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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帝王爱,消受不起

大泰皇宫建设布局是按照‘前朝后寝’规制的,外朝为‘大内正衙’,内迁即所谓的‘三宫六院’。

‘三宫六院’一词是由皇宫建筑而来的,这宫内以乾清门为界,南为外朝,北为内廷,即是皇帝和他的后妃们起居生活的地方。

‘三宫六院’都是在宫中的内廷。一般情况,乍听这三宫六院都以为是三个宫殿,六个院子,其实不然,这三宫确实是三宫,‘三宫’又称‘后三宫,指皇帝居住的乾清宫、皇后居住的未央宫,以及位于乾清宫和未央宫之间的交泰殿。

然而,这六院就不是这字面上看着这么简单了,这六院其实是以未央宫为界线东西各六个宫院,东六宫以良妃所居住的景仁宫为首,再来是承乾宫、钟粹宫、景阳宫、永和宫和廷禧宫。

而这西路六宫以贤妃的长乐宫为首,紧接着为:永寿宫、翊坤宫、咸福宫、长春宫、太极殿也称启祥宫。因各宫均为庭院格局建筑,故称为‘东六院’和‘西六院’。

苏瑾瑜带着宫女,一路款款而行,直接来到了德妃所居住的钟粹宫。

太阳已露了头,让人生了些暖。

一帮宫女太监正在打扫这钟粹宫门前的成灰。苏瑾瑜走近了,还未等那帮奴才做出反应,反倒是上头‘钟粹宫’三个明黄大字先闪了她的眼,使她不由地脚下一顿。

旁边的莲姨见此,心生疑问,轻声唤了声:“娘娘?”

对此,苏瑾瑜并未转头去瞧她,反而瞥了一眼站在另一侧正扶着她右手的婷绾,开口缓缓问道:“婷绾,你可知这钟粹宫何意?”

婷绾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钟粹宫’三个大字,心下一惊,却又很快的低下头,恭敬回道:“禀娘娘,这钟粹二字同钟萃,乃汇集精华、精粹的意思。”

苏瑾瑜点了点头,抽出婷绾扶着的手,微微侧过身,看向垂首始终一副毕恭毕敬模样的婷绾,嘴角带笑:“婷绾倒是博学,那想必也知道这钟粹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吧?”

虽是轻挑挑的一句话,可对于婷绾来说却是压力甚大,大寒之日硬是逼出了一身汗来。

“朕命你保护她,切勿让她再被旁人抓到把柄……”耳边,似是又响起帝王派她来时的叮嘱。

当下,不敢再多想。

只依旧毕恭毕敬地回了苏瑾瑜:“禀娘娘,这钟粹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钟粹门,前院正殿即钟粹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檐脊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跴斗拱,彩绘苏式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为槛窗,冰裂纹、步步锦门窗。室内原为彻上明造,后加天花顶棚,方砖墁地。殿前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前出廊,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苏式彩画。后院正殿五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苏式彩画,两侧有耳房。东西有配殿各三间,均为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院内西南角有井亭一座。”

这么一长串的介绍,听到苏瑾瑜耳里,却是淡淡的一笑,似是随意,实则意味深长:“婷绾,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啊!”

婷绾全身紧绷,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脑子里瞬间把苏瑾瑜刚说的话寻思了个几千遍,最终一咬牙,豁出去了。不管如何这都是上面那位心尖上上的人儿。

“奴婢曾……”

“婷绾!!!”

铿锵有力地叫声让婷绾当下一惊,反射性地抬头看身边的苏瑾瑜,迷惑、迟疑现于眉间:“娘娘,有何吩咐?”

却不想苏瑾瑜嫣然一笑,眼望着前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瞧那边的人可是贤妃娘娘?”

婷绾现在心都要被苏瑾瑜折腾的跳出来了,虽捉摸不透苏瑾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识出她的身份来了?还是其实是自己敏感多虑?

否则,她实在渗不透苏昭容为何要套她的话?只是,她下定决心要说出口的时候,她却又阻拦了自己,为什么呢?

一时间,婷绾百思不得其解,却在听见苏瑾瑜的话后依然顺从地看向了前方,细声回答:“是贤妃娘娘。”

苏瑾瑜暗自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一帮奴才内侍,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柔和地笑容,轻声溢出,“走吧。”

右手仍由着婷绾搀扶,操着小碎步,苏瑾瑜待钟粹宫的奴才见过礼后,笑眯眯地被他们带着往正殿方向走。

才步至钟粹宫的院子,便瞧见了李德妃已站在正殿门前迎接,只不过没瞧见比她先进门的左贤妃,心下想来,那定在内殿了。

想来也是,以左贤妃那直逼她当年的性格,又岂会学后宫那些女人,自降身份出来迎她这个三品昭容?

