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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疼到极致,才能平静

举起面前的金樽,一仰头,醇香的酒浆便顺着喉咙滑下肺腑,火一般的触感几乎要将内脏全部都烧起来,然而温淑娴却不在乎,淡淡的笑着一杯接一杯的往肺腑里灌。

她想要醉,醉了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今天月华殿上有那么多人,罗衣蹁跹的大家闺秀们是主角,倚在皇上怀里笑靥如花的林妃也是主角,包括太后,重臣们都是主角,唯独她一个人处在局外,看着他们因为自身利益相互迎合,相互利用。

真是一副丑到极恶的画面,令人呕吐。

温淑娴喝的伶仃大醉,回到景阳宫她依旧一个劲的笑,边笑边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时还笑得出来,她只知道心很痛,笑着,能减轻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皇上的意图很明显,今夜他一定会留宿承乾宫和林妃在一起,他会很宠爱林妃,然后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将她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皇上给她的选择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宠爱和后位,本就不是可以拿来衡量的东西,只是那时候温淑娴想的太过天真了,如今想想就觉得很可笑,皇上并没有爱过她,这种宠爱根本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娘娘,您难道一点也不怨吗?”景阳宫冷清大半月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温淑娴身边的丫头银烁忍不住抱怨出口。

良妃入宫她就一直伺候左右,皇上对良妃的恩宠无人能及,只是半月前的宴饮上皇上见到林妃,就一直留宿林妃宫中,与林妃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就连新晋封的几位娘娘也遭了冷待。

景阳宫一夕间从天堂跌入地狱,门庭也日渐冷淡,而良妃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坐在窗边看着天空发呆,也不知道空中究竟有什么是值得她看的。

有的时候,银烁问得烦了,她也会反问她:“怨?银烁,在这后宫里有几人不怨的?可是怨了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自累其身罢了。”

淡淡的逸出一声叹息,温淑娴将眼中的情绪隐藏的很好。

缓缓的起身,却因为坐的时间太久,眼前一黑身子也随着软了下去,幸好银烁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否则她早就摔倒了。

“娘娘,您还好吧?”温淑娴最近气色都不好,将银烁吓了一跳。

摆摆手,温淑娴示意银烁自己没事,就着她的手想要站起来却先一步陷入昏迷,在意识抽离的最后,银烁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

“娘娘,娘娘您别吓唬奴婢,来人啊!快来人……”

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当温淑娴醒来的时候,阳光正透过雕花的木格窗,洒入室内,斑斑点点。眼前守着她的人眉目如画,唇角漾出的笑容带着浓浓的疼惜,胜比辉月的双眸中此时只有她一个人,仿佛这半个月来的疏离和冷淡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一切都回归初始。

眼前的人依旧是对她宠爱有加的皇上,她依旧是那个只会选择他爱的女子。努力弯起嘴角,她将生平最美的笑容展现在公孙昊的眼前。

她说:“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见你睡着了,所以不忍心叫醒你。”握住温淑娴的手,公孙昊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了,温暖如风。“娴儿,日后要多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腹中已经有了我们的骨肉,就算为了他,你也要把自个的身子养好。”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怀孕了吗?”好消息来得太快,几乎让温淑娴悠闲晕眩,她有了孩子,一个只属于她和公孙昊的孩子。双手情不自禁交叠护在仍然平坦的小腹上,里头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慢慢的成长。

“真的!你有了朕的孩子,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爱他。”公孙昊的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他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为他的王朝带来新的繁荣。

“皇上,谢谢你……”这一刻,多日的怨被她忘诸脑后,泪湿润了脸颊,温淑娴的心暖暖的。

自古母凭子贵,她若是诞下皇子,那就是大泰王朝的长子,她也会因为这孩子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而这个孩子的身份也会由皇长子变为嫡长子,甚至是皇太子承继大统。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庆幸过,感激老天爷在这个时候,将这个孩子送给她,因为这一刻将决定她今后的命运和荣辱。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秋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而大泰的后宫也因为这个孩子,将掀起滔天巨浪……

