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唐水烟来说,这一切仿佛就只是一瞬的事情。记忆还停留在月璃伏在她耳边说话那会儿,再一睁眼,窗外已是月朗星疏。
扶着有些疼的额头坐了起来,眼前的景色还有些模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石榴坐在不远处的脚凳上,正在做着绣活。一听唐水烟醒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绣了一般的香囊,走了过来给唐水烟的背后垫上了一块软垫。
“回小姐,已经是二更天了。”
唐水烟一怔,她竟然是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心中不禁泛出些许的苦涩,若是师兄再晚些赶来,若是她再犹豫个几日,或许躺在这里的,就真的是一具尸体了吧。
“我饿了。”腹中一阵空鸣,唐水烟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也有些了红晕。
石榴闻言赶紧就下去让厨房准备些吃的。唐水烟靠坐在床上,右手不经意的碰到了一个有些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之前宁之盛交给自己的锦盒。想着现在也没事,就干脆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值得八百里加急,一路从南边送过来。
打开锦盒,意外的里面放着的是一封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信。朴素的信封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硝烟的味道,与华美的锦盒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唐水烟拿起那封信,展开细细的读了起来。
那是一封家书,司儒墨的字很漂亮,可是内容却有些生涩,看得出他并不常写这些。内容很简单,说起来就像是流水账。
信里司儒墨详细的写了他一路上的见闻,诉说了对自己的思念之情,也说了东栾国的节节胜利,让她莫要担心。
他说,或许他能够赶在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回到家里。
他说,要每天按时喝药,千万不要累了身子。
他说,他从来没觉着一个人在兵营是这样寂寞的一件事。
他说,他想她。
看到最后,唐水烟几乎是泪流满面。她小心的将家书护在胸口,像是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她几乎再也无法维持清醒的意识,她清晰的感觉到了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痕迹。尽管月璃向她保证过,可是她仍旧会害怕,她还有那么多想要做的事情,她还答应了与他一同白首相依,可是现在,只是活下去这么简单的事情,之于她,却好似变成了一份虚幻的奢望。
唐水烟变得有些怀念之前两人打打闹闹,相互斗气的日子,夏日的炎热仿佛一瞬间变得那么遥远,哪怕她努力的伸长手,却怎么也碰触不到。
还记得当日在京郊离别时,他说,等他回来,他们要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可,她现在想要活下去,以后,他们永远也不会有孩子了。
司儒墨,你会怪我吗?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滑落,滴落在了华美的锦被上,晕成了一朵朵暗色的花。捧着信的手缓缓滑下,那双曾经灵动的猫儿眼渐渐闭合,唐水烟再一次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月璃,这一晚几乎就没有合过眼。他无疑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师妹的,对于他来说,这个某一天师父突然扔给他的小女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最初的不甘不愿,渐渐变成了一种对于家人的责任。
所以他哪怕是对于全世界都无情,对于所有人都能无动于衷,却唯独无法这样面对唐水烟。有时候他想,或许他将全部正面的美好的情感,都给了这个“家人”吧。
他房里的等彻夜亮着,月璃的医术虽比不上名震江湖的仙医谷,却也是首屈一指数一数二的。此刻,他正汇聚了全部的精神,仔细研磨着手中那些奇珍药材。
事关唐水烟的性命,容不得一点儿的差错。
他的额角甚至久违的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不停的称量,磨碎,小心翼翼的按照师父留下的手稿,又结合了他白日里给唐水烟号脉时了解到的情况,仔细的配药。
一共是六十副,已经完成的药堆积的如同一个小山丘,而还没处理的药材则更像是巨大的山岳,他弯着腰,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桌案上,满心都是药材的事情。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松懈对外界的防备。
“都看了那么久了,不打算出来?”
在那个人一只脚踏入这个院子的瞬间,他月璃就已经感知到了那人的存在。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声,一是那人并未靠近,也是因为他现在忙得很,没空搭理。
可是那个人显然是没有学会珍惜他难得出现的容忍,在东方有些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竟然打算要靠近这间屋子。
“主人……”
来人是名女子,有着黄莺出谷一般的娇柔嗓音。她并未踏进屋内,只是站在房门口。逐渐亮起来的天色将她婀娜的身影投射到了门扉上,温婉的发髻,飘逸的衣裙,仅是一个剪影,便能轻易令人想入非非。
这人唤月璃主人,那边是他的手下。可是月璃似乎并不高兴,他好看的浓眉拧在了一起,语气充满了不善,“本公子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怎么,活腻了?”
女子似乎是被他这一番无情的话语打击到了,身形像是向后踉跄了几步,却仍旧不死心的开口,“属下对主人一片丹心,只是……”
“只是什么?什么时候本公子的事儿也需要你来同意了?”月璃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周身竟是隐隐出现了杀气,那些深厚的内力在他并未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化作利刃一般的风,只接朝着门外女子的面门袭去,“不想死就赶紧滚!别以为有长老替你撑腰,本公子就动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