苏瑾瑜当即一怔,收起思绪迅速整理着装,尔后快走几步近了身前,郑重地给李德妃道了一记万福。

李德妃似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展露笑容,盈盈上前扶起了苏瑾瑜,语气柔和:“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李德妃长相一般,她没有王皇后的雍容华贵,也没温良妃那种书卷美人气质,更无苏瑾瑜与左贤妃那种令人一见倾心,无法忘却的倾国倾城容貌,但她给人的感觉却有一种亲和力,想与之交谈,仿若谪仙的感觉。

谪仙,形容李德妃的容貌,明显得过了。可是,放眼诺大的后宫,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就算随便拉出一个宫女来,都是一水嫩嫩的一美人儿。

后宫之中,从来不缺的就是美人。

李德妃的谪仙,不是说她的相貌,而是她给人的感觉,她自身的气质,那份清雅与这个充满了权谋的后宫格格不入。

更不说李德妃今日还一身月白衣,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这份素雅、这份恬静真真是恍若倾城,飘然如仙了。

只是,后宫历来鱼龙混杂,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过活。

就不知眼前这个给人一种羸弱感的李德妃,到底是真仙呢,还是一副假面孔。

因此,苏瑾瑜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回了一句:“今儿天气甚暖,妹妹从冷宫出来后便一直没来拜访姐姐,如若今日再不来,怕是姐姐心中要埋怨妹妹了吧。”

李德妃立刻笑了,打趣道:“还真被你说中了,苏妹妹要是今儿个还不来我处叙叙话儿,我可真的要在心里埋怨你了。”

苏瑾瑜与李德妃说话时,婷绾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偷偷观察着自己这位新主子。

此刻,见她笑咪咪地任由李德妃拉着自己的手往殿内走,瞧着她那样的脸色,那样的笑容,不由地令人心惊胆战。

此人真的是她主人所描述的边关西北大元帅的妹妹,苏氏之女,苏瑾瑜吗?

“昭容妹妹好是清闲!”

声音传来之时,苏瑾瑜正与李德妃有说有笑地跨进门槛,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左贤妃竟坐在钟粹宫正殿的主位上,当即一愣。

李德妃跟左贤妃有什么关系吗?

心中虽有此疑问,却不敢细想,苏瑾瑜收敛神色,连忙带着笑,先向左贤妃行了一个万福礼,而后柔声说:“臣妾今儿个见太阳甚好,便想着自己三年来一直深居冷宫,都没跟德妃姐姐说过话,就来瞧瞧。没想到贤妃娘娘也来这儿。”

“怎么?你能来,本宫就来不得这钟粹宫了?”左贤妃直接冷脸相对。

默默瞧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副不准备插话模样的李德妃,苏瑾瑜心下已有掂量。朝主位上的左贤妃莞尔一笑,“贤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像左贤妃这种故意找茬的人,在她面前多说多错,不如少说少错。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瑾瑜这样客客气气地,想她左贤妃也不好意思揪着不放吧。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李德妃是这座宫殿的主人,这时自然连忙上前笑着招呼,“昭容妹妹快坐啊!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多礼。”

“瑾瑜谢过姐姐。”苏瑾瑜冲李德妃一笑,不多言,缓缓地坐在了下座。她身后的莲姨、婷绾几个宫女立刻有眼色地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多听少看,不言语。

不一会儿,奴婢端上了茶水,苏瑾瑜接过,水灵灵的杏眸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又瞧了一眼坐在正位上趾高气扬的左贤妃。

忽然一笑,开口说道:“哎呦,瞧我这记性,德妃姐姐,瑾瑜身在冷宫别无它事,就晒了一些花茶,今日带过来,虽不精贵,但也聊表心意,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说完,苏瑾瑜就挥挥手,婷绾立刻上前,把一直拿在手中的花茶递给了李德妃的近身宫女。

李德妃瞧了瞧花茶,只是淡淡笑了笑,嘴上不过随便一句客套话:“有劳妹妹挂心。”

苏瑾瑜也回以微笑,不多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德妃姐姐倒是跟昭容妹妹关系甚好!”

主位高座的左贤妃瞅着李德妃跟苏瑾瑜一来一往的,这会转出空挡,插进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儿。

这话儿一出,气氛一下又冷了。

就算李德妃再好的脾气人,这会儿,看左贤妃这样,心下也是有点火了。

不知不觉间,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些硬气:“瑾儿妹妹性情爽朗,本宫自然是喜欢的,想必皇上当年也是看中了瑾儿妹妹这性情吧!”

