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2008年11月27日这天,北京市公安局知会国美集团,黄光裕因涉嫌经济案件接受警方调查,同时告知,黄光裕事件与国美无关。北京公安局此举,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稳定国美电器的形势,不能因黄光裕一案而影响到国美电器的发展。
这之后,情况发生明显变化。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诸多主流媒体,开始传递较为积极的信息:国美经营状况正常,未受黄光裕事件影响。
为应对危机,国美集团也从最初的呆若木鸡和百般掩饰中清醒过来,迅速作出了一系列反应——
第一,做好内部稳定工作。2008年11月27日,陈晓兼任国美董事会代理主席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临危受命的陈晓,“通过优胜劣汰的方式,优化现有人员结构,实现精兵增效的目标”,对最高决策机构进行调整。原有的7人决策委员会改由陈晓、常务副总裁王俊洲、副总裁魏秋立三人组成,负责国美总部和全国各地分部的日常经营与管理。同时,在决策委员会下,国美还专门设立11人的执行委员会,由国美多位副总裁以及各个大区老总组成,负责总部和全国各地分部的日常经营与管理。除此之外,财务总监方巍出任代理首席财务官,由非执行董事孙强及三名独立董事组成董事会特别行动委员会。
国美员工们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开始松弛。他们得到更多的好消息:公司承诺不会裁员,待遇不变;组织构架在重新调整;2009年战略规划制定完毕;他们甚至通过对比得出结论,新管理团队更加体恤下属。
第二,与创始人黄光裕作切割。正如国美电器发言人说,“黄光裕是国美电器大股东,但不是全部”。
2008年12月24日晚间,国美电器发布公告称,暂停黄光裕行政职务,王俊洲和魏秋立已获得黄光裕的委托,代表黄光裕签署国美电器及黄光裕私人的有关集团的文件。2009年1月18日,国美电器再次发布公告称,黄光裕已于1月16日辞去董事职务,并终止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同时,陈晓接任董事会主席,并兼任行政总裁。2009年2月13日,黄光裕大妹黄秀虹接替其二哥黄光裕出任家族核心企业——北京鹏润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一职。
第三,采取一系列紧缩政策,加强内部管理。对国美而言,2009年是一个关键的调整年。国美由过去粗犷、单一的外延式发展和经营卖场的模式,回到了流通企业生存和立足的商品管理模式,回归了商业基本面。同时,国美更加关注与供应商、银行的关系,搭建双赢的模式。
根据国美年初制定的优化转型计划,集团减少了规模扩张,通过优化门店网络结构,大量关闭低效门店,改造一批新模式门店,提高了单店经营质量。财报显示,2009年全年,国美关闭了189家门店,新开56家门店,门店数量从年初的859家减少至726家,净减少133家。同时,改造27家门店,并固守在一级市场坚持开大店的策略。
黄秀虹接手鹏润投资后,其旗下鹏润地产的运作思路迅速由资本运作转向实业操作,并开始降低持有类资产比例,增加销售类资产比例,鹏润建国大酒店、国美广场以及位于昌平的一块一级开发土地都陆续转手套现。
第四,稳定供应商。2008年底,国美电器总裁陈晓、常务副总裁王俊洲、副总裁李俊涛等高层马不停蹄地与各供应商商谈采购,以稳定与供应商之间的合作关系。TCL、格兰仕、三洋、惠而浦、飞利浦等众多供应商老总纷纷对网上的断货传闻予以否认。TCL多媒体主席李东生在2008年11月26日就表示,不会向国美追收货款,并得到国美保证,会按期偿还应收账。