温良妃有孕,太后甚是欢喜,不仅亲自来探望,还送来许多珍贵的药材,全部都是补身的圣品。

后宫众妃也在林妃的带领下,前来景阳宫道喜。东暖阁里,温淑娴与林妃并列坐在上首的软榻上,下方依次坐着钟粹宫的李昭仪,咸福宫的丁昭媛,以及分配到各殿阁的李修媛、王充仪、王充容、徐充媛等此次新晋封的妃嫔。

虽说立后的圣旨还未昭告天下,但是林妃已经代理皇后之职,执掌凤印统率六宫,她的举止言谈也越发的端庄,在后宫之中没有人不敬重她,自然温淑娴除外。

“妹妹如今身怀六甲,要更加注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本宫听闻怀胎前四个月是最容易小产的时候,妹妹一定要当心,平安为皇上诞下小皇子。”拉着温淑娴的手,林妃说的很认真,眼中的疼惜如此浓烈,竟比温淑娴还要开心,仿佛怀孕的人是她一般。

“多谢姐姐关怀,妹妹一定会记住的。”温淑娴本不喜欢做作虚伪的人,但是这场戏必须演下去,因为后宫就是一个华丽的大舞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场又一场,真真假假让人无从分辨。

“记住就好。”林妃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刻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温淑娴的肚子,旁人看来她是喜欢这个孩子期待着他的降生,其实林妃对温淑娴肚子里的这块肉痛恨到了极点。

如果眼睛能杀死人的话,那么温淑娴以及她肚里的这块肉,都不知死几千几百回了。

皇后之位,王优柔本来措手可得,却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停滞,如果他真的诞生了将是后位最大的威胁,所以在那之前必须铲除。

“良妃娘娘宫里的熏香真好闻,不知道是什么香?”坐在最末的徐充媛年十五,还未脱稚气,她最喜欢熏香,尤其是淡雅甜柔的,今天在温淑娴宫里闻到如此好闻的香,早就想问了,只是她一直和林妃说话,徐充媛插不上话就只能静静地等。

“这只是一些普通的药香,因为里头加了沉香和紫檀所以味道清冽一些,徐妹妹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就是了。”这种香的味道太浅,一般不会有人喜欢,如今遇到一个喜好相同的人,温淑娴也不吝啬,愿意将她喜欢的东西分享出来。

“谢娘娘恩典!只是臣妾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温淑娴赠香,徐充媛很开心,只是想到一些传闻,有点担心温淑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妹妹有话直说,本宫并不介意。”温淑娴的笑容始终恬淡如风,给人一种莫明的亲近感。

听了温淑娴的话,徐充媛挠了挠头,似乎在想如何说,想了一会,像下定决心般如实说出:“臣妾听说怀孕的女子最忌讳香料,有些香料里头有对胎儿不利的东西,会导致滑胎,就算侥幸保住,十月之后诞下的也只是死胎而已。并且要想在香料里头参杂这些致命的东西很简单,也不容易查出来。娘娘有孕,臣妾很高兴,但是又很担心。我表姐就是因为用了不该用的香,分娩的时候才会血崩一尸两命。”

“谢谢妹妹的告诫,本宫会多多小心的。”到底是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完徐充媛的一席话,温淑娴也并未在意,只是一笑而过。

太医早已对她说过,熏香不宜再点,屋子里放些瓜果便可,可是这种香闻了十多年,早就习惯了,一时间要戒掉很难。

她也仔细询问过,太医说这种药香对胎儿无害,所以她也不忌讳。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妃早已默默记住,一个阴谋瞬间在她的心中酝酿。

后宫之中能怀上龙胎的很多,但是能平安生下来的却很少,当一个人站上巅峰以为自己拥有所有的时候,再将他,连同他所拥有的一切打下无边地狱,那一定很有趣吧!