好一个李德妃,这招叫什么?躺着也中枪?

苏瑾瑜当即心下冷哼:她还是小看了这个低调的女人,不吱不声的,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吧。

平常没看出她拔尖,这会儿看来,她不是不想拔尖,只是深谙后宫之道,想来个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其实说来,诺大的皇宫,后宫之主只有一人,又有哪个女人不心动?

既然进到这儿来了,爱情已没了指望,如再不争点权夺个位什么的,不说这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单说接下来的几十年岁月,怎么也会无趣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哪个女人没点儿争强好胜,独占鳌头的想法,再说这后宫女人这么一大帮子,就算你不想拔尖,还有人想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呢!

所以,在这里就是……你不想争,也得争!

苏瑾瑜自嘲地一笑,“姐姐取笑了。”

李德妃也笑了笑,话似随意:“妹妹这些年来,变化甚大啊!”

苏瑾瑜即面露惶恐之色,起身福礼。

李德妃一瞧,赶紧扶着,“妹妹这是做什么?”

“当年瑾瑜年幼,不懂这宫中规矩,若以往有冒犯了姐姐之处,还望姐姐海涵,瑾瑜这厢先给姐姐赔不是了。”

李德妃扶着苏瑾瑜,急促地道:“妹妹莫说这话。”

苏瑾瑜摇头,“瑾瑜当年的脾气,瑾瑜自是省得的。”

“妹妹莫再说了,姐姐原谅你便是。”

一听这话,苏瑾瑜心里就笑了,她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放眼瞧去,苏瑾瑜面上伤情,一副悔不当初的摸样,拿着被泪沾湿的锦帕,看着李德妃,一连声的哽咽:“姐姐乃礼佛之人,自然是宽厚大量,我……”

苏瑾瑜这句话后面的重点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左贤妃出声打断:“好了,别哭了,这都成年老掉牙的事儿,能不能别说了。听着就烦!”

喝斥的同时,瞥了一眼李德妃,然后脸色不好地看向苏瑾瑜:“昭容啊,你出来多少时日了?”

苏瑾瑜瞧出左贤妃的不耐,立刻回答道:“回娘娘,已有半月。”

“这皇上一直不来你那儿,你就不急?”

这下不禁苏瑾瑜怔住,就连整个殿内的下人都惊了一把,这话能这样直接问出来吗?

如此一来,在李德妃眼中,左贤妃完全就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而落在苏瑾瑜眼中,则是将心比心,遥想当年的自己是否也是她这般的奇葩。

不过,毕竟已是时移物转了,左贤妃既然是一颗奇葩,那不利用她,苏瑾瑜都觉得对不起对方那颗蠢得令人诧异的脑袋!

“娘娘,昭容怎能不急……可是……”

苏瑾瑜拿着锦帕擦了擦眼睛,边微微抽泣,边解释:“要怪只怪昭容福薄,愧对皇上隆恩。两年前落水……”

苏瑾瑜哭出了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接着往下说:“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眷顾……”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彻底说不下去了。

莲姨立刻上前帮自家主子顺气,迟疑了一会,还是壮着胆子对左贤妃跟李德妃说明:“二位娘娘,我家娘娘,自那次落水后,就烙下了病根,这病是……”

病是怎样,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以后宫这些人精来说,话都讲到这份儿上了,旁人自然而然,会顺着她的话头想到‘这病是好不了了。’

再看苏瑾瑜如今那面黄肌瘦,一副病态之象,怎么看也不像装出来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唏嘘:这苏瑾瑜虽出了冷宫,如今看来也就这样了。

这样想时,左贤妃看着苏瑾瑜的脸色也好了不少,“都这副样子了,还到处晃悠!”

李德妃接着道:“那也要找大夫看啊!”

苏瑾瑜好像还没缓过来气,莲姨便代她回答:“禀娘娘,看了,啥法子都用了,如今也只能慢慢的养着,就这样熬着了……”

说着,说着,莲姨也红了眼。

“行了,你也别哭了。你主子算走运的了,怎么说皇上也是念着她的,不然……”左贤妃冷哼,讥笑道:“怎会让你家主子,一出冷宫就住进了延禧宫。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这会儿倒是在这里可怜上了。”

左贤妃这话一出,莲姨吓得就怔在了当场,什么话也不敢接了。

别说莲姨不敢接话,就连李德妃坐在旁边,也不敢接这话茬子啊!

