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郑若心里一松,那片金叶子还是用的值得的。过了一会,心里又滴起了血。那可是家里最后一片金叶子了,她恍惚记得阿爹临走之时嘱咐她不到最后关头,不得动用。如今,这个家里是真正的一贫如洗了。
郑婉起身,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一脸病态的郑若,对着郑茹说道:“走吧。”竟是连一句客气的话都懒得说了。倒是郑茹上前了几步,轻声的对柳絮说道:“好好服侍你家女郎,过几日我和阿姐再来看郑若。”
“诺。”柳絮垂手恭敬的应道。
跟在两人后面进门的杨枝没有想到自家女郎真的病重,将藏在袍袖里的鞭子藏得更加严实了些。退在一边等郑婉两姐妹过去,谁知郑婉进过她面前时,突然狠狠的提起脚踢了她的小腿一下,骂道,“狗奴才!”
杨枝吃痛不敢说话,只得立即跪下来匍匐在地恳求她的怒气不要再发在她的身上。
外面的动静都被郑若听在耳朵里,她甚至能够想到杨枝此刻脸上痛苦的表情。经此一事,郑婉势必会厌恶杨枝了吧?那么杨枝也不会再被她收买了吧?
柳絮见杨枝跪在地上,背上有一条深深的鞭痕,还在渗着血,几步就到她身边,扶起她。
“杨枝,速去换衣吧。”
杨枝咬着牙站直了身子,还不忘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随风微微荡漾的青纱帐,低声的问道,“女郎果真病重吗?”
柳絮的眼神有些闪烁,扶着她的手,把头低了下去,道:“大夫方才不是说了吗?女郎病重需要调养。”
“可是方才我离去之前,女郎还是好好的呀。”
“杨枝,女郎从湖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就病倒了,方才见你的时候勉强醒了一会。”
杨枝低头想了一会,就连大夫都说女郎病重了,女郎怕是真的不好了。她瘸着腿,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柳絮见屋里的人都走光了,快步到床榻边,低声道:“女郎,她们都走了。”
“嗯,”郑若淡淡的应道,“记住了,我一直都是病重的。”
“女郎,这是为何?”
“按我说的做便是。”
“可是……女郎……”郑若淡淡的瞥了一眼,柳絮立即噤声,过了会,又犹豫的开口,“女郎,你要病重到什么时候?”
柳絮望着床榻上的小小人儿,低声问道。久不等到回话,她走进了几步一看,女郎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极为沉稳,似乎已经睡熟。她心中有几多疑点,却不敢再问。自从女郎从湖里被救上来之后,她隐约就觉得她似乎那里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女郎就是女郎啊,又怎么会不一样?
她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多想,给郑若盖好了被子,出了房门。
郑若是真的睡着了。在湖里醒来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像是装了太多的东西,脑门真是突突的跳得厉害,痛得很。
立在窗口树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唱个不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窗户纸洒在了被子上,郑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泪湿枕巾,身上冷汗涔涔。是又看到了前生的一幕一幕,和石越刚成亲时的恩爱,之后的相濡以沫。最初,他们应该是相亲相爱的吧?郑若自己也不确定,也许是的。可是,又持续了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一年?她记不清了,也不打算想起了。
“柳絮,柳絮!”她扬声叫道。
柳絮推了门进来,“女郎,何事?”
“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现在?”
“是。”郑若慢慢起身,忽然又想到什么,道,“你偷偷的,莫要被人发现了。尤其是杨枝,莫要被她给知晓了。”
柳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往常她是最信任杨枝的,怎么今日却要防备着她?
“去吧,快去吧。”郑若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甚是难受,不由催促。
“诺。”
不久之后,柳絮先搬来一个大大的浴桶,然后像是做贼一般提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
“女郎,好了。”
郑若点了点头,“嗯。幸苦你了。”
柳絮瞪大了双眼,女郎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人也算是亲厚,但是从不曾开口道谢。她眨了眨眼睛,女郎果真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她听说,有些人在体弱之时,极容易被一些肮脏的东西附身。女郎,她会不会是在湖里的时候被水鬼给附了身?这事儿要不要和郎主说上一说?
她咬着牙看了一眼在浴桶中泡着的郑若,最后还是退到了外面。不管怎么样,女郎终究还是女郎。她若是对郎主说了女郎异样,且不管郎主信不信,传了出去,女郎日后定是活不成了。她决定还是将女郎这几日的异样烂在肚子里,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郑若并不知道外面柳絮心中的百转千回,她脱了衣裳躺在浴桶里。热气氤氲,包裹着她,让她恍惚自己身在梦中。片刻后,她拿起浴巾开始搓起了身子,一遍又一遍。彷佛要将身上的皮给搓掉一层一般。可即便是这样,上一世受尽屈辱的那种肮脏感却怎么也洗刷不掉。直到身上开始发红,有些痛了。她才沉入水中,水面上汩汩的冒着泡泡。良久以后,她刷的一声出了水面,靠在浴桶边,掩面呜呜哭泣。声音压抑,悲戚。
良久,“女郎,好了否?”柳絮在外面压低声音问道,“杨枝就快起身了。”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在柳絮以为她没听见,打算走进来再说一遍的时候,里面又响起声音,“且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