真期待良妃一无所有时的可怜模样,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

在景阳宫中,大家又天南地北的闲聊了一会,便也意兴阑珊。温淑娴有孕在身也容易倦乏,随意迎合几句就让银烁送客。

待所有人走后,温淑娴敛去脸上的笑容,目光变得无比深沉,一种淡淡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双手不由交叠护住仍旧平坦的腹部。

后宫是个尔虞我诈,危险万分的地方,历朝历代许多后妃身怀有孕最后都不幸滑胎,这些胎儿死的冤枉她又何尝不知。

仔细思量过后,初为人母的喜悦,已经被危机四伏冲淡,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孩子,只要他能够平安的生下来,地位荣耀什么都不重要了。

秋去冬来,转眼间已白雪皑皑,温淑娴裹着厚实的貂裘倚坐在软榻上,看着素白的世界笑自嘴角蔓延,浅浅淡淡说不出的恬然。

接近四个月的身子,腹部已经明显隆起,温淑娴甚至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呼吸和心跳,有些时候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勃动,这些都是只有身为母亲才能体会到的幸福。

因为她身子重,后宫里李昭仪和丁昭容正逢圣宠,皇上如何宠爱她们温淑娴并非不知,只是一笑而过,双手护着腹部享受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娘娘,出事了。”银烁走进暖阁,在温淑娴面前屈膝行礼后禀道。

“出事?能出什么大事。”视线一刻也没有移动过,温淑娴依旧静静的看着窗外。这后宫里女人多了,麻烦也自然跟着多,闹来闹去也只不过是一些争风吃醋的笑话罢了,能闹出什么大事?

见温淑娴不以为然,银烁不由皱紧了眉头,将翊坤宫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娘娘,翊坤宫的徐充媛,昨晚上悬梁自尽了,今个儿一早被宫人发现吊在寝宫的横梁上,双目凸出,舌头伸出三尺长,面色铁青,恐怖的让人不敢直视。”

手里随意把玩着的珠串断开,圆润碧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心里似乎有一根紧绷着的弦在这一瞬间断了,不安犹如倾轧的洪水蔓延开来,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一个好好的人,怎就突然在自己的寝宫里自缢?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徐充媛,温淑娴甚至还记得上次见到她时,纯真可爱的笑。十五岁,还只是个孩子,花一样的年纪就此凋零。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面对死亡,让她微微轻颤。

“死了?真奇怪。”抽回视线,敛尽脸上的情绪,温淑娴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喟叹。伸出手,银烁就会意的搀扶起她。

兴许是坐得久了,双膝一软人就倒了下去,眼前的清明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黑,四周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温淑娴双眸也感觉不到,唯一仅剩的感官清冷,彻骨的冷。耳边有血液流动的声音,慢慢汇集似乎是从身体中抽离一般。

仿佛意识到什么,她猛然惊醒身体本能的弹起来,又像凋零的叶无力的坠落。那种刻入骨髓的疼更加深刻了,颤抖着双手伸向腹部,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住,耳边传来熟悉带着疼痛,沙哑低沉的声线。

“娴儿,你终于醒了。”紧紧握住那双纤瘦的手,公孙昊的心很疼,第一次知道失去孩儿,原来心可以这么痛。

“皇上,您告诉我,这一切只是我想多了,我不曾怀孕也不曾失去过孩子,我始终一无所有对不对?”很平静的看着男人的眼睛,甚至还微微一笑。

温淑娴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仿佛置身于一场梦中,从上元花灯会上的初遇,到入宫为妃,然后怀上他的孩子,再失去,只是一场梦。她希望有人能将这场梦吵醒,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轨迹,她不曾认识公孙昊,也不曾是景阳宫里的良妃娘娘。

“娴儿,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眼前女子的平静像一把刀,深深扎入公孙昊的心里。

他知道她很疼,疼得撕心裂肺,疼得侵肌刮骨,她将这些痛楚积压在心里,唯有疼到极致才能如此平静。安抚她,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可是,真的还能再有吗?太医说她宫里点的熏香里有麝香,此香为孕妇之大忌也,她的身子本就与常人有异,能够受孕已属不易,一旦滑胎将终生不孕。

眼睛酸涩肿痛的难受,有无数眼泪涌到一块却找不到突破口,她哭不出来,只能一味的笑着。没了孩子,似乎希望也随着支离破碎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笑声,诡异的令人胆颤心惊。

一直贴身伺候她的银烁,早已泪如雨下,为了自己的主子也为了自己。

“皇上大喜。”在这个异常沉默诡异的时候,一声高唱打破了寝殿内的宁静,一个小太监已经跪在了公孙昊面前,让他不悦的皱起眉头,眼中的阴霾也随之加深。

“混帐奴才,小皇子方才夭折,你便给朕道喜?你给朕说,这喜从何来?”