要知道苏瑾瑜没入宫之前,大泰祖制,皇帝的后宫是一后,三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

这三妃住的都是东六宫,苏瑾瑜一来,她的住处就成了一个问题。

皇帝再疼这个新妃子也不能让另一个本来就住得好好的宫妃挪窝吧。

最主要的是,这东六宫中的景仁宫还是良妃住的地方,良妃是谁?是皇帝老师的女儿!

皇帝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败坏了朝纲。

最后,皇帝直接把西六宫之首的长乐宫,这个一直摆放着天下珍宝的宫殿给了苏瑾瑜住,看在旁人眼里,那意思堪比金屋藏娇啊!

像这种事,头一次的叫金屋藏娇,寓意非凡;但是,这第二次……

若不是这宫内的东西,都是天下奇珍,左贤妃恨不得把这琳琅满屋的天下珍品都给砸干净。

真的是住得浑身难受,尤其是在苏瑾瑜出了冷宫之后的这些日子。

因此,左贤妃找茬,别说苏瑾瑜是早有了提防,整个后宫的人都在等着看戏呢!

只是没想到这位左贤妃用的段数,委实令人诧异……这也太低了吧!

苏瑾瑜在听完左贤妃的话后,就缓过来气了。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雕花楠木椅上的苏瑾瑜,红着个眼,她本就是个美人儿,如今她又刻意把自己折磨成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不管是从面貌上,还是穿着打扮上,都已然不再是原来那个张扬跋扈,性格莽撞的人儿了。

众目睽睽下,苏瑾瑜抿着唇,仓促地站起身,向左贤妃福了福身,抖着声音道:“姐姐说的是。昭容自然是感恩戴德。”

说到这儿,苏瑾瑜眼泪再次掉了下来,但见左贤妃眼底已有了明显的不耐,连忙用手中的锦帕擦了擦。

人已变得激动:“臣妾如今也没什么想法了,瑾瑜……瑾瑜……十五便与皇上相遇、相知、相恋,当年自己年少无知,任意妄为,不仅伤了皇上的心,也惹了几位姐姐生气。姐姐们当年有意教导,我还不承你们的情,如今想来,瑾瑜真是……”

下面的话,苏瑾瑜便不再往下说了,只是一个劲地抹着泪,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看她这副愧疚悔恨的模样儿,左贤妃跟李德妃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动,就看着苏瑾瑜,单看着她一个人表演。

苏瑾瑜也不管她们,喝了一口茶,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看似安抚了。

不过依旧红着眼,楚楚可怜地看向李德妃:“瑾瑜听说德妃娘娘不仅佛学渗透,女红更是精湛,来时就想着若能跟姐姐学学,必是能修身养性……”

生怕李德妃误会自己,会拒绝似的,苏瑾瑜连忙紧张兮兮地解释:“姐姐莫怪妹妹话多,妹妹就想着若是能跟着姐姐,也是妹妹前世修来的福分,就怕姐姐不肯收我这个笨徒儿。”

“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妹妹要来,姐姐自然是欢喜不得,怎会不收呢!”

苏瑾瑜面上一喜,连忙站起身向李德妃行礼。

李德妃也站起了身,扶住苏瑾瑜,笑着道:“自家姐妹,何须多礼。”

苏瑾瑜摇头,看着李德妃道:“礼数不能废。”说着,还是对李德妃行了礼。

“瞧这酸得哟!酸得本宫牙都疼了。”

眼看着左贤妃又要找茬不耐烦了,苏瑾瑜连忙做了歉意十分地对左贤妃道:“让姐姐看笑话了。”

左贤妃摆摆手,“你们继续姐妹情深吧,本宫乏了,先行一步。”

左贤妃走了。

可谁都想不到,她前脚刚走出钟粹宫的大门,苏瑾瑜后脚已当着一众奴才的面,给李德妃跪了下来……

钟粹宫内,李德妃见势不妙,赶紧屏退左右。

苏瑾瑜也退去了带来的奴才以及莲姨,独留了婷绾一人在旁伺候。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快,把你主子扶起来。”李德妃指使着婷绾。

苏瑾瑜这突然一跪,也把婷绾吓了一跳,不知她到底演的哪一出,也不敢贸然上前,听到李德妃的命令,正准备上前扶人。

却见跪在地上的苏瑾瑜仰首看着李德妃,一双杏眼清澈无比,至真至切地对李德妃道:“苏昭容这是在给娘娘请罪。”

“傻妹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刚来我这儿,何罪之有?”