2008年11月24日,国美宣布向供货商抛出总价值达306亿元的巨额订单。当天,主持采购会的陈晓不时出现在前台大厅和供应商进行攀谈。当天上午,海尔集团与国美电器签订了2009年的第一笔金额为32亿元的订单。继海尔之后,格兰仕、创维、长虹、海信、TCL、康佳、美的、夏普、飞利浦、索尼、松下、西门子、方太、老板、帅康等家电业巨头也相继与国美签订采购大单,皆大欢喜。
据知情人士透露,为了防止负面消息引发供货商急于追款,国美对供货商实行了“先款后货”的还款政策。
在国美的转型战略中,优化供应商关系、改变供应链利益分配模式被提到十分重要的地步。其中,最大的变化是调整供应商合同模式,将合同外的费用统一并入合同内,不再增加其他费用,降低了来自供应商的其他收入占比。
这些年来,供应商和零售商之间的关系一直坎坷不平,甚至积怨甚深。因为种种原因,两者之间的关系始终得不到彻底改善,已经成为制约中国家电连锁及制造企业健康发展的最大障碍。现在,国美电器遭遇危机,供应商纷纷表示继续与国美合作,对稳定国美军心,坚定社会对国美的信心,都十分重要。中国有句话: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患难之时见真情,家电供应商的情意,国美应该是牢记在心的。一旦度过危机,国美必定以感恩之心面对供应商,势必致力于建立真正和谐、双赢的关系。供应商与连锁商之间健康关系的建构,或指日可待。
第五,释放利好消息。国美于2008年12月5日起在全国范围内300多个城市、1300多家门店进行为期1个月的22周年庆促销,降价幅度达到20%。在2009年元旦三日假期中,各大商家都大幅度加大资源投放,推出多项优惠政策刺激消费,也迎来了新年开门红。
而财政部与商务部于2009年2月1日起开始在全国推广的“家电下乡”战略,对处于数重危机中的国美无疑是一次商机。据媒体报道,国美因其庞大的经销网络,从而在全国很多省市的竞标中榜上有名。
这一系列措施,在一年多以后开始显现成效。2010年5月14日,国美电器发布了截至2010年3月31日的第一季度财报。财报显示,国美电器实现营业收入117.82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0.2%,实现利润约3.33亿元,比上年同期的3.22亿元增长3.42%。此外,国美电器每平方米销售和平均单店销售较2009年同期分别增长38.8%和39.6%。综合毛利率从2009年月15.8%上升约0.89个百分点至16.69%。
三、能否保住国美电器控股权?
黄光裕案一审判决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夫妻俩合计高达10亿元人民币的巨额罚没金。此举创下新中国成立以来一个家庭被罚没资产金额之最。
人们不禁要问:这位昔日的首富,能否在短期内筹集到那么多现金?他会通过哪些渠道去筹集这些现金?
最方便的渠道无疑是减持国美电器的股票,因为国美电器作为上市公司,其变现能力远远超过其他非上市公司。根据国美电器公布的年报显示,黄光裕个人名下的国美电器股份约51.16亿股,按照2009年5月18日2.3港元的均价,黄光裕持有的股票价值差不多有118亿港元。
但减持股权,是国美电器股权觊觎者最想看到,而黄光裕本人最不情愿采取的方式。因为黄光裕一直以来几乎把国美电器的控制权当成自己的生命一样来捍卫,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黄光裕是断然不会出此下策的。
除了国美电器,黄光裕还拥有零售类非上市公司100%的权益。在房地产投资方面,黄光裕还有北京鹏润投资有限公司、北京鹏润大厦、鹏润家园、国美第一城、明天第一城等地产项目和一些尚未开发的地皮。但房地产项目,在目前市场低迷的状况下,套现能力不强。黄光裕手里那300多家当初未装入上市公司的国美门店,成了最有可能套现的途径。
经过十数年的征伐,黄光裕差不多把自己的竞争对手都打趴下了。目前阶段,有实力有意愿收购黄光裕非上市门店的对象只有两个:苏宁电器和国美电器上市公司。
对于苏宁电器掌门人张近东,黄光裕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哪有可能把自己的肉送到“仇人”的嘴里去?
