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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曲水流觞(1)

早有郑府的下人们在兰江的一块空地处,铺上了白绢,摆上食案,放上新鲜的蔬果等着府中小姑子们到来。

小姑子们一下车来,就开心的叽叽喳喳指着那些花草,说着什么。彷佛是放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般。

郑若扶着柳絮的手下了车,往兰江的上游定定的看了一眼。

“为何选在下游而不是上游?”郑婉手里拿着鞭子,颐指气使的问着一位下人。

“回五姑子,上面已经有人了。”

“是什么人?让他们搬了挪地方!”郑婉不耐的说道,她向来骄横惯了,听说有人先抢占了上游,心中多有不悦。

下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回五姑子,那些人,惹不起。”

“有什么惹不起?”郑婉不信,“让他们挪就挪,哪有那么多废话!”

郑茹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她之前的确听见了上面有人吟诵的声音,说不定真有什么贵人和她们一样来此游玩。她挥了挥手,下人立即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阿茹,你作甚拉我?”郑婉不满的说道,“让他们将那些人赶走,我们去上游岂不是好?如今,只能呆在这下游,喝着他们的洗脚水,多晦气?”

“阿婉,方才我看见了谢府的马车。”郑茹轻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谢府?”

郑茹点了点头。

郑婉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小姑子们已经脱了木屐,穿着白色的罗袜,走在白绢上,坐在各自的食案旁。这里虽说是下游,可那些仆役们也找了一处树荫地。初夏,凉风习习,倒也不觉得多热。

郑若知道这里是比不上上游那一大片的树荫。看着那一条一直蜿蜒而上没入树林的小路,她知道那里的尽头,江面比这里还要再宽上丈余。上一世的时候,她听郑婉说过,她曾在这一日参加过一个盛宴,辽西名士齐聚。最重要的是,就连柳三变也来了。

柳三变,六十上下,白鹿书院院长。是辽西最有名的名士。

她今日若能为大兄冒一个头,得到他的评价,那么大兄的出仕就有指望。

“柳絮,将我的七弦琴拿来。”

“喏。”

拿了七弦琴之后,柳絮为她满了一杯酒,这些酒都是些果子酒,倒也不怕小姑子们喝醉。郑若拿起酒杯,站起来,笑着对诸位姐妹们说道:“今日流觞宴,阿若只是陪衬。姐妹们,饮了此杯酒,阿若祝各位才思如泉涌。”说完,她以袖遮面,喝了酒。“阿若不才,愿以琴曲为诸位姐妹助兴!”

郑婉郑茹因为能够拿到那支簪子,倒也没有为难她。

郑若的琴曲一响,一只装满酒的酒杯就被一个仆役放入江水中。酒杯缓缓而下。小姑子们盯着酒杯,有兴奋的,有紧张的,也有无所谓的。而坐在一旁的郑若,膝上放着七弦琴,闭目迎着风,双手底下如水的琴声缓缓流淌而出。

兰江上游,绿树成荫。空地上铺着厚厚的白绢,散坐着许多文士打扮的人。

“咦?”周珏好奇的说道,“诸君,可曾听到琴声?”

谢三郎谢炎侧耳一听,“似是下方传来。”

斜卧在白绢上,袒着胸脯,抓着虱子的柳三变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听了一会,点了点头,道:“这琴技已臻化境,倒是不错。”他静静的听了一会,皱了皱眉,道,“可惜这琴声颇为沉闷,实在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啊……”他转过头来,笑着道,“九郎,这琴曲较你如何?”

“哈哈哈……若奏琴的是个美貌小姑子定是比九郎来多一分香气的!”周珏戏谑道。

王缙之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想要看看是何人奏琴,岂不是容易的很?乘舟而下,随波逐流就可。”谢炎也凑趣的说道。

“不错,不错。有此妙曲,倒是要去会一会这个妙人。”柳三变拍着大腿说道,说着已经起了身。

王缙之无奈的与他们一起上了小舟,说是小舟,倒是刚刚下人们砍了树做成的木筏。几人各自上了木筏,船夫轻轻一撑,木筏就离了岸,随着江水往下游而去。

正闭目弹琴的郑若忽然觉得眼睛上有道亮光一闪而过,睁开眼一看,酒杯居然停在了自己面前。她微微一笑,正示意让柳絮将酒杯继续推入水中往前。郑婉嘴边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她从未听郑若做过什么诗,让她出出丑也好。心中这样想,她大声说道:“阿若。既然酒杯在你那儿停下了,不如,你也做一首,权当助助兴了。”说完,她给郑琦使了一个眼色。

郑琦立即附和的说道,“阿若也做一首吧。”其余小姑子立即起哄。

郑若从水中捞起酒杯,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诸位姐妹们如此盛情,阿若就却之不恭了。诸位姐妹权当解个闷罢。”

郑婉见她如此说,更加笃定了她不会作诗,高声笑着道,“阿若放心,我们这里的人都不会当得真,就如你所说,不过解个闷,让别的姐妹们有个准备功夫罢了。”竟然是毫不留情面的讥笑。

别的小姑子,虽然没有当面再给她难堪,但也是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郑茹也是面带嘲讽的看着郑若,从小到大,她从未听到过郑若的诗作。自从,她落湖醒了之后,这个郑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转了性子一般。看着以前对自己马首是瞻的人,突然之间变得非常有主见,还处处和自己对着干,这种滋味就像是那个人已经背叛了你一般,让郑婉有些暗恨。如今她看郑若就像是在看叛徒,时时刻刻想着要给她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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