“不。娘娘,瑾瑜乃山野粗人,一直在军队里长大,进宫后便祸端不断,如今好不容易走出了冷宫,瑾瑜只想能安度晚年,今儿个来姐姐这里,其实是来避祸的。”

“不管如何,你先起来。”李德妃已走上前,弯着腰,伸手扶在苏瑾瑜手臂上。

然而,苏瑾瑜却摇了摇头,推却李德妃的搀扶好意,继续说道……

“娘娘,今儿个瑾瑜就跟您说个心里话。瑾瑜心里苦,帝王爱太美好,原来我以为它就在我身边,护着我,爱着我,能守我、伴我、护我一生。可如今,我突然发现它确实就在我身边,却带着利剑。三年冷宫,瑾瑜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爱的是公孙昊,只是公孙昊这个人,并不是当今的皇上,他太远太远,瑾瑜已有自知之明,帝王爱,瑾瑜……已然消受不起……”

随着她的低泣、话停,整个大殿也安静了下来。

李德妃看着跪在她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的泪美人,怎么看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张了几次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苏瑾瑜曾经的一切,是多少后宫女人梦寐以求的。

帝王爱,三千宠爱于一身,哪个不羡慕,哪个不嫉妒,哪个不怨恨!

可是这会儿,看着这个曾得了帝王爱,却又在冷宫里进出了一回,如今又再次被推上浪尖上的人,心下也不得不感慨……

常言,自古难消美人恩,可又有谁知,这帝王爱,又有几个能消受得起?!

“昨日,良妃娘娘替瑾瑜说了几句好话,宫中便传得纷纷扬扬,说昨夜皇上临幸良妃是因瑾瑜的原因。眼下,再次站在浪尖上,妹妹这身子,哪里还有力气对付那浪花儿的冲劲。妹妹……”

“妹妹,你是在害我吗?还是你准备害我?”

李德妃没头没脑地迸出这么两句,着实让话还没说完的苏瑾瑜愣住了,忙道:“我、我怎么会害您。”

李德妃便笑了,“既然如此,妹妹又何罪之有。妹妹到姐姐这里坐坐,学学女红,修修佛,难道不是来陪姐姐解闷的吗?”

“姐姐……”苏瑾瑜难免情动,眼泪汪汪。

“快快起来。”李德妃再次一笑,扶起了苏瑾瑜,而后又说:“妹妹,既然你肯跟我说这番话,也是把心掏给我了,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多照应着点。”

苏瑾瑜自然爽快应承。

二人又笑谈了一会儿,直到一壶茶见底,瞧瞧晌午已过,苏瑾瑜才姗姗地离开钟粹宫。李德妃留她用午饭,她婉言拒绝了。

回到自个儿宫中,也是让人随便做了点吃的。

用膳时,莲姨终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娘娘,婷绾是你叫她出去办事了吗?”

“怎么了?”苏瑾瑜一愣。

莲姨便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回来后就没见到个人影儿。”

是啊,她去哪儿了呢?苏瑾瑜讥讽地一笑。

当然是去她真主子那儿了。

想必,她今天在钟粹宫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与动作,婷绾都会向那个人一一汇报吧。

可,这不就是她真正的目的吗?这会儿婷绾不在,不就证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现在不仅仅是在告诉后宫所有女人,她苏瑾瑜如今不想争权夺位,想过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日子,更是要告诉那人……他的爱,她苏瑾瑜要不起。

吃完饭,苏瑾瑜没有午休,她退下所有人,敞开殿内大门,嗖嗖的冷风直直地吹进殿内。

苏瑾瑜就坐在大殿之中,神色淡漠,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锦缎襦裙,手里拿着一杯花茶,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杯盖拨弄漂在杯上的花瓣儿。

她在等,等那个人来。

这时,若有人问苏瑾瑜就这么肯定那个人会在听了她早晨的一番话后,就来她的延禧宫吗?

苏瑾瑜倒真的不敢肯定。

不过,对如今的她来说,他来或者不来,都没什么差别。

来,她无上欢迎,不来,她也无所谓。

对于一个已经死了一次的后宫女人来说,这两种的差异不过是对她上位时间早晚有些影响罢了!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苏瑾瑜一颤,望了一眼已没积雪的殿外。下雪的天气并不冷,冷的反而是雪化之时。

苏瑾瑜看了一眼手中早已冷却的花茶,抬起杯,抿了一口茶。冰冷的茶水进入口中,带着一股透心的凉。

这股凉直达心头,只听似是无形中‘哧啦’一声响,一直盘旋在苏瑾瑜胸腔里的仇恨之火,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下一刻,只见坐在大殿之中的苏瑾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忽然露出了个笑脸来。