最合适的一条道路,无疑是把国美电器那些非上市门店卖给上市公司。如果是以前,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对黄光裕而言无非是左手换右手。而现在,虽然黄光裕还是大股东,但在国美电器经历了一波又一波“去黄光裕化”举措之后,此事便平添诸多困难。尤其是,如果真的存在一股和黄光裕争夺国美电器控股权的强大势力的话,那么黄光裕更加难以顺利售卖成功。即使售卖成功,他的要价也会大打折扣。
这又要涉及另外一个问题:在前有争夺股权的贝恩资本、后有法庭巨额罚单的双重夹击之下,黄光裕为什么死活都不肯对国美电器控股权加以放手?
最关键的原因恐怕是四个字:感情、意气。企业家办公司,有的像在养儿子,有的则像在养猪。黄光裕无疑是前者,对国美电器这个自己花了20多年心血和时间养大的“儿子”,自然舍不得轻易放手。此时,如果有人“趁火打劫”想强行把它夺走,狂野的黄光裕自然血气冲脑,不惜抛开商人利害权衡去做“殊死搏斗”。
在黄光裕眼里,这个“趁火打劫”者是贝恩资本。2009年6月22日,已停牌7个月的国美电器发布公告,宣布了总价值约32.36亿港元的集资计划。国美电器将向美国私募基金贝恩资本发行总金额为18.04亿港元的可换股债券(2016年到期),转股价为1.108港元。同时,国美电器按照每100股配售18股的比例向股东配股融资,配股价格为0.672港元,可配售股份为22.96亿股至24.85亿股。根据国美电器2009年7月31日公告,公司最终配股22.62亿股,融资约15.2亿港元。
如果贝恩资本可转债股按每股1.108港元换股,国美电器将发行16.28亿股新股,占公司扩大后已发行股本约11.3%,而贝恩资本与一致行动人最终持股量比例将增至23%。在公开配股之前,黄光裕及其旗下的Shining Crown持有国美电器33.7%的股份,如果黄光裕不配股或者无力配股,其所持股权将进一步被稀释。
当时外界普遍认为黄光裕将无力参与配售而接受被稀释的命运。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黄光裕通过减持部分股票套现,于2009年7月31日前足额认购了8.16亿配售新股,继续以33.98%的持股比例稳居国美电器第一大股东位置。由此可见黄光裕的强硬。
在黄光裕认购股份之后,2009年9月23日,国美电器再次发债筹资23.37亿元,并在第二天赎回了13.26亿元的2014年零息可转债。新发可转债若执行全额转换,约占国美现已发行股本的6.35%,占扩大后总股本的5.97%,尚未超过股东大会授权董事会有权决策不超过20%股权比例的融资限额,因而并未事先知会黄光裕。
彼时,黄光裕及其联系人持有国美电器33.98%的股份。根据计算,若将国美电器当时所发行的2014年、2016年到期的三种可转债悉数转换后,黄光裕持股比例最大将被稀释至26.67%,而这次他只能被动地接受股权被稀释。
据闻,后来又发生了一起令黄光裕母亲震惊的事实——陈晓悄然换掉了国美在香港处理股权冻结事宜的律师。这一系列背着大股东采取的措施,让黄光裕家族的警惕性空前提高。
贝恩的母公司是美国企业,贝恩中国业务负责人竺稼曾任摩根士丹利中国首席执行官,手段凶狠。有人猜测,贝恩资本背后恐怕还有其他“隐形的手”。
在突袭杀入国美电器后,竺稼开始推动去“黄光裕化”。主要分三方面:其一,管理层面的“去黄光裕化”;其二,舆论去黄光裕化;其三,股权去黄光裕化。
2009年1月18日,国美电器公告确认,黄光裕辞去公司董事职务,其董事局主席一职也自动停止,同时陈晓被正式任命为国美电器董事局主席兼总裁。双方结成了战略联盟。