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水烟却并不这么想,若是皇后真是因着三日前八王府一事而将她召进宫欲降罪,怕是等不了这三天,当日她就会被绑进宫里了。
“别自乱阵脚。”看了石榴一眼,唐水烟一脸的云淡风轻。她站在屏风之后,玉臂舒展,道:“还不快替我更衣?宫里那二位可是等不起的。”
石榴勉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打开衣柜挑出了几件宫装,经唐水烟点头之后,便手脚麻利的为她换上,又梳了一个简单素雅不失庄重的发髻,插上几只羊脂玉簪,戴上珊瑚琉璃的蝴蝶珠花,耳上坠着弯月一般的玛瑙明铛,这才从内室出了来。
正端着茶盏,轻撇着茶沫子的陈公公,听着内室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一回头就看到唐水烟娉娉婷婷的走来。轻灵的宫装逶迤了一室的风华,让这个见惯了三千美人的他,眼底也不禁划过一抹惊艳。
“让公公久候了。”唐水烟柔柔一笑,微微福了福身子。
陈公公眼角似是略微掀了一下,便是回了个礼,侧过身恭敬的说道:“还请唐小姐随奴才进宫吧。”
宽大的马车就停在正门口,枣红的骏马毛色锃亮,庄严的黑色车身上挂着四盏琉璃宫灯,几名带刀侍卫站在四周,木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两名守在一旁的宫人见着陈公公并着唐水烟出来了,连忙行了一礼,拿出了云锦做的脚凳,摆放在马车前,恭候着唐水烟进入马车。
唐水烟扶着宫人的手臂,如同春风中柔软的杨柳,踩着脚凳进了宽大的车厢之内。宫人见她进去了,便打算放下那用菱纱做成的车帘,却不想被唐水烟伸手止住了。
“我的婢女还没上来呢。”她柔柔一笑,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候着的石榴,道,“快上来吧。”
石榴应了一声,一只手提着裙子刚准备上去,却不想被一旁的陈公公拦住了。
“唐小姐,今儿个皇后娘娘召见的可只有您。”不卑不亢,陈公公扯着嘴角,话中却是不留丝毫婉转的余地。
石榴有些着急的看着唐水烟,她家小姐身体那样娇弱,若是皇后真的怪罪了,她不在身边,连个替罚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啊!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唐水烟冲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菱唇嗡嗡了几下,一双猫眼灿若星辰。石榴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明白了唐水烟的意思。她敛下眼,恭敬地行了一礼,低着的头看让面朝着她的陈公公看不清表情。
“小姐体弱,一路上有劳公公了。”
陈公公轻“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石榴,转过身随意摆了摆手,那打着车帘的宫人便是将纱帘放下,外面的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奶白色的朦胧。不知谁轻扬起了马鞭,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巨大的车轮开始缓缓地滚动,压着青石路面发出了吱嘎的声响。
这边是,朝着皇宫去了。
直到马车过了远处的转角,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后,石榴才抬起了头,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她早已不复方才的沉静,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府中。
若是真的在宫中出了事,那便只有这个法子能救小姐了!
几乎是与石榴转身入府的同一时间,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转角纵身凌空而去。皇后宣见唐水烟的消息,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在马车刚刚穿过九重宫门的瞬间,便传入了那人的耳中。
只见他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浓密的剑眉似是微微一拧,“看清楚了?是凤栖宫的马车?”
“回王爷,属下瞧得非常仔细,确实是凤栖宫的马车,就连皇后娘娘身边的陈公公,也是一并在了的。”那人一身的黑色,只余下一双狭长的眼露在外面。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放在心口处握成一个拳,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答道。
“哦?那她可有什么反应?”停顿不过是刹那,那人手中的笔又再次如行云流水般优雅,如龙飞凤舞一般张狂的字体跃然于纸上。
“唐小姐几乎不曾说话,属下愚钝,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她那婢女在马车走远后,便慌慌张张的进了府,只是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事。”黑衣人像是有些困惑,那叫做石榴的婢女显然是受了唐水烟的嘱托,可他当时距离甚远,只看到唐水烟似是唇角微动,可具体说了什么,倒真是不知道,“属下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那人一把丢掉手中的笔,飞溅的墨汁有几滴站在了他宽大的衣袖上,像是几朵墨染的梅花,骤然绽放于白绫的雪色之中。
“你下去吧。”
那人话音刚落,原本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便如同被风吹散的一缕黑烟,只不过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几圈后,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冷冷的哼了一声。
“来人,替本王更衣。本王要进宫。”
唐水烟,就让本王瞧瞧,你到底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这是唐水烟第一次进宫,她身子娇弱,往日就是有宫宴,也都是留在护国公府内,远远地望着巍峨的皇城,不曾涉足半步。
微微掀起车帘的一角,汉白玉的地面亮如明镜,一尘不染。朱红色的宫墙一片连着一片,就像是一道道不容侵犯的屏障,又像是一个画地为牢的界限,将尊贵的天子紧紧围住。琉璃瓦折射出七彩炫目的光芒,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双眼,飞撬的檐角上坠着碧玉做的风铃,一阵风吹过发出叮当的声响,煞是悦耳。嘲风兽端坐在殿角,呲牙裂目的瞪着这广褒的皇城,殿下宫人低垂着头,排成一列匆匆走过。每个隔数十步,就有两名带刀的侍卫,空洞着眼神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