“果然都是聪明人啊……”莫名的感慨过后,苏瑾瑜在心里道出了下半句:如今之计,只能以退为进。但在这之前,李德开必须上位。

本想看看李德妃是个什么人物,不想今儿个被左贤妃这么一闹腾,还是没瞧出个虚实来。

苏瑾瑜本想再探虚实,继续跟她摸索下去。

但刚才那一杯冰凉的茶水一浇,苏瑾瑜终于发现,自己错了……

冷宫出来,她打算投靠皇后,接着树大好乘凉,与皇后一起对付良妃。

可如今看来,这后宫女人各个都不是善茬,权利若不在自己手中,这心,怎么都是忐忑的。

苏瑾瑜就那样棒着一杯茶,静静地坐着,直到临近傍晚,还剩了大半杯。

乾清宫。

“她真的这么说?”

婷绾站在案前,低着头,听见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后,谨慎地回答:“是。”

好半天,大殿内,死一般的沉寂,一阵无声。

公孙昊身穿红底黑袍冕服,头戴冕冠,显然是刚下朝不久。方才下朝时,听内侍来报婷绾来了,他起先还以为瑜儿出事了。

却不想,听到的是这番话……

婷绾在把苏瑾瑜今儿个一早说的话汇报给公孙昊时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是什么脸色。

她本以为公孙昊的脸色必定难看得要命,却不想,当她听见上面人说:“抬起头来。”应声抬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张淡漠的脸。

婷绾当即就是一愣。

皇上……不难过吗?

“你跟她也有些时日了,说说,你是怎么看她这个人的?”

一听这话,婷绾忙回神,恭谨地回道:“娘娘乃是主子,奴婢怎敢妄言评定。”

“这里没外人,朕既然问你,就不怕你说,但说无妨。”

婷绾谨小慎微地看着上面的皇帝,一时之间,委实琢磨不出皇上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想了想,最终直话直说:“禀皇上,据奴婢观察,娘娘与皇上所说的那个人,性格相差甚大……”

“甚大吗?”公孙昊淡淡地重复,半响没说话,良久,才对下方的婷绾摆了摆手,道:“殿外候着,没朕通传,谁都不许进来。”

“是。”

婷绾退下后,公孙昊一直坐在龙位上,想着苏瑾瑜走出冷宫后的所作所为,甚至她的走动去向。

他本是打算在苏瑾瑜当天出冷宫后,就去看看,但没踏出这乾清宫,就听内侍来报,说苏瑾瑜三跪九叩去了皇后那儿,拜谢皇后。

苏瑾瑜这一出,不仅震住后宫所有女人,也震了这后宫中唯一的男人。

惊讶之余,他也想瞧瞧他的瑜儿想做什么。可是任他怎么看,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如今想想,他的瑜儿,可能……长大了。

良久,皇上就一个人静静坐着龙座上,面无波澜,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夜间来临,王喜贵拿来各宫各殿的牌子,来让皇上翻牌时,皇上才看了一眼那些牌子,猛然起身,没去翻牌子,直接道:“摆驾延禧宫。”

阉人独特的尖锐嗓音响起,明黄色的雕龙灯笼点起,从乾清宫直达延禧宫,一路灯火通明,皇上的座驾缓缓驶来。

然而,当所有人来到延禧宫时,却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住了……

两盏白麻布所制的灯笼,高高挂在延禧宫宫门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总管王喜贵已被吓得全身发抖,抖着尖锐的声音,一脸惨白地高声训喝守在延禧宫宫门外的内侍。

两名内侍被王大总管这一问话,再见皇帝座驾,吓的当即跪了下来,什么话都说不清了,哆嗦了半天才抖出,这是他们娘娘亲手挂上去的。

皇上下车,看着延禧宫这两盏白灯笼,再强悍的人,也是有点错愕的。

龙颜盛怒,免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王喜贵一听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顿时吓得心惊胆颤,慌忙小跑过去,唯唯诺诺地禀告道:“皇上,这……这奴才也不知。”

“谁挂的?”

噗通……

王喜贵跪了下来,抖着声音交代:“说……说、说是……”

皇上见王喜贵半天放不出个屁来,更是不耐,怒火更重,“说,是谁!”