天子威仪令小太监忍不住颤抖起来,不过来前主子说了只要皇上听完他的话,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赏他,所以他便大着胆子禀报道:“回禀皇上,适才林妃娘娘和昭容娘娘在御花园赏雪,一只钻出来的猫惊吓到了娘娘,便宣太医为娘娘请脉,太医说两位娘娘都有喜了,所以奴才才斗胆前来给皇上报喜。”

小太监每说一个字,温淑娴仿佛就往地狱里坠了一分,当他说完温淑娴已经面如死灰,脸上一丝生气也看不到了。

麻木的侧头,当看到公孙昊嘴角不由上扬的弧度,和眼中灼热的光芒时,温淑娴忽然释然的笑了。

一滴泪水沿着她的眼角坠落,没入鬓发中。抽出被公孙昊握住的手,温淑娴强扯出一抹诚心的笑意:“恭喜皇上,快去看看两位娘娘吧!臣妾累了,想休息。”

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着说出恭喜,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温淑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疼得失去知觉了,一颗没有了感觉的心,不会再爱、再怒、再喜、再恨,空空如也。

“那你好好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为温淑娴掖好被角,公孙昊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转身大步离去,一点留恋也没有。

不过他早点走也好,免得让他看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看着那抹明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温淑娴又笑了,苍白的犹如折翼的蝶,脆弱的不堪一击。

皇上走后,银烁以为良妃会哭,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平静的让所有人退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她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银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生怕自己一走开床榻上脆弱的女子便会消失不见。

入夜时分,风雪愈发大了,天冷的让人直跺脚。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撑开,看着伏在床边小憩的人,温淑娴唤了一声:“银烁。”

“娘娘,您醒了!饿不饿,想要吃些什么,奴婢现在就吩咐小厨房给您做?还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现在去请太医?”看着那双如水晶般的大眼睛已经有了一丝神采,银烁不由的落下泪滴,她的双眸有神就证明她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不会因为失去了孩子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一下问那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一个?”看着一边笑一边哭的小丫头,温淑娴淡淡的笑了,伸出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我现在渴了,只想喝水。”

“是!奴婢现在就去给您倒水。”银烁急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仔细试过温度后,捧到温淑娴面前,小心的将她扶起来,让她将水喝掉。

喝完水温淑娴只是静静的靠在软靠上,一时间主仆二人相对无言,本来银烁想要告诉她,这三天里皇上来过,对她很关心,同时也查出了她小产的原因。

良妃小产是因为徐充媛的嫉妒,是她在良妃的熏香里放了麝香,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查出来的,所以就自个先吊死在寝宫里。

但是银锁又不敢说,怕说了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便一直保持沉默。

“我睡了这些天,闷坏了。银烁,你去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雪。”过了许久,温淑娴才吩咐银烁将窗户打开。

银烁不敢怠慢,起身赶紧将窗户打开,顿时,寒风呼啸而来卷带着漫天飞雪,飘入室内落在地上,不一会就化作了水。

赤足走在冰冷的墨玉地板上,温淑娴来到窗边,任由肆意飞入的雪花落在肩头,任由狂乱的寒风吹拂着她孱弱的身子。

冬天里的雪总是最洁白,最美丽的,纷纷扬扬如花如絮,带给人最初的宁静。

晋阳二年春,公孙昊立后,王优柔入主东宫,同年三月,晋封李昭仪为李德妃,晋封丁昭容为丁淑妃,与温淑娴并列三妃。

那时距离改变她一生的女子出现不到短短数月,也因为那个女子的到来,后宫中再次风云涌动。让她亲手撕碎最初的纯真,在后宫之中步步为营,带着伪善的面具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天阳光正好,景阳宫的花园里百花盛放,一片旖旎风景,慢条斯理的修剪着花枝,温淑娴的气色看起来很好,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

她更加内敛,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恬淡的笑容里,她也越来越美艳动人,像带了毒的罂粟,明知道会致命还是受不住它的诱惑,一次一次沦陷。

入宫一年有余,她始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良妃,纵使王皇后和丁淑妃有孕,皇上也始终只在她的寝宫留连,他们夜夜抵死缠绵,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里,当激情淡去的时候,温淑娴纵使忍不住蜷缩起单薄的身子,将头埋入臂弯中。

