橙色的灯光氤氲下年轻的帝王显得有些疲倦,矮几上还放着几分奏折可见是他从御书房带过来的。
闻声皇帝回头,看到苏瑾瑜略显苍白的面颊上带着柔软的笑,那颗疲累的心得到了舒缓,手臂一挥就将眼前的佳人拥在了怀里。“瑜儿你去了浣衣局?”
苏瑾瑜去浣衣局并没有打算隐瞒任何人,皇帝知道那是情理之中,他开口询问更没有任何异议,反之如果他不闻不问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所以苏瑾瑜只是保持着微笑回答道:“是,我去看了绿珠和绿芷。”
“她们在浣衣局三年也吃够苦头了,你若想她们让她们回来便是。”宠溺的抚摸着苏瑾瑜的长发,皇帝公孙昊一脸温柔。
当年将这两个丫头贬去浣衣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让她们回来也并不是不可能,况且她们从小与苏瑾瑜一同长大,总比其他宫人要来的贴心。
他的瑜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也该好好补偿她了,今后再也不愿意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这么做会让你为难吗?毕竟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不先与她说昊哥哥便将绿珠和绿芷调回来,皇后娘娘以后还如何管理后宫。”靠在皇上的怀里苏瑾瑜吮吸着来自他身体的温度,虽说早已立春但外头还是很冷,苏瑾瑜在御花园逛到日落才回寝宫身上早就一片冰凉,她在迫使自己眷恋他的温暖。“昊哥哥疼爱瑜儿,瑜儿很清楚,只是不想你为难,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恩泽六宫,总有一天她会让绿珠她们回来的。”
“瑜儿……”一声长叹带出帝王内心无限痛楚,公孙昊宁肯眼前的女子如同往昔一般刁蛮任性,要求自己的眼里心里都只能装下她一个人,而不是现在这样知分寸懂情理,看着这样的她,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到了极致,那么多的亏欠,那么多的无奈以及那么多的爱,在心里翻腾让这颗心,疼的无以复加。
是夜,未央宫。
皇后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除去满头珠翠,墨黑的发丝随意披在肩上,卸去妆容的面颊显得清丽无双,少了人前的雍容华贵却多了三分清纯可人。
站在她身边的锦瑟见主子一脸恬然,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您说今天苏昭容去浣衣局有何目的?”
“她还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那两个丫头吗?”眼睛都不曾抬一下,一丝淡笑划过皇后的嘴角。躺在她臂弯里的白色猫儿有一双碧色的瞳,半睁半闭。
“可是她并没有要求皇上将她们放出来,反而说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您泽被后宫总有一天会让她们回来的。”
以苏瑾瑜现在的圣宠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身怀有孕的左贤妃都不及她半分。
她要想昔日伺候她的婢女回到身边,只用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就可,纵使皇后不愿意也只能往心里咽,后宫更无人敢干涉。她反倒站在皇后的角度为皇后考虑起来了,她的心思真猜不透。
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猫儿的毛发,皇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足为奇。
“这丫头在冷宫三年,毛毛躁躁的性子改了不少懂得尊卑了,她既然这么想那么本宫就如她所愿。”
“娘娘的意思,是要亲自将浣衣局的那两个丫头送还给苏昭容吗?”
“她有意投靠本宫,为本宫着想,本宫就送个顺水人情给她。”手下用力尖长的指甲弄疼了乖顺的猫儿,白猫惨叫一声从皇后手里跳了出来,快速跑了出去。
后宫想要平衡就需要嫔妃之间相互制衡,左贤妃是个沉不住气的草包,想用她掣肘良妃绝无可能,而后宫之中苏瑾瑜是可用之才,届时一箭双雕还需要她。
“锦瑟,明天你亲自去一趟浣衣局,将那两个丫头送到延禧宫。”
“是!奴婢遵命。”
翌日,惊蛰。
延绵的细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如烟如雾。早晨起身闻到熟悉的茶香,看到熟悉的故人苏瑾瑜扬唇浅笑。
皇后不愧是皇后,懂得在最恰当的时候送来最恰当的礼物,让人感恩戴德的同时又获得帝王的赞赏,贤惠的名声。
坐在菱花镜前,苏瑾瑜始终保持着嘴角的暖笑,那双剔透又仿佛历经沧桑的眸子,透过镜面看着为她梳妆打扮的人。
绿珠为她绾起发髻,绿芷递上珠花配饰,就像从前那样,两人总是很默契,知道什么样的妆容适合苏瑾瑜,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最美丽动人。
偌大的寝宫里主仆三人都不曾说话,偶尔眼神交汇带着无限情感,此时彼此之间无声胜有声。
一切打点妥当后,苏瑾瑜带着绿珠和绿芷前往未央宫谢恩。
皇后给的这个恩典就算让她们主仆三人跪在未央宫门前,她们也不会有半点犹豫。送回绿珠、绿芷就表明皇后接受了苏瑾瑜,相互示好以表诚心。
“呵!好一个苏昭容,都到了这个时辰还不来,她未免太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皇后左下方首位上的左贤妃冷哼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宣室内的所有人听到。
她表面打着皇后的幌子,实际上只为打压苏瑾瑜,她这点小把戏自然逃不过皇后眼睛。不过,没等皇后开口门外就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苏昭容到!”