王喜贵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哽着声忙把刚才问到的答案说了出来:“说是苏娘娘亲手挂上去的。”

眼下王喜贵死的心都有了,心里不断无助地哀嚎:苏娘娘呀苏娘娘,您心里到底咋想的呀?皇上好不容易来您这儿了,您咋又整出这一出来了……您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听是苏瑾瑜亲自挂上去的,公孙昊立刻眉头皱起,半点都没耽搁,踹开王喜贵,就大步走了进去。

王喜贵一见皇上自己率先走了进去,趴在地上就冲还傻愣着的内侍婢女们吼道:“还愣在这儿干啥,一个两个还不赶快给咱家跟进去……”

这边王喜贵连滚带爬地进到漆黑一片的延禧宫里,另一边,已经踏进延禧宫的皇上,再次为眼前的景象所惊讶,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漆黑的院内,空无他人,唯有苏瑾瑜身穿一身白衣,蹲在一个火盆旁,不知在烧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听到她嘴里在说:“儿啊……是娘对不起你,为娘害了你……下辈子娘好好补偿你,好好补偿你,绝不会让你还没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胎死腹中……”

这般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耳中时,公孙昊为之一颤,嘴里不自觉地轻声呼唤久违的名字:“瑜儿……”

苏瑾瑜身形一顿,既而缓缓抬头,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头饰发出了清脆的啷啷声,循声望去,四目相撞。

霎时,苏瑾瑜眼中现出慌张,急忙站起身,紧走一步又跪下:“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看着跪在不远处的苏瑾瑜,公孙昊心下真是五味俱全。

他本来是带着满心的疑问要来问问苏瑾瑜到底在想些什么,如今……看着跪在那儿的苏瑾瑜,却发现自己满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还在燃烧着的火盆,光芒照亮了延禧宫这个漆黑的院子,也照亮了一身白衣,柔弱不堪的病美人。

突然一阵寒风卷起,火苗被风刮的忽暗忽明,更使得跪在火盆旁边的苏瑾瑜看起来幽幽冥冥仿若鬼魂……

道完罪后,苏瑾瑜就立刻做惊恐状,低了头,唯唯诺诺地跪在那儿。

她身旁的火盆还在烧着,脚边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皇上看在眼里不免叹气,好半天才问:“这是在做什么?你宫里的人呢?”

苏瑾瑜急忙回道:“皇上莫气,是臣妾让他们退下的。”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样的美人儿皇上没见过,他原本喜的就是当年苏瑾瑜那副直来直去的单纯摸样。

如今看着不远处跪着的苏瑾瑜,心下不由地一惊,原来他的瑜儿不仅是长大了……这心,也变了。

如今的苏瑾瑜在皇上眼中,就正如宫内所有女人一样,整天想着争权夺位,想着斗来斗去,没事找事。

既然他已然把苏瑾瑜定位在了这一层,脸色定然就不会太好看。

苏瑾瑜也没看他脸色有没有变化,这漆黑的夜间,他又站在院中,苏瑾瑜低着头跪着,好半天没听见皇上没说话,便也不吱声。

最终,皇上先败下阵来。

大寒之夜,她就如惊弓之鸟般跪在那儿,全身衣着很是单薄,瑟瑟发抖的躯体,令他心如刀绞。终是叹息一声,公孙昊走上前,轻柔地扶起她,“别再耍小性子了。”

拉近距离,苏瑾瑜便看清了皇上的脸色。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句话一出,瞬间,苏瑾瑜就觉得千根针同时刺进心房,痛得她全身发抖,真僵在当场。

皇上边说着,边搂着苏瑾瑜要进内殿,这会儿见苏瑾瑜僵在自己怀里,愣是脚下不动,不禁问道:“怎么了?”

苏瑾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压下心头的愤怒,是怎么没一头撞死在这个人怀里。

这时听见对方的声音,她微微抬起头,看向搂着她的男人,真的很想问他一句前世也很想问,却一直强忍没问出口的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上辈子,她死前,以为这个人不过是利用她,可是死了变成鬼魂了,那滴帝王泪,和他那生无可恋的样子,直直撞进心头。

她不免迷惑了。

所以,她想,他也是爱她的。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帝,因为身在帝王家,身为帝王的无可奈何,他才会做出那些事。

可如今呢?

苏瑾瑜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耍小性子?

难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在他眼中,就是在耍小性子吗?

严冬腊月的天气里,被天下最尊贵的人搂在怀里的苏瑾瑜笑了,这一笑带着身为一个女人的凄凉,带着血腥……

“昊哥哥……”苏瑾瑜叫出那个许久没叫过的称呼,冰凉的双手抓住了皇上的手,慢慢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位置,声音悠悠地再次缓慢响起,“摸到了吗?”