她很想要一个孩子,想到发狂,可惜又清楚的明白这已经不可能了,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太医早已全盘托出,她若想怀孕除非时光逆流,真可笑。

看着皇后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温淑娴就想用匕首将她的肚子剖开,看看里头的孩子是不是与自己一个样,因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用她的孩子换来的,这刻骨的仇恨就算冥界轮回,她也不会忘记。

修剪掉一株多余的芍药,温淑娴侧头看着银烁淡淡的问:“你说,皇后和丁淑妃谁会先为大泰诞下皇长子?”

“娘娘,虽然太医院一直封锁消息,但是依奴婢看丁淑妃一定会在皇后之前分娩,或许她肚子里的就是皇长子。”在温淑娴身边久了,银烁也愈发的沉稳机敏,加之她本就聪明,许多事一点即透,如今已是温淑娴唯一的心腹,后宫中最信任的人。

“这次你说错了,皇后一定会抢在丁淑妃之前诞下皇子,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稳住她的地位,为了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坐稳太子的宝座,她一定不会容许别人的孩子生在她之前。”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卉,温淑娴总觉得这花开得太刺眼,想将它彻底捣碎沦为尘埃。

她和王皇后同日进宫,王皇后的个性她也拿了个十成十,自己腹中的孩子就是这个利益熏心的女人,为了登上荣耀的宝座出手毒害的,可怜的徐充媛只不过是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

想起那个十五岁孩子天真的笑容,温淑娴总是忍不住抓紧胸前的衣襟,仿佛透过衣襟就能握住那颗冰冷麻木的心。

“娘娘的意思是……”想到这儿,银烁不由噤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温淑娴。皇后就算不择手段,也不会将主意打到腹中胎儿身上吧?这可是她的亲生骨肉,怀胎十月母子连心哪,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一定会催生,让孩子不足月便来到这个世界上。上次是徐充媛做了替死鬼,那么这一次皇后又会找谁呢?”手起刀落,那株刺眼的花瞬间就被温淑娴剪掉,阳光下,她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透出一股子寒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丁淑妃的月份明显比皇后大,孩子也自然会生在她之前,所以她只有催产这一条法子。用药物催生出来的孩子先天不足,若是一不小心还会一尸两命,皇后这次可是下了重注,这场豪赌真有意思,只是皇后会抓谁来做她的垫脚石呢?让她名正言顺将孩子催生下来?

“娘娘,我们要不要提防?”对于皇后的手段银烁已经领教过了,上次温淑娴小产,银烁就痛恨皇后到骨子里,这一次皇后想栽赃陷害一定会冲着景阳宫来,因为皇上对良妃的宠爱已经到足以威胁她的地步。

“不必!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滑过绝美的脸颊,温淑娴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嗅着满园鲜花的芬芳。

小产之后,她就再也不闻熏香了,在景阳宫里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让花香充满空气,在告诫别人的同时也告诫自己,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死去的。

一入秋便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滇南进贡了许多珍贵的菊花,皇上全部赏赐给即将临盆的皇后,所以皇后便借此邀请各宫嫔妃前往未央宫赏菊。温淑娴也在邀请之列,所以她早早的就去了未央宫,先给王皇后请安后便同她坐在宣室里闲聊。

皇后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皮球似的,看着皇后满脸幸福的抚摸着鼓起的腹部,温淑娴的心不停的刺痛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再过两个月娘娘就该临盆了吧!那时天冷,初生的婴儿身子最为娇弱,臣妾真为娘娘担心。”

“多谢妹妹关心,下个月本宫的母亲就会进宫,有母亲的照顾本宫很放心。”就着温淑娴的话,回答了她的问题,皇后始终保持着嘴角的笑意,温婉端庄。

“臣妾,真羡慕娘娘。臣妾人小福薄,有幸怀有龙子却又遭人陷害,不足四月便去了,这是臣妾内心永远的伤。即使凶手已经伏诛,臣妾却依旧忘不掉,嗜子之仇不共戴天,臣妾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温淑娴说的云淡风轻,手中一直把玩着一只雨过天青的茶盏,目光有意无意看向皇后,刻意将‘嗜子之仇’咬的很重,看着皇后不由变了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刻了。