走进内殿苏瑾瑜急忙对皇后行跪拜大礼,请罪道:“臣妾来迟望皇后娘娘恕罪。”
“苏昭容你也知道自己来迟了吗?本宫还以为你忙着侍奉圣驾,连皇后娘娘都忘记了。”这次抢先开口的又是左贤妃,她的话一出,殿阁里瞬间溢满酸味,这只醋坛子打翻了简直能将人呛死。
皇后脸色微变,众妃神色各异,不过看热闹的占多数。
殿上以皇后为尊,苏瑾瑜跪地请罪皇后都没有开口,那里轮得到一个妃嫔说话,左贤妃这只出头鸟总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臣妾不敢,只因……”惨白着一张脸苏,瑾瑜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左贤妃又将视线转向皇后。
心照不宣,皇后依旧保持着雍容华贵的笑接下苏瑾瑜的话。“本宫知道苏昭容身子孱弱,今日来迟想必是不舒服吧,大家同为自家姐妹理应相互体谅和照顾,你们说是吗?”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们记下了。”皇后的话头一递众妃纷纷起身称是,左贤妃一张芙蓉面因为气愤变得扭曲。
她越是生气,在座的女人就越高兴,最好把肚子里的肉团子气掉,免得大家多费心机,来个皆大欢喜最好不过。
“本宫也乏了,你们跪安吧!”没有邀请众妃嫔坐下而是直接让她们跪安,皇后澄净的目光一直留在苏瑾瑜身上,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是她一贯的作风,让人猜不透最真实的想法。
“臣妾告退。”愤恨的站起来,左贤妃连屈膝都不愿意,只狠狠的看了苏瑾瑜一眼就拂袖离开。
这一眼里写满痛恨和仇视,如果不是碍于身份,碍于皇后甚至碍于在场所有人,左贤妃恐怕会直接扑上去将苏瑾瑜咬死。
她身怀六甲可以说现今是后宫里最宝贵的女人,本该拥有皇帝无限宠爱和柔情,可这一切都让苏瑾瑜抢走了。
整整一个月皇上除了御书房就只留宿在延禧宫,让左贤妃本该得到最多宠爱的女人备受冷落,岂能让她不恨?
然而,在后宫里,只要妒恨一萌芽,就会演变的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深受其害的只会是自己。
当所有人都退出宣室的时候苏瑾瑜依旧跪在地上,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膝盖和坚硬的墨玉地板接触带来冰冷的触感,仿佛有一股凉气透过骨头蔓延到全身各处。
以前苏瑾瑜是不怕冷的,可是现在她很怕,或许是心脏冷掉的关系吧!
“你家主子身子弱怎么还让她跪着?”端坐在上首的皇后眉宇轻颦,略带责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随着瑞兽嘴中漂染而出的熏香散去。
跟随苏瑾瑜亲来请安的绿珠和绿芷急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她拒绝了。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后,身子匍匐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模样。
“臣妾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叩谢皇后娘娘恩典。绿珠与绿芷与臣妾从小一同长大情如姐妹,当日受臣妾所累被贬浣衣局受尽苦楚,如今深得皇后娘娘体恤将她们从浣衣局调出来,此恩此德臣妾没齿难忘。”
“本宫只是做了该做的罢了,妹妹无需叩谢。况且你我是姐妹,姐姐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走到苏瑾瑜面前,王皇后亲自将她扶起来,深沈的眸子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似乎想要看出某些端倪,可惜苏瑾瑜的眼睛太过纯澈、真诚,一丝虚假也看不到。
“娘娘对臣妾的恩惠岂非只言片语就能说尽的,臣妾真的无以为报,只愿以娘娘马首是瞻生死不计。”苏瑾瑜说的满腔真挚心却越来越冷。
前世因为错误的选择做了别人的垫脚石,不仅害死至亲还让自己欠下一世帝王爱,如今得以重生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