“瑜儿……”

情不自禁地叫出苏瑾瑜的闺名,皇上在看见她脸上的神色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带笑的哭泣,不是没有见过,生在这个由白骨堆积出来的皇宫,这种凄凉的笑,公孙昊早已见惯不怪了,可……

这会儿,他看着怀里的美人儿脸上挂着笑……嘴角往上倾斜,眉眼弯弯,这是他最喜欢的笑容,可如今……这笑带上了悲,带上了伤,霎时便给生生给人一股子凄凉。

泪,从那双带笑的眼流出,顺着他最钟爱的脸颊落在了他的心头上。

“我们的孩子,曾经就住在这儿……昊哥哥,你负了我。”

正所谓,美人泪,英雄冢。

苏瑾瑜任泪止不住地沽沽淌下,此时,看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愤怒。

她上午说那些话,就想到婷绾会带这个男人来,她做这些的确是为了引他来。

但只是想求他把自己的丫鬟调回自己身边,也让他明白,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她不想再做那个出头鸟,也希望他别再来招惹她。

可如今,再次见面,烧光了那一件件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小衣裳之后,又听到他竟是这样说话的。

苏瑾瑜长久以来积压的怒、怨、恨,是再也压不住了:“你负了我,你答应过我,若入宫,只有我欺人,容不得别人欺我半分,昊哥哥,这些日子,你一定在想,你的瑜儿变了,变得跟这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像了吧?”

苏瑾瑜从皇上怀里退出来,满脸泪痕地看着一脸担心的皇上,“你到这里来,其实是想来质问我的吧?质问我,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演哪一出?其实,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你变了!你变得好可怕,这宫里也好可怕,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

苏瑾瑜哭着,嚷着,不断摇着头。

她的梨花带雨,她羸弱不堪的样子,无不令公孙昊心痛万分,连忙上前,急促叫道:“瑜儿,你别这样。”

“皇上……”苏瑾瑜大吼,“我今个儿就把话放这儿了,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家,我要白玉关外的家,我要昊哥哥,我要我在白玉关外,炎黄庙会认识的那个昊哥哥……我要,我们的孩子……”

嚷着嚷着,苏瑾瑜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腿,在这延禧宫大殿外的殿门前的亭廊间,放声痛哭了起来。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

苏瑾瑜带着哭声的凄凉之语,一句句直戳公孙昊的心。

他刚想上前抱住苏瑾瑜,这一抬脚,却发现脚下竟还有一堆小衣服。那一件件触目惊心的小衣服让这位尚且年轻的皇上的心不由得抽痛了起来。

公孙昊弯下腰,捡起一件明黄色的内衫,小小的衣服,丑了吧唧的裁剪,还有那外领上根本看不出是绣了什么的图腾。

这是?

刹那间,公孙昊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就算他不想,那些熟悉的画面却还是自动蹦了出来。

一直对女红呲之以鼻的苏瑾瑜坐在破旧的桌前,挑着烛光,带着满怀的期盼,一针一线在夜间赶着工,就是为了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那是翘首以盼即将成为母亲的苏瑾瑜。

“瑜儿……”公孙昊僵着身子,痛心疾首地紧紧握着手中的小衣服,深深吐息好几次,才能正常地开口说话,“这儿冷,先进屋好不好?”

“不……”

苏瑾瑜蹲在地上,满面是泪,惨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赤红着眼,抖着声道:“昊哥哥,冷宫出来后,瑜儿在你心中一定变成了个心机算尽的坏女人了吧?”

看着苏瑾瑜此时这副模样,公孙昊既心疼,又着急,不禁提高了声音:“瑜儿……”

“你不要否认!”

苏瑾瑜再次怒吼,“我就是变坏了,就是变坏了,你可知我不坏不行,不行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人吃人的鬼地方,我是笨,我是傻,可是我还不至于傻到连自己的孩子是怎么被害死的都不清楚,傻得自己怎么被打入冷宫还不清楚。”

“昊哥哥,您可知,我在冷宫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就看着这些衣服,对着这些衣服说,‘孩子,不是父皇害得你,他是在保护我们,想着让我们远离是非,远离宫中的斗争……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太笨,太傻,不知道得罪了谁,害了你……害了自己的亲人……害了陪自己一起长大的绿珠绿芷,害得莲姨晚年都要陪我在冷宫受苦,受罪……”

“昊哥哥,您到底知不知道,那冷宫有多冷,有多凄凉,一年四季,那是连个老鼠都见不到的地方……”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么的狠心?你知不知道,我不想怪你,可是……我们的孩子还在冷宫里,他还在冷宫,他是在冷宫里去的……”

苏瑾瑜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吼完这句,忽然,两眼一翻,往后倒了去。

公孙昊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一把抱住苏瑾瑜,边叫着苏瑾瑜的名字,边朝一直候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内侍吼道:“御医!御医!快叫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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