“妹妹之不幸,本宫也甚是难过,只是逝者已去妹妹还是放下吧!这世间,执着才是最痛。”这一句话皇后说的很轻,像在宽慰温淑娴又像安慰自己,毕竟这双手上沾了鲜血,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如今她已为人母,能够体会温淑娴丧子之痛,大错已然铸成,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她放开。

“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记住了。”垂下眼帘温淑娴又笑了,她不说话,顿时宣室里又陷入短暂的寂静中,不过很快其它妃嫔也陆续到来,原本清冷的殿阁又热闹了起来。

该来的都来了,却独独少了丁淑妃,算算日子她也有九个月的身孕了,行动本就不方便,况且又是人多的地方,她不来也在情理之中,皇后也没有多加追问。

闲聊过后就进入主题,带领众妃嫔前往未央宫的花园,观赏那些形态各异,婀娜多姿的菊花。

未央宫的花园里到处都是菊花,嫩黄,淡粉,翠绿,墨兰、烟花、素白各种颜色的菊,交织成一张绚烂华丽的花网,美得让人无法侧目。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在最前头,指引大家观赏。兴致敖昂时不知道是谁引发骚动,赏花的人群有些混乱,皇后欲出声压制却不想离她最近的李美人忽然失去重心,将她推倒在地。

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事情从发生到结束,温淑娴都是静静的看着,仿佛局外人一般,冷漠至极。

鲜红的血液沿着皇后的双腿不停的流淌,不一会就在地上汇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温淑娴没有在意皇后是什么时候被人扶走的,她一直盯着在地上蜿蜒的血迹,然后缓缓的走过去蹲下,纤细白皙的指尖伸向血痕,当触摸到那滚烫的液体时,一丝诡异的弧漾过她的嘴角,令人不寒而栗。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银烁对温淑娴怪异的举动并没有在意,而是走到她身边柔声和她说。

“好!我们一起去等嫡长子诞生。”压制住心头的所有情绪,温淑娴又恢复了淡然出尘的样子,嘴角温和的笑如阳光一般温暖,心却如寒冰一般冷冽。

温淑娴到达交泰殿的时候,皇上也刚刚赶来,在场的人都对他行跪拜大礼,但是他却暴躁的挥挥手,示意大家退下。

从他紧皱的眉宇和捏紧的双拳,可以证明他此刻很紧张,担心自己另外一个孩子也会离他而去。

其实根本就不必担心,这只不过是皇后的一个赌局而已,押上她和腹中孩儿的生命,若是赢了,她的地位将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如果输了就一尸两命。

皇后在这一点上掌握的很好,让人不得不伸出拇指大赞她聪慧无双。没有尾随人群离开,温淑娴只是静静的站在远方一隅,听着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皇上担忧来回踱步的身影。

一个带着罪孽和阴谋降生的孩子,他能获得幸福吗?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唯有时间是一切最好的见证。

落日西斜,金色的余晖落在琉璃瓦上,散发出淡淡的光华,有些耀眼也有些灼目。

随着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天阳彻底落入地平线,迎接夜的到来。温淑娴清晰的看到了皇上舒展开的眉宇,和嘴角高高勾起的弧度,竟比方才的落日还要刺眼。

紧闭的雕花木门从里头打开了,乳娘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来到公孙昊的面跪下,先三呼万岁后开始禀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小皇子,真是天佑大泰。”

“皇后可好?”有些激动的想要从乳娘怀中,接过红丹丹皱巴巴的孩子,却又怕伤到他一般,将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后才问了一句话。

“回皇上话,母子均安,请皇上放心。只是小皇子不足月便出生,身子有些弱,不过不要紧,过些时候会长壮的。”奶娘抱着怀里的孩子毕恭毕敬的回答,见皇上的样子便将孩子举到他面前,鼓励道:“皇上,快抱抱小皇子吧!别怕,不会伤着他的。”

听了乳娘的话,公孙昊才伸手接过孩子,小心的搂在怀里,似乎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一般,低下头在婴儿小小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如此和谐的画面成了致命的毒药,侵蚀着温淑娴的五脏六腑,让她疼的无以复加,双手紧紧的攥住胸前的衣襟,仿佛要将心剖出来一般。

“娘娘,您累了,咱们回宫吧!”眼前的画面刺激着温淑娴,银烁自然知道,所以劝慰她回宫,只要看不到就不会心疼了。

目楞的点头,任由银烁扶着她往回走,温淑娴眼前一直回荡着公孙昊抱着孩子幸福的笑脸,如果她不曾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公孙昊此时抱着的就会是他,可惜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如果。

回到景阳宫,温淑娴就病倒了,这病势来的凶险,几乎将她从内到外掏空了。

这一次,病榻前再也没了熟悉的人,熟悉的笑。那个人,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当中,每天得了空便陪伴在皇后和皇长子身边。

而她这个病恹恹的人儿,怕是早已被视作不祥,不宜近之的对象了吧。

将一切看在眼里,温淑娴不是不恨,更不是不计较,她只是,麻木了。心口的位置,再也不会漾起一丝波澜。

短短又一个月后,丁淑妃也诞下了皇子,顿时皇宫中充满了欢笑,却只有景阳宫一切如旧。

心死了,空了,也就不会疼了,是吗?温淑娴养着她的花,不争不怒,尽最大限度扮演好温婉善良的良妃娘娘。

晋阳二年,十一月初九,边关大捷,圣上龙心大悦决定微服私访,亲自到边关犒赏三军。

临行之前,终于来了景阳宫。

与她一番缠绵悱恻后,柔声告诉了她自己即将离宫远行,让她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让她在宫里等他回来。

因为他和她,还有大好的日子,还要一生一世。

公孙昊走的时候只带了内侍太监李德开,和十一个大内高手。很想挽留也很想和他说带自己一同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昊的身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年轻的君王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等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她总是黏在公孙昊身边脆生生的叫着“昊哥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子,就是镇西大将军苏瑾轩的妹妹苏瑾瑜,年方十五。

她是公孙昊的新宠,公孙昊为了她破例修改祖制,不顾太后的反对一意孤行将三妃改为四妃,册封她为四妃之首的贤妃,赐长乐宫。

一系列的变化温淑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度认为公孙昊不会喜欢上任何女子,眼前的人也只不过是新鲜罢了,等他腻了便不会如此宠她。

可惜,温淑娴又错了,年轻的帝王自第一眼见到苏瑾瑜的时候便爱上了她。这是他一生中唯一挚爱过的女子,生穷碧落下黄泉,此情至死不渝。

不是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吗?如今这算什么。曾经那人对她的句句誓言,犹如在耳。如今想来,却是世间最大的讽刺。

未央宫偏殿暖阁,皇后端坐在上首的软榻上,看着坐在她下方的温淑娴,似笑非笑,红唇微启道:“妹妹对苏贤妃有何看法,皇上是否真的喜欢上她了?妹妹一项圣宠不衰,对皇上的心性也该了解七八分吧?”

“请恕臣妾愚钝,皇上的想法,并非臣妾可以妄自揣测的。兴许皇上对苏贤妃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对她动了真情。”淡然一笑,温淑娴回答的毕恭毕敬,早就将皇后的想法看的彻底。

“或许?呵,妹妹如此聪明,怎么在此事上却不开窍呢?皇上若非对苏瑾瑜动了真情,又何故忤逆太后?”皇后说的不徐不缓,嘴角的笑容似乎更加深刻了,温淑娴知道她有意拉拢自己,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对付苏瑾瑜。

她贵为皇后又诞有嫡长子,她还怕什么?莫非是怕苏瑾瑜抢了她的皇后之位?哈哈,真可笑。虽然在心里将皇后笑了个够,面上还是表现出些许难受,毕竟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他是皇上,他的爱并不属于任何人,如今既然皇上真的喜欢苏瑾瑜,那就是她的造化,臣妾无话可说,怨只怨自己无能,无法令皇上爱上臣妾。”

“妹妹,就甘心任她抢走皇上对你的宠爱吗?”王皇后双眸一凝看向温淑娴,语气中多了三分酸涩,虽然被她掩藏的很好,但是还是被温淑娴听出来了,心中的冷笑越发强烈,带着赤裸裸的嘲讽。

“妹妹无能为力,倒是姐姐还有皇长子,将来也有个依靠,而妹妹只是一个除了皇上的宠爱,便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温淑娴垂眸,将所有的情绪都锁入眼底深处,肩膀微微颤动着,这一刻的心疼是真的,提及小皇子她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内心瞬间涌出的痛能让她窒息,她原本以为时间能磨灭一切,原来刻入骨髓的痛并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反而越发清晰,让心疼的无以复加。

“妹妹何需妄自菲薄?你还那么年轻,又逢圣宠还怕没有孩子吗?”皇后安慰般的拍了拍温淑娴的手,却让她触电一般握紧双拳,努力带上的面具在这一刻撕裂,露出最初的脆弱。

后宫之中恐怕早已传遍她无法生育了吧?皇后却明知故问,将结痂的伤口硬生生的撕扯开,暴露在空气里,好生残忍。

再也无法淡漠,再也无法坐下去,温淑娴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皇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后娘娘,臣妾突感不适,先行告退。”

也不等皇后开口,温淑娴就先走出了宣室,外头阳光正好,一片旖旎风景,她却无心观赏,只是快步向前将心抛空。

湛蓝的天空一只风筝划过,耳边是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以及男子宠溺的声线,这声音很熟悉,循声看去温淑娴只觉得心更冷了,笑情不自禁漾过嘴角,苦涩无比。

万花丛中颜色无双的女子笑比花娇,搂着他的男子笑容如此灿烂,耀眼的令人无法直视,那双深邃如海的双眸盈满宠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彼此。

温淑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狠戾却隐不去内心的伤,曾几何时公孙昊也如这般宠爱她,只是他虽然看着的是她,眼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公孙昊真的爱上苏瑾瑜了,无爱无恨的帝王居然有了真心喜欢的女人,真是可笑至极。再也不愿意多呆一刻,温淑娴逃似的走出御花园,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大泰年轻的君王似乎有所感应般看向这边,他看到了一角月白的裙裾,犹如蝴蝶一般掠过繁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

温淑娴第一次去长乐宫拜访苏贤妃,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皇上有特例苏贤妃可以不用向皇后请安,所以这个时候去找她正好。

坐在长乐宫富丽堂皇的侧殿内,喝着手里上好的龙井,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纤柔恬然。

在此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苏贤妃还没有出来甚至还未起身,而理由便是皇上对她宠爱有加,昨天一夜云雨累着她了。

十五岁,多么青涩的年纪,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然这份宠爱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一年,两年,还是永远?情到浓时终转淡,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无情帝王家呢?

将手中早已凉透的茶饮尽,温淑娴优雅的起身扶着银烁的手,从来时的路离开,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完全看不出喜怒。

苏瑾瑜,入宫三月仗着皇上的宠爱,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天的下马威摆得真威风,不消多时后宫中就会传遍,良妃为了讨好贤妃,在长乐宫中苦等半日,贤妃不见败兴而归,云云……

扯出一丝冷笑,温淑娴的身影渐行渐远,将长乐宫彻底抛在脑后。

苏瑾瑜可笑而又可悲的女人,她忘了这里是皇宫,宠着她、顺着她的男人是无情的帝王,他的宠爱是一剂致命的毒药,这毒一旦沾染上便会侵入心脉,让她万劫不复,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从云端坠入地狱,不粉身碎骨更待何时?

回到景阳宫,远远的就看到公孙昊身边的近侍李德开在左右张望,见到温淑娴急忙迎上来请安,一脸谄媚的笑道:“奴才给良妃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

“李公公请起,可是皇上来了?”斜睨着眼前的人,温淑娴淡笑。很多东西在脑海中飞速旋转,最后统统变作一张艳丽女子的脸,心中有些了然却也隐隐作痛着。

不,她不要爱了,不再爱了,也没资格爱了,这是进宫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的道理了。为何,每每顾及时,心,还是这般痛?

她好恨!

“皇上一下朝便来了娘娘这儿,听宫人说您出去了,皇上就在暖阁里等您。”李德开讪笑,一脸恭顺的样子,眼神却有些飘忽,虽然被他隐藏的很好,还是让温淑娴看到了,嘴角的笑不由拉深,带着些许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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